郝忠海说着话,仔细观察,这是标准的兴安柈子城结构。
当年北山居民区家家户户都这样,靠近胡同一面是仓房,要进院子得先穿过一条仓房下的走廊,不进院子看不到里面什么情形。
于老三嘶吼起来:“你不要进来!我已经杀了一个,既然死定了,这个臭娘们也别想活,一起死!”
“三哥,我知道你肯定特别生气,换成谁都会生气,这个我能理解!马保义已经死了,又何必非要嫂子的命,难道你就忍心让孩子这么小就没了娘?咱哥俩好好聊聊,看看有没有什么误会……”
“误会?”于老三笑了起来,声音听着就像条绝望的狼,“郝所长,实话告诉你,我就是来顺点东西而已,没想到会遇到这对儿狗男女……”
所有人都是一愣,这也太巧了,原来他不是来抓奸的,而是入室行窃碰上的!
死的果然是木材加工厂造纸车间的主任马保义,外面的民警暗暗佩服,还是所长厉害,刚才林朝阳问了几句死的是不是马保义,可于老三都是一声不吭!
“一对儿狗男女,有什么误会?啊?我他妈都捉奸在床了,还能有什么误会?”于老三继续吼着:“罗敏,我他妈问你呢,咱姑娘和儿子是不是我的种?你说,是不是?”
他怀里的罗敏脸色惨白,一直在哭。
郝忠海经验丰富,本来以为他墨迹这么半天没下手,一定是不想死,没想到他是怀疑这个,于是赶快说:“你儿子我见过,虎头虎脑的和你长得一模一样,别瞎怀疑……”
“一样吗?”于老三瞬间就不喊了,喃喃自语,“我咋越琢磨越不一样……”
“你啥眼神啊?”郝忠海也不客气,“你找找自己小时候的照片,看看和你儿子现在一不一样?一天天的瞎他妈怀疑,闲的吧?”
外面那些警察听到所长骂人,不由都捏了一把汗,可出人意料,于老三没有再发怒,而是说:“照片?我家那时候哪儿有钱给我拍那玩意儿!”
“没照片你瞎吗?不会照镜子?就算你媳妇犯了错误,可你能这么怀疑自己孩子吗?有一天孩子知道了寒不寒心?虎啦吧唧的!我进去了,就和你说说这事儿……”
“你别进来——”他又吼了起来。
郝忠海没听,继续往里走,嘴里还说着:“三哥,不是我说你,你可是答应过我,不再干这个,你什么情况?”
“不干咋整?我去找工作,没有一个用我的,一个个看我就像看贼一样,一家老小都得吃饭,我咋整?啊?你说说,我咋整?我就会干这个,就他妈会干这个……”
最后一句,他反反复复喊了好几遍。
郝忠海已经走进了院子,眼前情形让他一惊。
就见于老三缩在东北角,这个位置果然是个死角,他的身后又靠着半堵砖墙,这就难办了。
“三哥,工作的事情好说,不行我帮你找,你知道我小舅子是谁,你可以去他工地干活,一个月起码能赚二百块钱,怎么样?”
“周疯子?”于老三神色有些羞愧,“人家怎么可能要我,我是个贼呀!”
郝忠海面色一沉,“不要这么说,你曾经犯过错误不假,可也因此付出了代价,出来以后就干干净净了……”
“干净?”于老三笑了起来,笑容分外凄惨,他的眼睛直勾勾的,“郝所长,你是个好人,什么时候你都一口一个三哥叫着,叫的让我愧的慌!虽然你抓过我,可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好人,也就你这么觉得,可其他人呢?你知道吗?一天是贼,就永远都是贼了,洗不掉了!”
“洗不掉了!!”于老三眼珠子通红通红的,那把锋利的菜刀始终横在罗敏脖子上,因为情绪激动,刀锋下又开始往下淌血。
罗敏目光呆滞,眼泪不停的流。
“我再问你最后一句,孩子是不是我的?”他贴在罗敏耳边咬牙切齿。
“三哥!”郝忠海连忙说:“嫂子吓坏了,你这么问没任何意义,你要是真怀疑,改天我带你们去验验血……”
“不用!我就要她亲口说出来!”
“不是,都不是,”罗敏闭着眼睛,大声喊了起来。
“闭嘴——!!!”郝忠海知道坏了,“你别说话……”
“于老三,你个王八蛋,都不是你的!不是!满意了吧?!都不是你……”
不等她喊完,郝忠海后腰上的枪已经拔了出来。
“我——操——尼——玛!”
于老三脖子上青筋暴露,这一骂仿佛使出了所有力量,同时手上的菜刀用力一抹……
砰!
于老三眼睛瞬间瞪得老大,这辈子从来就没这么大过。
他胡子拉碴的脸上都是惊愕,脑门正中间赫然出现了一个血洞,后面半堵红砖墙上渐了红白一片。
郝忠海手上的枪口还冒着蓝烟,趴在仓房顶上的林朝阳先是一愣,马上拎枪就往院子里跳,胡同的那些民警也都冲了进来。
罗敏呆若木鸡,瑟瑟发抖,那把菜刀已经划破了她的脖子,鲜血不停地淌,不过看样子应该不是很深。
两个民警连忙把她拉了起来,她两条腿都是软的,根本站不起来。
郝忠海收起了枪,吩咐道:“快送她去医院!”
林朝阳在房顶时看得清清楚楚,刚才哪怕晚一秒钟,罗敏的脖子就得被抹开,他一直端着枪都没来得及。ъiqugetv
事发突然,谁都没料到罗敏会这么说,这不是找死嘛!
罗敏被搀扶了出去,方浩亮大步进了院子,他去市局开会才回来。
“老郝,你咋样?”见到院子里的情景,他也吓了一跳。
郝忠海没有一丝击毙歹徒后的喜悦,他蹲在了于老三身前,伸出手,轻轻合上了他的眼睛……
半夜了,他才到家。
周东南伏在书桌上忙着,也没回头,轻声问他:“咋又这么晚?”
郝忠海换好了鞋,“有案子……”
“你哪天没案子?今天是张奶奶家的猫在树上又下不来了?还是李大爷家的狗又找不到了?”周东南放下笔,伸了伸腰,开着玩笑。
他坐在了沙发上,见茶几上放着袋子,就拿起来看,“又给我买毛衣了?”
“天凉了,不买行吗?”周东南起身坐在了他旁边,把毛衣拿了出来,“看看你那些毛衣,哪一件右下摆没磨破?我就奇怪了,那枪也没啥尖锐的东西,咋就这么磨毛衣呢?”
“脱下来,穿上试试!”
“明天吧,浑身没劲儿……”他靠在了沙发上。
周东南把毛衣放下,拉起他一只手,柔声问:“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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