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阳星君陨落,绛霄魔剑一事前功尽弃,牧云商只得追本溯源,回到那个他不愿意回去的地方——
昆仑山。
他这一趟来的隐蔽,华钺似是有心事闭门未出,门下弟子年纪尚轻,也未有认得他的,倒也便宜。
牧云商在昆仑山依旧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只得了灵虚太有妖魔气息这一桩。这妖魔气息他自然不意外,毕竟六界早就将这事安在了魔域头上,只不过牧云商并不想凭成见下定义,所以他还是沿着痕迹从昆仑山向南探查。
一路而来,涂山狐族,青丘狐族,极恶之地,他都一一查探,未有所得,不过到了妖界,却是受了困。
妖界早已归降天界,所以他至妖界时,妖界兴致勃勃的迎他入界,问也未问的让他查探他想知道的。
牧云商看了妖主一眼,他剑眉星目气宇轩昂,面上未有任何表情,只在触及牧云商的目光时眼帘微低,他的轮廓看似柔和温润可细细看来似又藏着锋芒寒意。
他雪白的肌肤衬着他暗红的锦袍颇有一种初雪落红梅的冰冷之感,他嗓音也冷淡的问了声好便再无言语,还是他身侧一个少年打破冰冷的氛围带他去查探。
他果然是探出了魔剑的气息,牧云商呼出一口浊气,似是意料之中的解脱,又似是意料之外的面对。
妖主不甚情愿的一同前往,身后还随了一众妖将。
妖界地处灵气稀薄的古战场,若非天界援助,早已不可修炼。而天界也是怕妖界因为地界原因祸乱六界,才施以援手。
牧云商与妖主顺着魔气来到了地底一处暗门。
“这是何处?”
妖主显然远离了妖界有些灵力损耗,声音略带嘶哑,语气却依然不近人情,“看看不就知道了。”
妖主弯腰率先垂范探路,身后的少年冲牧云商笑了笑,“仙长请。”在亦步亦趋的随着牧云商时他继续道:“妖界灵力稀薄,迫切依赖,此地我等也未行至此……兴许是一处人间陵墓。您知道的,我们妖族离不开妖界,自然对附近也不甚了解。”
牧云商颔首表示理解,他甚至对天界这一行为嗤之以鼻,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终归不会是个长久之计,如若不能妥善处理,妖界往后也会是个祸患。
甫一入内,一阵腐烂气息涌入鼻腔。
牧云商虚空一抓,远处的一个火把落在了手中,指尖微挑,火把在“噼里啪啦”的声响下燃了起来。
借着火光,入目的是一道长而窄的甬道。窄到一次仅能通过一人,且根本无法直立起身,需得攀爬入内。
妖主似是有些犹豫,但牧云商二话不说直接俯下身子进去了,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对后面跟着的妖将喝道:“都跟紧点。”
牧云商一马当先的进去,在这狭窄的甬道中空气是在是稀薄,人群又多,不一会儿夹在中间的妖将已经开始急促的喘息开来。
“啊……什么东西啊……啊!!!”
在最后的妖将大喊起来,激的一阵扰乱向前传来。
“怎么了,啊!!!快……”
“我……”
“后面怎么回事!!!”
少年不满的怒喝一声,可全然没有人回答,惨叫声连连逼近,牧云商加速向前,眼见前方便是出口,牧云商一个翻身滚落,急忙伸手拽出妖主。
直到稀稀拉拉的一众妖将出来后,他们发觉已然少了七名妖将。
那少年急忙探头向着甬道内看去,可什么也没有。回头问最后出来的妖将,“怎么回事,后面发生了什么?”
那妖将显然受了极大的惊吓,磕磕巴巴的解释道:“我……我感觉有长长的毛发东西悬在头顶上,然后爬过去了。”
“对,我也感觉到了。”
“我也是。”
前面的妖将纷纷附和。
妖主对于他们的慌乱有些不满,漫不经心的发问:“看清楚是什么东西了吗?”
那一众妖将摇了摇头,低声道:“没有……”
牧云商扫视了一圈,除了他手中的火把有一簇光亮外,漆黑一片,他们自然是看不到任何东西。
“朝哪边跑了?”
“就……就朝这边……”
众人心中大骇,牧云商急忙沉声道:“妖主,清点人数,护好他们别乱跑。”
众妖将东看西看,看看周遭的人是否还是熟悉的人,牧云商也擎着火把四周看了看。
“嘶,啊!”
一阵凄惨的声音袭来,扑向了牧云商,火把顺势熄灭。
妖将心中大骇,纷纷向后撤去,有几个甚至都爬到了甬道里,仿佛觉得哪里是安全的。
妖主抬手,掌中燃起了火焰照亮了一小片天地。
只见牧云商阖眸,嘴里不知念了什么咒,那扑来的怪物化为了一滩脓水。
牧云商让他们不要乱动,自己探手一挥,妖主掌中的火光“哗”的一声向四周散去,将四壁的火把点亮。
这一亮让大家都看清了形式,这的确是一个陵墓。陵墓中大大小小的堆了数百棺材,牧云商向前走去,“轰”的一声巨响,在这陵墓中发出巨大的回声,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是什么声响,“轰轰”的声音更加巨大,棺材也剧烈的震动起来。
这声响竟然是自棺材内发出拍打声,牧云商手中凝出一道仙力,向那百余棺材袭去,霎时安静。
可安静不过刹那,“嘭”的几声巨响,一具具棺材盖被掀开,扬起乱尘。一个个满身血污缺胳膊少腿的尸体攀爬出来,嘴里发着嘶吼向着众人扑来。
妖将此时竟然不怕了,纷纷阻挡在了牧云商和妖主前,掌中的妖气纷纷袭向那些尸体。
将他们一个个击退,可他们仿佛不知疼痛般,又起身扑来。
“烧了。”妖主沉声吩咐道。
于是那妖将手中皆凝出了一簇簇妖火,霎时火光冲天,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夹杂着听不清的嘶吼声,逐渐趋于平静。
在没了那群了乱尸后,错乱无章的棺材竟向两边散去,开辟出一条路来。
妖主率先向前,还未行两步,轰隆一声巨响复传来——
长明宫的殿门轰然大开,景涔防备的抽出长剑挡在了重玹身前瞪视着不请自来的人。
重玹疲倦的抬了抬眼皮,“来的比本尊预想的迟了些。”
殿外的魔君闻言心竟然都怯了九成,可既行至此处,断然没有后悔的余地,诚如羡宁所说,他们没退路了。
“魔尊大人。”
浑浊的夜铺洒在他们身上,影影绰绰可见几个人影。
长明宫灯火通明的光打在漆黑的夜幕里,将他们的人影拉的狭长狰狞。
几人迈步而入,肆无忌惮的落座,丝毫未将景涔威胁的目光和魔主放在眼里。
“尊上伤的如何。”
誉老魔君沉稳担心的嗓音传来,似乎是真的忧虑重玹的伤势,可若不是瞧见他们眼底的锐利,还真是掩饰的极好。
“无碍。”
重玹怡然的抬头,惯于他往日的慵懒姿态,从宽袖中抽出手来撑在额间,似乎诚如他所言的那般从容不迫。
“诸位几次三番都是从动乱中活下来的,应当明白本尊的性子。”他半敛的眸子缓缓抬起,波澜不惊的扫视着堂下五人穷凶恶极之态,“怎么做,才能继续活下去,怎么做,是自寻死路。”他将目光投向怒目圆睁的灭鹄,“对吗,灭魔君。”
灭鹄眼底猩红的瞪着重玹,若是没有其余几个魔君,他大抵会拍案而起与他算一算旧账。
灭鹄敛了敛眸,“我不如尊一统魔域的魄力,亦没有尊上的宏图野心,但我知道恩将仇报不论放在哪儿都合该不容于世。”
“那是你的恩,不是我的。”重玹目光坚如磐石,岿然不动。
“可若没有屠长老,也没有你重玹的今日。”
誉老魔君适时开口为其解困,重玹将目光投了过去,“是吗?”
重玹嗓音很轻,可总是给人一种莫测高深的恐惧之感。
他们心知肚明屠长老的手段,不过是将重玹作为磨刀石打磨利刃,可没想到利刃有一天有了自己的想法,于是他只能用他辛辛苦苦为其寻来的磨刀石生生折断利刃。
“尊上,魔域向来都是强者为尊,可也有一点,勿通外敌。今日尊上能私藏战神擅放天族太子,明日的下场吾等不敢苟同亦不敢肖想。”
重玹不屑的勾了勾唇角,疲累的揉着额间。
“如今尊上重伤难愈,吾等也念往日情分,给予一个折中的法子。”
“弑师,藏敌……”
誉老魔君话还未道完,重玹猛的暴怒,一簇黑紫的魔气汹涌的将誉老魔君掀飞。
“他算什么师!!!”
他暴怒的眼底薄红,滔天恨意在其中翻涌。誉老魔君本就年岁已大,被这一掌激的渐渐咳嗽,艰难起身。
冀魔君淡然一眼,“尊上冲吾等发什么火,左右不过是你与屠长老的恩怨。”他回望着重玹猩红的眸子,“吾等来此仅有一事便是自请废主。”
“哦?废主?”重玹漂亮的桃花眼弯出一抹好笑的弧度来,睫羽浅浅开合拍打在眼下的卧蚕上,“诸位难得的统一战线。”他撑起头扫视着众人,“诸位是有人选了?难得各位头一遭没争的头破血流,那倒是说说是何人,本尊也有些好奇。”
殿外蓦地出现了一个身披斗篷的纤细身影从夜色中而来。借着微光重玹只能看到流畅精致的下颌和微抿的朱唇,可仅这一角,他的乌瞳骤缩,手也发力的握紧了扶手。
斗篷下的人缓缓褪下帽兜,露出了少女明眸善睐的眼。她眸子笑意绵绵,似是一泉春水融化,波漾在其眼中。
他迫切的想要凑近看看,可在触及少女的脸时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走了一般,无法起身。
“尊主!?”
景涔愕然的盯着面前这个纤细的身影,他不可思议,连手都颤了几分。
这是魔君们商议的结果,他们自知今日合纵连横兴许能杀了重玹,可同归于尽终归不是良策,他能竭力杀了屠长老,对他们也不会手软,于是他们便下定心来,废主重立。
众人都同意了,可这尊上之位他们又踌躇起来,在座的无一人不想要登上此座,在他们各持一词争执不下时,就是这抹纤细的身影闯进沉声反问,“诸位是想祸起萧墙自相残杀,让重玹好整以暇的尽数歼灭吗?”
他们这才骤然大悟,恍惚间,心中升起一个想法。羡宁能调动屠长老的兵,亦比重玹更甚拿捏,倘若迎她为主,自然是个任人摆布的傀儡。
于是在这样的念头下,他们志同道合的默许。
重玹惊愕的眸子盯着羡宁瞧了许久,最后轻笑一声,默默将手置于受伤部位,语气缱绻,“羡宁……”
“你该称我一声尊主,魔尊大人,这是你给我的尊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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