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镖倏地一声飞至眼前,严白垚侧身闪避,抽出短刀的瞬间抵住了身后朝他头颅劈下来的长剑,“铛”的一声清响,他拿刀的手微微颤抖。

    只见一个黑衣人闪现至亭中,乘此机会,举起大刀朝他腹部砍来,严白垚只好使尽全力将长剑一推,旋身跳上了亭角。而这时,一根鞭子宛若长蛇般缠绕上他的小腿,鬼魅般的女子笑声从另一头亭角传来,他拿起刀正要斩断,那女人用力一挥,将他身子瞬间腾空。

    严白垚侧刀砍断,稳住身子正要落地,可那断掉的鞭头却又迅猛一击,狠狠拍中他的胸口。他顾不得伤势,一红衣少年提着长剑早已跃至身前,刀锋一转正中肋骨。

    泊泊鲜血沿着剑身直往下流,严白垚紧握住刀刃,大口喘着气。他抬眼看去,只见那少年正咧起唇角,诡异的笑容如妖冶毒花粲然绽放,极度放大的瞳孔中散发出癫狂又血腥的红光。

    紧接着黑衣人一同涌来,刀光剑影之中,只见几个人影交错飞掠,激起水波滚滚。在一人敌五的劣势下,严白垚浑身早已血迹斑斑。他向来自持武功高强,鲜有对手能打赢自己,但如今还是败下阵来。他眼神瞟向了湖面,不容片刻迟疑,直接跳进了湖里。

    只有那位少年紧跟着跳了下去,湖面惊起浪花,黑浸浸的湖中暗涌一波接过一波。李瑾宛远远瞧向那边,波涛汹涌间,只见严白垚湿淋淋的身子被猛地拎起,下一秒这条半死不活的黑鱼被重重一甩,拍在了树干上。他的身子缓缓滑落触地,眼见着没了动静。

    众人都朝着严白垚围来,李瑾宛也走了过去。她拨开人群,只见他浑身湿透躺在泥地上。那上好的墨黑锦衣被划得破烂,内里的衣物染上了红艳的血迹,经过湖水浸透渐渐变粉,不消多时伤口处的血液流出又再复浓艳。

    她蹲在身侧,伸出手试探着他的鼻息。

    已经没气了。

    她还是不放心,又按住了他的胸口,渗出的血液浸湿了她的掌心,李瑾宛感觉不到心跳的动静。

    赤襟卫纷纷收起武器,那少年悠悠从湖中走来,湿漉的发丝黏在苍白的面颊上,衣衫还淌着水,一路走来淋湿了一大片。他歪着脑袋瞧了一眼没气的男人,似是有些可惜,“真不经玩。”

    四周寂静,李瑾宛紧握住严白垚两侧臂膀,湿冷的气息扑至身周。众人只见她垂着脑袋,阴影笼罩下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那瘦削单薄的身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她与宁平侯之间的事早就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赤襟卫们也全都知晓。看这情形,这位大小姐被抛弃后一时脑热痛下杀手,如今面对曾爱慕着的未婚夫的尸体,心痛流泪也属平常。

    可李瑾宛呜咽的喉咙里爆发出瘆人的狂笑声,随着笑声的不断起伏,她躯体抖动的频率越来越快。只见她的指甲紧紧陷入残破不全的衣衫里,双手用力的模样像是要将他的两只胳膊给狠狠卸下。

    原本始终保持着端庄优雅的面庞,这时因为极度狂喜而扭曲成癫狂的笑颜,随着笑声一同发出的是咬牙切齿的语句。

    “哈哈哈——就这么让你死了…哈哈……太便宜你了!太便宜你了!!!哈哈哈哈哈——”

    一旁的少年正拿着湿透的手帕有一下没一下的擦拭着剑身,看见这一幕倒饶有兴趣的眯着眼睛,盯向了她。

    两日后的傍晚时分,应着常良宣的吩咐,李瑾宛这几日就住在了他的府上。秋日炎热,到了傍晚才徐徐转凉。亭子里,一旁的青媱替她扇着扇子,她半躺在圈椅上,阖眸小憩。

    这时丫鬟碧云端着一份汤药快步走来,她轻手放在桌子上,这才附耳回禀,

    “小姐,那些人已经收买好了,这份药也熬制好了。”

    “嗯…最后一幅药了,就等明天了。”

    李瑾宛睁开了眼,起身朝着书房走去,身后两位丫鬟也端着汤药跟上了。

    刚走至书房门口,就见常良宣急忙忙的进了院子。他一见表侄女站在门口行礼,这才放缓了步伐。

    “表叔这是有什么急事?”李瑾宛开口问询,举止亦如往日般端庄规矩。

    “也没什么,手下人犯了事闹到我面前来。倒是你,这几日住得如何?有什么需要尽管向管家开口。”

    “表叔放心,瑾宛一切都好。只是表叔要保重身子,大夫说了切勿过分思虑,切勿时时动怒。这碗安神汤瑾宛已派人煎好,表叔这就喝下吧。”说着她便端起了那碗汤药,递给了常良宣。

    常良宣一介武夫,多年来只身一人并未成家,哪里懂得照顾好身子。他常年酗酒,早就有这样那样的毛病。李瑾宛听闻他时时头痛、夜夜难眠,便请了大夫帮他诊治。

    这是第三幅安神汤,他前几日喝下,确实心神安宁,睡得踏实。他客套了几番,直接端过一饮而光。李瑾宛看向他,眸子闪动了两下,迸发出不知名的微光。

    翌日清晨,天才蒙蒙亮,突然闯进一大批官兵,扰着府内鸡犬不宁。来者宣称在郊外发现有刺客刺杀宁平侯,经过一番拷问调查,证实幕后凶手是京城巡捕营右参将常良宣,特来抓捕归案。

    一时之内,整个府中吵闹不休,一片大乱。而借此机会,李瑾宛偷摸进入了书房。她直接走向那一面书架,数了数左侧的第三个格子,紫色锦盒里躺着一卷画纸。她摊开,一支玉笛悄然出现。

    金銮殿上,宁平侯身亡一事震惊众人。一派沉闷的氛围下,龙椅上的老皇帝睨视着文武百官,沧桑的声音中带着隐隐怒意,给人极强的威慑之感。

    “天子脚下,这般为非作歹。你们这群人——是白拿俸禄的吗!”

    一片噤声中,皇帝抬手指向了众大臣,“事已至此,对于此案,诸位爱卿有何看法?”

    话毕,一位紫袍大臣拱手言道:“启禀陛下,此案疑点颇多。一个小小巡捕营右参将,哪有这个本事,又哪来这个胆子竟敢刺杀宁平侯!臣认为常良宣不过是幕后之人推出来的替罪羔羊,真正的凶手还藏在身后。”

    “陛下!”另一位大臣上前论道:“宁平侯逃婚一事已沦为京中笑柄,常良宣之人乃李大人表亲。此人喜酒好斗,亲族蒙羞,难免恼羞成怒,铸成大错。而常良宣负责掌管京郊一带的治安巡防,捉拿逮捕只身一人的宁平侯实属易事。臣认为此案与他脱不了干系。”

    皇帝沉吟片刻,抬手指向刑部尚书左尚延,“人不是已经抓了吗,他怎么说?”

    左尚延面色僵硬,上前答道:“陛下…常良宣在被逮捕时情绪过激一时抽搐晕厥,虽已清醒,但大夫说他因酗酒过度而致中风,目前口齿不清,半身瘫痪,怕是没法接受审讯。”

    这时伫立于一旁,面色铁青的辰王萧建煊跪下请求道:“恳求父皇命儿臣审理此案!”

    皇帝见此叹了口气,朝他摆了摆手,“你与严白垚自幼交好,朕清楚你想要察明真相的决心。可关心则乱,交付于你实属不妥。此事便由瑞王、大理寺卿、御史中丞协同审理!”

    “臣等领旨!”“儿臣领旨!”

    萧建煊默然跪在冰冷的地砖之上。失去挚友的悲痛,犹如胸口被万箭射穿,他捏紧了拳头,胳臂上的青筋根根暴起。

    京中茶馆——清心舍二楼的一间屋内,敞开着的窗外雾蒙天色,水波潋滟。下了一场秋雨,整个河床覆上一片轻纱,朦胧中只见几艘木船在河中游荡。

    瑞王箫令轩一身青衣负手而立,他遥遥望向窗外,河风拂面,一派清新。身后卷帘微动,轻盈的脚步声传来,他侧身瞧去,只见李瑾宛站在身后,恭敬行礼道:

    “参见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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