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虎想起了林芳芳。
自从上次帮过她以后,她偶尔就会来公司找自己,还请自己吃过一次饭。
虽然她没再像那次那么直接,可话里话外的意思也很明显,她想和自己搞对象。
可自己不喜欢她,这女孩太精了,而且还精不到正地方!
九月初的一个晚上,林芳芳又来找他了,还带了一些煮好的山丁子。
山丁子装在报纸卷成的锥形里面,上面还洒了一些白糖,酸酸甜甜的很好吃。
二虎请她在路边吃了羊肉串,两个人还喝了两瓶啤酒。
吃完已经很晚了,二虎送她。
路灯昏暗,两个人并排走,刘芳芳的肩膀偶尔会不经意的碰他一下。
二虎憋了好半天才说:“以后别总往我这儿跑了,别耽误你找对象!”
林芳芳背着手,踢起马路上的一颗小石子,没说话。
“我明白你的意思,”二虎又说,“可咱俩不合适,真的,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也配不上你……”
林芳芳停住了脚,扭头看向了他。
二虎也站住了,只是有些不太敢看他。
林芳芳眼圈红了,吸溜了两下鼻子后又笑了起来,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你,就是觉得你还挺好的……”
二虎也笑了,“我当然好,你也挺好,咱们都是好同学!”
“嗯,好同学,再见!”
“我给你打辆车……”
“不用,溜达一会儿前面就到了!”
“小心点!”
“嗯!”
林芳芳走远了,背影有些孤单,可二虎感觉好轻松。
——
周东北送盛夏出了病房,两个人站在走廊上,她拎着布兜子,里面装的是碗,一会还得给饭店送回去。
“我同事说,她爸前年得了这个病,昏迷了八天八夜,醒过来以后就彻底瘫吧了!在家躺了两年,得了一身褥疮,最后还是走了……”
“哥,我明白你的心思,你总觉得是因为自己,老人才孤苦伶仃,东南姐就是怕你这样,所以才会总去照顾他……可你想过没有,即使他儿子没死,也不一定能来医院守着,都说那哥仨不孝心,特别牲口……”
“我琢磨着,这个病挺磨人的!还是花钱雇个人吧,总不能把你天天拴在这儿……”
周东北轻声说:“有些事情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已经这样了,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不管!你放心,如果厂子耍赖不管,我就花钱雇人!”
“行,那我上班去了,”盛夏十分担心他,“不能太熬了,你得睡一会儿,你瞅瞅,胡子都长了……”
周东北搂了搂她的肩膀,她没拒绝,见走廊没人,就把头靠在了他胸前,小猫似的蹭了蹭。
盛夏刚走不一会儿,临床老人的儿子来了,听说话是家里老大,空着手来的,坐了不到五分钟就走了。
老爷子气得山羊胡子都在抖,老太太端过来水让他喝,他翻个身一声不吭。
下午一点,周东北来到了木材综合加工厂。
晴空万里,干冷干冷的,加工厂大门锦旗招展,大红条幅写着欢迎标语,他瞅了两眼,原来是有外商来考察。
考察什么呢?
加工厂的干部都快比工人多了,退休工人更是个沉重的包袱,有谁愿意和这么一家庞然大物合作!?
大门开着,上班的人推着自行车脚步冲冲,他跟着混了进去。
办公主楼高四层,他随着几个人往里走,收发室一个中年人正在低着头看报纸,并没有发现他。
他直接上了三楼,敲开了工会一把手孔向文办公室大门。
“你是?!”孔向文怼了怼眼镜,疑惑地看着眼前胡子拉碴的小伙子。
“领导好,我叫周东北,以前是咱厂锯木车间的工人……”
“哦——”孔向文拉长了声调,“好像有点印象,你们车间你个子最高,你爷是……嗯……叫什么了?”
他拍了拍脑袋。
“周国柱!”
“对对对,老周师父还是张主任的师父,那爷俩处的才好呢!来来来,坐,对了,你爷身体咋样?”
周东北坐在了他办公桌前的木椅子上,笑道:“谢谢领导关心,我爷身体挺好,能吃能喝,天天去钓鱼……”
孔向文笑眯眯的频频点头,这小子一进来,他就已经猜出来了,看来他就是那个什么周疯子,他一直不太相信那些社会传言。
此时更觉得传言夸张,如果孙大强家老三真是被他一斧子砍死的,他怎么可能去医院伺候?
难不成真疯了?
“领导,”周东北不想扯这些没用的,开门见山,“我今天来,就是为了孙大强住院的事儿来的……”
孔向文佯做惊讶状,“医院的小伙子是你?”
“对!”周东北答应一声,拿出烟,起身递给他一根,又帮他点燃。
孔向文瞅了瞅他手里的烟盒,暗暗惊讶,中华?这小子停薪留职以后,看来还真发了财!
“小周啊!”他抱着肩膀拿腔拿调,“你也是厂子的人,知道咱们工会的职责,我们也就是尽到心意而已,毕竟还有离退休管理办公室呢,你说是不是?”
周东北没说话,默默抽着烟。
“这么大的厂子,一两千工人,大几百的干部,我们工会也难哪!”
“……”
他终于说完了,周东北把烟蒂按灭在了烟灰缸里,“实话实说,我不知道这种情况该去哪个部门,既然工会是第一个去的医院,我就只能来找你们!”
“孙大强是咱厂的退休工人,知道他住院以后,厂里是不是应该第一时间派人去医院?”
“现在老人的住院费都是派出所一位公安同志垫付的,已经过去了一天两宿,你们才派人去,嘘寒问暖的话一句没有,扔下二百块钱就行了?这不是让所有工人寒心嘛!”
孔向文脸上没什么尴尬,默不作声听着。
“老人在厂里干了一辈子,据说还连续三年获得过劳动模范,家里现在又是这种情况,不指望厂里还能指望谁呢?”
“你和孙师傅是什么关系?”孔向文抬了抬眼皮,插了一句。
“他家老三孙洪涛,是我砍死的!”
孔向文手就是一抖,烟头掉在了裤子上,吓得他赶快拍打,这可是新做的毛料裤子。
周东北只是冷眼看着。
他忙活完了,坐直了身子,两条胳膊没再抱着,万万没想到这个疯子这么直接,难道传言都是真的?他不会再发疯吧?
看来还真不是正常人,不然谁会出这个头?!
你把人家儿子整死了,现在又整这么一出,嘎哈?赎罪呀?
精神病,真有精神病!
他心虚起来,唯恐这家伙在自己这儿发疯……
“领导,麻烦给我个痛快的答复,孙大强住院费以及护理你们怎么解决?”周东北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仿佛已经接近发疯的边缘。
孔向文稳了稳心神,“按照规定,他应该自己垫付医药费,最后再来厂里报销……”biqugetν
“不行!”周东北打断了他,“老爷子人事不知,钱放哪儿谁都不知道,我们也没钱垫付,这笔钱必须厂子拿!”
“这个……我真不能做主……”
“陪护人员呢?”
“我也做不了主……”
周东北猛地一下站了起来,吓得孔向文就是一哆嗦。
谁料他二话不说,起身就走,大步流星。
“哎,你……”孔向文喊了起来,他是既盼着这个疯子走,又怕他出去闯下什么祸来,这两天市里带港商来考察,要与厂子合作生产家具,可别让他搅合了……
周东北拉开门,扭头看了他一眼,脸上都是不屑,“既然什么都做不了主,还坐在这儿干嘛?尸位素餐!”
砰!
办公室的木门被重重关上了。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