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时外面还下着小雨,安楠没有带伞,陈媛拿着伞撑在她的头上,想要先送她回去,被安楠拒绝了。
公交站台上,一直看着女孩离开,安楠才缓缓走在街头。
九月底的雨已经掺上了冷。
等她回到外婆家的院子时,身上的衣服,和头发都已经受了潮。
刘静文看见她这幅模样进来,眼底满是心疼,连忙拉她进来。
“阿薇,你怎么没拿伞?”
嘴里惊呼着嚷嚷,手下不忘推搡着她上楼。
“快些去洗个热澡,最经降温天亮,你体质本就不好,可别感冒了才好。”
安楠任由她推着,在房间洗过澡后,身上的冷意消散了些。
许崇也已经把晚饭做好了。
桌上放满了可口佳肴,全是许崇一个人辛辛苦苦做出来的,浓郁的饭香飘散开来,远远的就能闻到。
刘静文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时不时的往楼梯上瞄两眼,等看到安楠下来,连忙拉她去吃饭。
眼底带着淡淡的笑意。
安楠一路被她拉至放桌上,看到摆在离她最近的那盆螃蟹动作一顿,最后在神态自然的坐下。
安楠静静的吃着饭,却是没有去碰那摆在离她最近的螃蟹。
刘静文一直都看着她,见她只是扒饭,没怎么动筷,心底疑惑又有些担忧。
“阿薇,不是最喜欢吃螃蟹的吗怎么不吃了,是不舒服吗?”
安楠一滞,怕她担心淡笑着摇头。
“没有。”
刘静终总是信了,松了口气,随手取了一只到碗里剥壳。
安楠看着刘静文笑着把手头掰开的螃蟹放到她面前,献宝一样,嘴里絮絮叨叨的同她说着话。
“现在的螃蟹最是肥嫩,我特意让你爸去买的。尝尝,你一定喜欢。”
明明已经洗过澡换了换了一身衣服,现在一身干爽,冷意却又范了上来。
安楠淡笑着低头看着碗里那只被拨开的螃蟹,露出了白洁的肉,和灿黄的蟹黄,淡淡的蟹香萦绕鼻尖,笑着伸手拿去。
其实她是不喜欢吃的。
只不过在她的记忆里,她不曾记得母亲吃过螃蟹,她也一直以为母亲是不喜欢吃的,原也是喜欢的吗?
“好吃吗?”
安楠在刘静文期待的眼神里笑着点头。
“很好吃。”
安楠垂眼看着手里的鞋脚,细细咀嚼着,蟹肉滑嫩鲜美,的确,很好吃。
刘静文看着她静静的吃着,勾着嘴角真心实意的笑了。
“好吃就多吃点。”
安楠点头,默默的吃着,一点一点,把那一整只螃蟹全部吃进肚子里。
吃完饭,安楠照例帮着收拾了桌上的碗筷才上的楼。
晚上的雨噼噼啪啪的打在窗户上。漫天乌云密布,连带屋子里也很黑。
桌台上开着台灯,安楠静静的坐在书桌前,做着今天布置下来的作业。
捏着水笔的手白哲,手背上却是起了红点,密密麻麻的长的一片。
她一直都没有理会,只是这会还是忍不住停笔去挠。
白皙皮肤,一下子就红了一片,浮现着清晰的抓痕,一条一条的显露出来。
安楠一下一下的挠着手背,最后干脆撸起衣袖,露出的手臂上也是一片红色的疹子。
安楠最终停了手,神色淡然的瞧着红了一片的手臂。
她对螃蟹过敏,许崇和刘静文都不知道,在抓下去明日被看到,不好解释。
只是她今天才知道,原来她妈妈是喜欢吃螃蟹的。
可在她记忆里,似乎从来没有见她吃过。
随手撸下了衣袖,眼底神色略暗。想来也对,不用想都能知道为何。
酸涩无端的蔓延上心头,身上也痒的厉害,呆在这小小的房间里一时竟觉得有些闷。
安楠本来想放任不管,只是起的点子太多,不处理明日就要漏馅。
怕前者担心,更怕怕后者起疑发病。
最后收了手,忍着没抓,起身去拿从那日起一直被她放在角落的黑色雨伞下楼。
楼下一片漆黑,很是安静。
安楠怕吵到许崇她们,轻手轻脚渡到玄关出,小心的开门溜出去。
晚间有些冷。
安楠缓慢的走出巷子。下雨天外面外面没什么人。
她依稀记得附近开了一家药店,于是沿着街口缓缓走着。
最后不知不觉的,竟来到了前几日遇到老人的那个巷子口。
巷子口昏暗,生着青苔的矮墙下没有老人的身影,也没有落了满地的板栗需要她上前拾捡,只有带着湿气的晚风,吹的人骨头都范冷。
安楠静静立了会,进了不远处的一家药店。
阴雨天街上都没什么人,开店的老板见生意不好,大半天的都没有一个人来,索性想着早点关门回家休息。
安楠赶巧,到的时候他真打算关门,还没有离开。
安楠简单的说了要买的药,老板便进屋从货架上帮她拿了药。
提着药袋,步入巷子前,想了想还是把那盒崭新的药拆了,纸质的包装扔进垃圾桶,只留一版药揣在兜里,回了院子。
安楠出门的时候很少小心,回来的也是悄无声息。许崇她们在房间里休息,一直都没有发现她出过门。
这一晚上安楠睡的并不好,不知为何,她竟然梦到了池妄的外婆。
她笑着朝她招手,拉她在院门口坐下,声色柔和的和她说了好多话。
她说,要她以后帮忙找看着点她外孙,又和她道谢。
和以前见过的每一次一样,一直都和声细语的同她说话,眼底亦是一片柔和。
清晨的阳关透过白色的窗帘照了进来,外头没了昨日的细雨连绵的阴埋,阳光正盛。
鸟脆清鸣声中,安楠缓缓睁开了眼,灿色的光映入眼底。
浅色的瞳孔里有些朦胧,神志未能清晰,白哲纤细的胳膊缓缓遮住了眼帘。
脑海里浮现着老人的音容笑貌,安楠不知道她为何会梦到池妄的外婆。
手臂下的眼睫轻轻的颤着,细软的眼睫轻轻扫过手臂,眼角的余光瞥向昨晚被她放在床头的雨伞。
她想她或许应该去看看她的,至少要和她道一声谢。
轻缓的敲门声在房间里响起,许崇柔声喊她下楼吃饭。
安楠看了眼时间,这才发现已经十一点了,有些惊讶,她尽然一觉睡了这么久。
呆愣的望着天花板发了会呆,起身收拾。
用过午饭后,刘静文就拉她在院子里晒太阳。安楠坐在她身旁,静静的看着她手里编织着一条围巾。
日头西斜。
安楠原本是打算中午就去的,只是不知为何,这会坐在刘静文身边有些不大想离开。
但最后还是上了楼,拿着雨伞下来。
经过院子时,刘静文看着她手里的伞有些惊奇。
安楠随意敷衍了两句,就出了门。
她最终还是走进那条巷子。
不似以往,那扇老旧的铁门大开着,只是院子依旧有些荒凉。
屋外荒凉,唯一的一颗月季,此时的枝叶瞧着也有些枯败,长出的枝叶泛起了黄。照理说这会刚入秋,枝叶多少应该是绿的,这会却已然早早的就展露了深秋的萧条。
那座老旧的屋子没有关门,和铁门一样,只是半掩着。
安楠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
站在原地迟疑了一秒,最后缓缓推开了些眼前老旧的木门。
面前漆黑的缝隙慢慢变到,直到刚好够她的身形通过。
安楠钻了进去,屋子里头很黑,一片死寂。所有窗帘一并拉上,她接着门缝里泄进的光暗自打量着。
她之前来过几次,对于屋子里的布局并不是全然陌生。
凭借着记忆和少许的光线,慢慢的往里挪着,脚下却还是踢到了一个异物,擦着地面,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安楠低头去看,是一个玻璃瓶,这会正缓缓划过地面,朝里头滚去。
一直撞上另一个瓶子,发出细微的声响。
安楠抱着怀里的伞紧了紧,皱起了眉,缓缓跨过面前这成堆的酒瓶。
她隐隐能看到里头的沙发上有拱起的一团,抿着唇,缓步靠近。
沙发有些老旧,并不大,少年这会窝在里头,整个身子都蜷缩着。
安楠想起刚才自己造出的动静,悄悄的打量着池妄,见他依旧禁闭着双眼,没有要醒来的的意思,才松了口气。
安楠不知道他现在是何表情,但一定不大好,至少一定是不开心的,心底也是不安的。
安楠的视线从他那笼在黑暗里晦暗不明的脸上挪开。
缓缓划过满地的酒瓶,和桌上烟灰缸里堆成堆的烟蒂,眼睫轻轻的眨了眨。
这一刻,她才真的相信老人已经不在了。
视线落在桌上,那张相框里,老人那抹淡然的笑颜上。
昨日的梦又浮现在脑海里。安楠伸手轻柔的拂去了上头残落的一截烟灰。
“谢谢。”
谢谢你那日施舍点善意。
她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满地酒瓶,和烟灰缸里的烟蒂,才发现桌子上也落了灰。
安楠所做的一切整理都很轻,未曾吵到窝在沙发里沉睡的少年。
最后把带来的雨伞被她放在桌子旁。
把她自认为能做的都做好后,太阳已经落山。
安楠没敢久留,怕池妄醒来,倒是她其实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又怕刘静文她们担心。
太阳西落。
漆黑的屋子里,一直窝在沙发里一动不动的少年终于渐渐的醒了过来。
头发凌乱,神志回笼,下意识的伸手去捞桌上的照片,却摸到了其他东西。
漆黑的望着桌上那碗白粥,和一旁放着的醒酒药,心头范上了一丝希翼。
赤着脚下地,猛的跑向里间紧闭了许久,他多日都不敢触及的那间屋子。
池妄猛的拉开了房门,里头漆黑一片,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老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了。
池妄愣愣的站在门口片刻,缓缓关上,动作轻柔。
他看到了被放在桌子边上的伞,心底有了答案。
池妄仰躺回沙发上,喝着新开的啤酒,缓缓闭上了眼,浅浅的睡了过去。
淡黄的酒水淌过地面,酒瓶子滚落,在次变得脏乱。
安楠回到院子时,刘静文还在院子里织围巾。
刘静文看到她空着手收回来,难免问了几句。
正巧许崇叫她们进屋吃饭,倒是省去了安楠胡编乱造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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