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邵东阳早早候在重仓门口,一脸心事重重,昨日他与沐绍堂的不欢而散,让他心生烦闷,正想着如何才能躲过今日的这一关,却不想听到逸王身边的人来传话,道今日王爷不来了。

    “这位小王爷,是真有恙还是装的呢,这不是耍大人的乐子麽?”狗腿子亲信凑上来悄悄嘀咕。

    邵东阳横了他一眼:“谁知道他葫芦里卖的哪门子的药,不来正好,走!”

    最好他顾靖逸就是个装模作样的软脚泡,以为拿着个圣旨狐假虎威,吓一吓他就能叫他自动将事情都抖落出来了,真是想得美!

    “沐绍堂那那厮现在何处?”坐上马车后的邵东阳又重显雄风,迫不及待问。

    亲信舔着脸笑道:“自然是在家中,恭候着大人您再去问话了。”

    “呸,”邵东阳凑近车窗向外吐出一口浓浓的唾液,“卑鄙的东西,账还没算完呢!”

    骏马拉车带着人弯也未转,直直就行到了沐绍堂府门前,邵东阳气势汹汹直冲入内。

    沐绍堂正好整以暇地坐着喝茶,见他来了也不惊讶。

    “你这小人,竟还有闲心在这儿喝茶!”邵东阳越看越气,一个甩手重重拍在黄花梨桌面上,茶盏碰撞发出闹耳的声响。

    “巡抚大人昨夜不是来了么,今日又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下官吞了你的税银呢。”沐绍堂却是一点儿也不惊慌。

    邵东阳更是心急,直言道:“事情是你出的主意,现在却要全赖在我头上,你是不急,我急!”

    沐绍堂轻轻一笑:“左不过这几日,事情就能解决了,大人也别太着急呀。”

    邵东阳提着官袍下摆提溜地转,到底还是坐下来,凑近了问:“你可给我句实话,那银子,真能到位了?”

    沐绍堂放下茶盏,也凑近了说:“大人,用人不疑,您该是知道的,咱们现在也是站在一条船上的了,下官承诺过最迟十日能到,就绝对不会超过第十一日!”

    邵东阳定了定神,看着他,突然又笑起来:“哎呀有你这句话,本官就放心了呀,昨晚本官确实是急坏了,绍堂你可别放在心上啊。”他挠挠头,过了一会又问:“只是……今日那逸王抱恙不现身还好说,谁能保证他这些日子都不会想要亲自查的呢……”

    沐绍堂眯着眼看他,啧嘴摇头:“巡抚大人,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与其想着怎么希望王爷不现身,倒不如直接让王爷,动不了身!”

    邵东阳心中一紧,听着他诱导:“事情啊,还是得掌握在自己手中,才会不受他人挈肘,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邵东阳见他笑得诡异,不由地抖了抖嘴角:“那可是王爷,动他,是要掉脑袋的……”

    沐绍堂压低了声音反问:“可大人您,不早就在做,掉脑袋的事了么……”

    说罢他轻轻抹去邵东阳额角的一滴冷汗,笑着弹开。

    ……

    雁临。

    “娘娘,娘娘不好了!”行书揣着东西急奔入玉笙院。

    青璃出来接他,忙问发生了何事。

    行书喘着粗气说不上话,将怀中的加急书信朝她一丢,扶着柱子站不稳身子。

    宋薇璇早听见了动静,急忙出来,拿过书信粗粗一看,眼前阵阵发黑,惊道:“王爷,王爷遇刺了!”

    众人听了皆是惊呼,王爷竟然遇刺了!

    “速速准备,本王妃要进宫去!”宋薇璇缓过神来,当机立断。

    一行人匆匆离去后,沐芸萱才姗姗来迟,听闻逸王遇刺,她也心中一紧,却又无事可做,干坐着暗暗生闷气。

    进了宫,宋薇璇直抵翊坤宫,可巧钟皇后也才得了消息,见到宋薇璇一脸着急,反过来安慰她:“璇儿别急,别急啊,逸儿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大事的。”

    宋薇璇握着她发凉的双手:“母后您也别急,具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钟皇后拉着她坐下,喝了一口凉茶,这才道:“沧州巡抚方才送来的加急文书,说是逸儿前几日去密林狩猎,却遇到了候在那儿的贼人,幸好皇上派去的侍卫忠心护主,逸儿只在慌乱之中腿上中了一箭,暂时行动不便,其他并无大碍,休养一段时日便可。”

    那样一个风光霁月之人,竟然会受伤了,行动不便,那是得多么难受。

    宋薇璇听了这话不但没放下心来,反而更加不安:“王爷明面上不过是去查大坝的,为何会去狩猎,又怎么会有人去行刺他,是谁这么大胆!”

    钟皇后听了一声叹息:“璇儿果真就能一针见血,逸儿若只是查看一个大坝,自然碍不到别人的眼的……”

    宋薇璇忙问:“母后可是还得到了别的消息?”

    钟皇后颔首,拿出一封密信,低声道:“你看完后,便就着这烛火,直接烧烬。”

    宋薇璇忙接过来,细细看了一遍,心中又是担忧,又是庆幸。

    信是早沧州刺史发信之前,顾靖逸就送到太子暗卫手中的,信中书道,他已探知税银中的猫腻,猜测会有人狗急跳墙安耐不住,针对自己做一些事情,已是做好了应对的准备,若真有消息传回雁临,大家也别太过担忧。

    “王爷也真是的,如此托大,没的引蛇出洞,故意要去狩猎,拿自己做诱饵的罢,就不怕……”宋薇璇的抱怨说了大半,才想起自己是在皇宫里,止了话头,将信点燃,丢在宫女端上来的铜盆里,看着烧成灰烬。

    “母后,可知道那幕后黑手是谁?”她追问。

    钟皇后揉揉眉:“还未可知,逸儿派回来的人还说,希望大家配合他,装作是他真的受了重伤的样子。”

    宋薇璇听了颔首道是,想要妨碍逸王的,自然是最希望逸王重病的,就看消息传出去后,谁蹦的最欢,便最有嫌疑。

    不过事情发展的比宋薇璇想象的还要快些。

    不出两个时辰,出府采买的下人就回来说,已经有逸王重病不治的消息在四下流传,虽是知道那是假的,宋薇璇听到了仍是心有余悸,回府后便一直失魂落魄,女主人都这样了,下人更是不得了,都私下传说王爷要不行了,各自不安。

    “表姐,表姐你回来了!表姐夫重病,这是假的吧!啊,表姐……”沐芸萱候了多时了,一见宋薇璇回来便急忙上前,“你进宫,可见了皇上了?皇后娘娘呢,到底是怎么说的?”

    宋薇璇见沐芸萱真心着急不似作假,强忍了要道出真像的冲动,只沉重地点了点头。

    沐芸萱如雷打击,跌跌撞撞坐在一旁,走之前还好好的一个人,怎的这样,就说是病重了,这可叫她怎么是好。

    青禾见二人都凄凄惨惨,大胆提议:“表小姐的父亲,不是也一同回沧州了吗,不如去信一封,再问问具体情况,如何?”

    “啊……啊?这……”沐芸萱一听便有些惊慌,叫她再给父亲写信?

    “王爷那边定是忙得不可开交,无暇顾及其他,沐大人既幸免无碍,不如表小姐替王妃去信问问?”青雨期盼着看向她,她没有跟着进宫,不知详情,现在首要的事情,是得确认王爷的真实情况。

    宋薇璇记得前几日沐绍堂写了信回来,问她:“三姑父信中说到税银的事,可还说了别的?”

    沐芸萱沉思了片刻,缓缓摇头:“只提到了一句,说表姐夫的目的并不是大坝而是税银……”

    宋薇璇有些失望,想了想方才的提议,便问:“送信的皇差非加急之信,五日才会来回一次,你应该还没有回信罢,这便去一封信如何?”

    沐芸萱心中一紧,犹豫道:“这样不太好吧,我们这样的人,怎好随意差使皇差的。”

    青雨虽不聪明,但也听出了推脱之意:“表小姐,亏您还说与我们王妃是好姐妹,现在王爷出事了,请您写一封信都不愿,真是枉费王妃娘娘平日里对您的好了!”

    沐芸萱听了这话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俏脸涨得通红,她可真是有苦说不出呀,她们哪里知道,她收到信的第二日,就按照父亲说的法子,已经将回信给送出去了,若是照着表姐的意思再写信去,父亲就该知道她事情办砸了!

    宋薇璇见沐芸萱不肯松嘴,只好训斥青雨:“够了,表小姐也是你能指使的,一点规矩都没有,还不退下。”

    青雨听了只得委屈地退下。

    宋薇璇也没了心情与沐芸萱周旋,刚将她打发走,正想回房,又听见外面传来哭天抢地地痛哭。

    “王爷……王爷,妾身可怎么办呀,王爷……”

    是后院几位妃妾一齐涌来了。

    她无奈的扶额,怎的就忘了还有这个几人呢。

    哭得最惨的只有领头的向妍如,巴掌大的小脸哭得梨花带雨,但妆却还完好,其余几人虽没有哭地那样惨怯,到底也是自己的夫君,万一真的不行了,她们可都得孤守终身了,不免有些凄哀。

    “娘娘,王爷他,王爷他真的重伤不治了吗!”向妍如不顾规矩着急的扑了上来,嘴里哀哀念叨:“这可怎么办才好,王爷不行了,那妾身可怎么办啊……”

    宋薇璇听了心头一哽,忙斥:“住嘴!王爷不过是受伤,还用不着哭丧罢!”

    向妍如被这呵斥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又转成默默流泪:“他们,他们都说王爷不行了……”

    宋薇璇气急,哪有这样诅咒的:“王爷就算是受重伤,那也有跟去的御医大夫,他们除非是不想要脑袋了,否则会眼睁睁地看着王爷重伤不治吗?”

    这话一说,意思大家都明了了,逸王是真的受伤很严重了。

    她看着一屋子女人闹哄哄,头脑发涨,严厉下令:“从现在起,你们都回各自的屋子里呆着,不许随意走动,王爷不在,咱们更不能乱了阵脚,给他添麻烦。”

    向妍如哀悼,逸王还能完好地回来么……

    不过一群人围在这儿也确实无事可做,几人又凄凄惨惨地回自己院子里去了,廉洛雅却是最沉稳,红着眼眶留了下来。

    宋薇璇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廉洛雅惊诧,抬头看她,宋薇璇微微点了头,廉洛雅那颗漂浮不安的心,不知为何,瞬间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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