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有人找孙大强家属,两个人扭过了头,就见一个梳着短发的女人站在门口,身后还站着一个小伙子。
周东北站了起来,“您是?”
女人个子不高,年纪约有三十五六岁,脸上浮现出一丝悲痛,迎着他走了过去,“你好,我是木材综合加工厂工会的干事,我叫王影……”
说完又侧了侧身子,“他叫张传君。”
周东北不认识两个人,估计是新进厂的,就算不是,加工厂太大了,他不认识的很多。
“哦,你们好!”他很客气。
王影站在床前,“怎么样,好一点儿没有?”
那个叫张传君小伙子并没有往前靠,距离床还有几米远就站在了那里,木头一样。
周东北说:“从前天晚上住院到现在,一直都是昏迷状态。”
“这么重啊?”她叹了口气,又喃喃道:“可惜了……”
周东北有些不太舒服,人还没死呢,你可惜什么?于是语气就难听起来:“昨天早上就已经通知厂里了,你们怎么才来?”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还是早上上班以后,领导吩咐我们过来的……”
“那你们来干什么呢?”周东北问。
“哦,是这样……”王影从兜里拿出了一个红包,“这是厂工会给老爷子拿的200块钱,也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200块钱?
周东北眉头已经皱了起来,“现在涉及到住院费和护理,厂子没什么说法吗?”
王影摇了摇头,“厂子也有厂子的难处,医药费应该会报,不过雇人照顾病人可没这个待遇,而且这些我说的也不算……钱你先收着……”
本来周东北对加工厂没抱什么希望,可见到这种态度,火还是没压住。
“应该会报?”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78年颁布的《关于工人退休、退职的暂行办法》里说的清清楚楚:退休、退职工人本人,可以继续享受公费医疗待遇……”
“怎么到了你这里,就变成应该了呢?”
“前天晚上到昨天下午,整整二十多个小时,都是派出所的同志和街长在这儿了,厂子为什么一个人都不出现?”
“老爷子的家庭情况你们应该很清楚,不派人来的话怎么办?眼睁睁看着人咽气不管吗?”
“还有,钱是给老人的,我不能收,你放床边吧!”
病房里的人都看着这边。
靠墙病床的一个女人撇了撇嘴,低声对躺在床上的丈夫说:“这也是当儿子的,一分钱不想花,啥都想靠厂子!”
“你知道个啥?别瞎说!”丈夫没好气道。
王影没想到这个人这么难对付,弯腰把红包放在了床边,嘴里还说着:“你别生气,我俩也就是跑跑腿儿,具体你得去厂办公室问问,毕竟我说的也不算……”
周东北没好气道:“以后说得不算的,就不要来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那个叫张传君的就火了,伸手指着他,“说啥呢?好心当成驴肝肺!再说了,你不是他家里人吗?挺大个人不想伺候,还耍赖让我们厂里派人来,想什么呢?你以为你爸是厂长退休的?”
二虎扭头看向了他,两只手握成了拳头,周东北瞪了他一眼,随后也转过了头。
张传君看到了二虎凶狠的眼神,慌忙躲闪,可看到周东北那双眼睛以后,瞬间就感觉头皮一阵阵的发麻,想要继续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这双眼睛并没有先前那双小眼睛凶狠,可不知道为了什么,看着就让人心寒。
周东北并没有和他一般见识,又看向了王影,语气冰冷,“回去替我和你们领导说一声,下次派个说话好使的来!如果过了中午还没人来,我会亲自登门!”
“不过,那时候可就没现在这么好说话了……”
两个人没敢再说话。
“听见了吗?”
“听、听见了,”王影连忙答应,犹豫了一下又问:“你叫啥呀,我回去也好和领导说一声!”
“周疯子!”
病人家属里有两个年轻人,听到这三个字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有几个人不是很清楚,就小声打听:“咋了?谁呀?”
“嘘——别说话!”
这两个人快步走了,灰溜溜的。
“王姐,原来他就是那个周疯子!”
“小张,以后少说话,你差点闯祸知道不?”
张传君快步下楼,还撇了撇嘴,“我就不信了,他还敢打我咋地?”
“……”
木材综合加工厂。
“胡闹!”工会主习孔向文拍了桌子,“我管他什么疯子不疯子的,能拿200块钱去看看已经仁至义尽了!”
“谁说过不给报销医药费吗?可要什么护工就过分了,他以为老孙头是谁?”
“行了,出去吧!”他扬了扬手,把王影赶了出去。
医院病房里。
二虎去厕所把尿袋倒了,又涮洗干净,回到病房把尿袋绑在床边,将橡胶管插里。
护士过来新换了一瓶药,这次不是甘露醇,滴的慢了好多。
二虎问:“哥,咋不让我削他一顿?”
周东北笑了笑,“别总想着动手,要多学学怎么动脑子!他一个小小的工会干事,领导说什么就做什么而已,打他有啥意思?”
“说话太难听,惯他毛病,削一顿就鼠眯了……”二虎嘟嘟囔囔。
“去吧,你回去吧!”
“我不走,”他摇了摇头,“公司也没啥事儿,孙哥和张姐在对沙场的帐,你中午不是还得去加工厂吗?我走了谁替你?”
“你觉得厂子不能派人来?”周东北问他。
“来个屁,这老头也不是啥领导,能送200块钱就不错了!”
周东北沉默了,好半天才重重叹了口气,起身说:“我去水房打点水……”
一上午,他的话很少,只是坐在那里给孙大强嘴上的纱布浸湿,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
二虎也很安静,靠着窗台,盯着点滴瓶子。
自从听到周疯子这个名字以后,他的传说就在病房家属之间传播开来,每个人走路都轻了不少,也没人再大声喧哗了。
没人去看孙大强床尾上粘贴的病历,护士过来换药又懒得喊病人名字,他们也不知道躺在床上昏迷的老头姓什么,都以为是周疯子的亲爹。
周东北难得清静,懒得解释什么。
不到12点,盛夏来了,
她的脸蛋和鼻子头都冻的通红,拉开大衣,原来里面抱着一大碗饺子,这是怕饺子凉了。
她说:“就知道你不能走……”
两个人吃的狼吞虎咽。
送她走的时候,盛夏说:“我师父要和陈阿姨结婚了,我推荐了满囤那儿,他想找你聊聊,你看什么时间合适?”
周东北惊讶道:“这就结婚了?不错呀!”
随后又笑了起来,“我们的小媒婆第一单就这么成功,以后绝对介绍一个成一个……你看二虎还单着呢,给他介绍一个呗!”
二虎脸就红了,心思越飘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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