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旨意刚一下达,就传遍了整个京城。这位前几日还被时时拿来谈论取笑的闺中小姐,如今名气大盛,人人赞叹她宽厚善良,有着菩萨心肠。

    而李夫人却一脸愁容,当初她一听见旨意,差点没吓得晕了过去。可一知晓这竟是自家闺女去求来的圣旨,她心里又悲又恼,终究是敌不过李瑾宛的性子,哭哭啼啼的看着她带着一群丫鬟仆人,驶着马车离府了。

    李瑾宛一来到侯府,这才刚下马车,她命着青媱留下来打理院子,自己带着碧云匆匆忙忙去了老夫人的院落中。

    典雅精致的屋内笼罩着一层昏暗朦胧的阴影,院外明明是大晴天,可整个房间阴冷的消去了她奔波而来的一身热意。

    李瑾宛还记得儿时常来此处玩耍,明灿朝阳,蓬勃紫鹃,细风藤椅,还有夫人手里的那本诗集。她一字一句念诵,似在温婉吟唱,似在端庄祷告,她的一颦一笑都让幼时的李瑾宛分外着迷。

    可如今——浓重的药材味扑面而来,拨开重重侯在一旁的侍女,那位本就身轻体弱的夫人,如今更为虚弱的躺在床榻上。她瘦得真可怜,李瑾宛跪在床前,握住了她的手腕,皮骨紧贴一块,好像她轻轻用力就能将它捏碎。

    “老夫人……瑾宛来了,您身体如何?”

    老夫人睁开了眼,那双杏色眸子水波潋滟,不改往日颜色。她伸出手来,轻抚着李瑾宛的面颊,含糊断续的不知在说些什么话,那眼泪一凝,颗颗掉落下来。一旁的高嬷嬷瞧见这一情形,沉着脸,便开口送客,

    “老夫人如今安养身子,小姐不适宜留在此处,还是等老夫人身体康健些了您再来看望吧。”

    只见老夫人双眸一闭,张开了唇不停喘气。想是刚才情绪一阵波动,身子也耗费了不少精力。李瑾宛轻轻放下她的手,柔声道:“老夫人可要保重好身子,以后有瑾宛陪着呢。”

    她起身离开,就见高嬷嬷冷着脸,一幅不愿待见她的模样。这个老太婆脾气向来古怪,上一世李瑾宛年复一年,讨得了老夫人的欢心,可就对这位高嬷嬷怎么也拿捏不准脾气。可张倾辞才出现了不到几个月,不知道用了什么把戏,就让高嬷嬷对她格外照料。

    她忍住了心口的这股闷气,从容的走出了院子。待走到一片僻静之处,李瑾宛才压低了声音,瞧下四处无人,这才询问身后之人,

    “你瞧着,她还能活多久?”

    碧云与青媱一般,自幼伺候在她身前,对医术也颇为精通。她恭谨回到:“只通过气色很难诊断,奴婢只能猜测要是好好安养的话,老夫人或许还能撑个三四月左右。”

    李瑾宛一阵沉默。如今人们都称她为老夫人,倒不是她年纪有多大,而是这侯府中地位最高的女人。这样一位病恹恹的女人,生性柔弱,却在最年轻的时候就失去了丈夫,独自抚养着严白垚长大,撑起了整个侯府。可如今儿子也没了,这一生命运坎坷,真是可怜。

    那就再可怜一点吧。

    她沉声吩咐下去,“下药时记得控制好剂量,如今在侯府,一定要谨慎行事。”

    夜幕沉沉,繁星点缀。如果不是前世被关在这个地方,李瑾宛怕也想不到侯府竟然会有这样一个地牢。

    她避开侯府众人,独自来到这阴暗潮湿的地牢中。最里面的那一间前世关着的是她,而如今——却关着的是张倾辞。

    牢房的角落里,一个瘦弱的女子蜷缩着身体,借助着湿冷的稻草稍稍取暖。她本闭着眼,可听见了脚步声后,她朝着光源处张望着。

    “李小姐?

    李瑾宛提着一盏灯,悠悠走至牢房前。张倾辞眼见她来,立即起身,赤裸着双足跑到了铁栏前,

    “李小姐,严白垚他……真的被那个人杀掉了吗?”

    李瑾宛噙着笑,一双乌亮的眼睛死盯着她,不紧不慢的开口回道:“没错啊,他已经死了。”

    张倾辞垂下了眼,她脸色苍白,肩膀也垮塌下去,本抓在铁栏杆上的手指,这时哆哆嗦嗦,不知如何安放。就像一朵娇弱的白花被狂风一阵吹打,瞬间就蔫了下去。

    “怎么会变成这样……”她哽咽的声音满是懊悔和自责,“我以为…只要你们成婚了,这一切都可以结束掉……全部都是因为我……如果我没有出现……他也不会死………”

    瞧她这副把所有罪过全部背在自己身上的可怜模样,李瑾宛就是讨厌她这张假好人的面庞。她宁愿张倾辞张牙舞爪的痛骂她,诅咒她,也好过这副软绵绵的、任人宰割的愚蠢模样!

    “可是……”张倾辞似乎想起了什么,她轻拭眼泪,抬眼又看向了李瑾宛,“可是我醒后听他身旁的亲卫说,严白垚不是为了帮我拿解药而去见了李小姐你吗?”

    李瑾宛眸子一暗,嘴角的笑意逐渐加深,她就像在盯着猎物一般,死死的盯着张倾辞,

    “所以……你觉得是我杀了他吗?”

    在一片沉默之中,张倾辞的目光与她相接,只见她苦笑着摇了摇头,哀叹一声,喃喃轻语道:“不可能是你,李小姐向来只是恨我而已,又怎么可能会对他下手呢。”

    “没错,确实不是我下得手。”李瑾宛走近,“但你现在最该操心的是你自己。我今日刚入侯府,把你偷运进来已经很费心力了。你耐心在这儿待着,我会准备好严白垚发明的刑具,让你个个都好好儿受受。”

    “严白垚…发明的刑具?”

    李瑾宛不打算回答她的问题,她冷冷的瞧了她一眼,提着灯具便离开了地牢。看着灯光一点一点走远,张倾辞抱着双膝缓缓坐下。

    翌日清晨,在丫鬟们的服侍下,李瑾宛换上了一身白衣素服,发饰上也只用了绢花装点。

    今日是严白垚入殓之日,亲朋前来道别,府中一片哀声悲语。李瑾宛特意起了个大早,想着要帮忙料理家事,却直接遭人拒绝。

    “呀!你才入府怎么能让你劳累着呢。你好好歇,这里有我帮衬着,出不了什么事儿的。何况,你还是太年轻。这些丧葬的事情啊,可多忌讳呢!”

    严白垚的二婶殷勤的招待着她,可这话里的意思却让她心生恼意。如今老夫人病重,这位本就住在侯府的二婶,开始操持着里里外外的家事。严白垚的父亲在他三岁时战死沙场,虽说他自幼继承了爵位,可是兵权一直被他父亲的下属,他的亲二叔牢牢握在手中。如今,这家人是想连侯府也插上一脚了。

    李瑾宛保持着得体的笑容,轻轻捏了捏二婶握着她的那只手,“那二婶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告诉瑾宛便是。”

    巳时二刻,挂满了白幡的灵堂里呜呜咽咽一片哭声。上好的朱红棺材前围满了一圈圈的人。最里面,被人搀扶着的老夫人满脸悲痛,一手抚在棺木上,另一只手朝下来回抚摸着严白垚冰冷的面颊。

    几滴清泪滴落在毫无血色的男人脸上。隔着重重人影,李瑾宛淡漠的目光始终注视着面色惨白的老夫人。她看起来比昨日更要虚弱,吊着一口气也要亲自来向自己的儿子告别。

    她自幼敬仰这位夫人,她气质出众,才貌双全,待人温和体贴又能肩负起侯府的重任。可为什么!?她捏紧了拳头,明明看着自己长大,却还是站在了张倾辞的那边!

    终到了盖棺时刻,满堂的哭声越发嘹亮起来。只见老夫人哭得一口气提不上来,生生晕厥了过去。满屋里的人七手八脚扶稳了她,李瑾宛见状朝着身后的青媱吩咐了几声,青媱领命而去。她再转头一看,已经有人在给老夫人掐着人中了。

    见老夫人还没清醒,二婶着急忙慌的冲着丫鬟仆人们大叫:“府医呢!?怎么还没把府医叫来!?”

    李瑾宛赶紧走上前去,“二婶别急,府医就在来得路上。瑾宛担心老夫人身子,也派人去请了济明堂的赵大夫来。”

    这时青媱匆匆走来,只见她身后跟着四个仆役,抬着一顶凉轿站在了院落中。李瑾宛上前吩咐着,“快把老夫人抚上轿子去,抬进内室让府医诊治。”

    一行人领命而去,高嬷嬷边擦着泪边嘱咐着让他们小心些。府医这时也急忙忙赶了过来,跟着人群进了内室中去。

    二婶这才松了口气,快速擦了把汗,握着李瑾宛的手就开始夸赞,“还是你细心周到啊。瞧我这段时间都忙晕了过去,人老了脑袋都快转不过来了。”

    李瑾宛也回握住她,笑脸盈盈的回道:“这侯府的担子全落在二婶身上也属实不易,如今瑾宛来了自然要为二婶帮衬帮衬。”

    二婶神色一滞,许是也明白了李瑾宛的心思,她含着笑拍了拍她的手,当着这么多的人面上,也只得答应道:“自然是这个道理,毕竟这侯府早晚也是你当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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