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七)

    “你别去找他了!”

    江豪一转身又要去找周正干架,王春暖死命拉着他不让走:“上回都打得他住院了,再说你上次能回来他也是帮了忙的……”

    江豪还不肯罢休,王春暖抱着他的胳膊道:“你别去了,我不想再看见你打架受伤了!”

    “……”

    江豪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回过身来抱住她,低着头在她耳边轻声:“对不起……”

    王春暖依在他身前慢慢地道:“没事的。”

    他就这样抱着她许久,日光从玻璃墙外打进来,教学楼里明亮宽敞。时间寂静而缓慢,仿佛世界都在这一刻停止。他静静缄默着,不想开口打断这短暂的独处。

    楼梯间有一闪而过的影子,王春暖偏着头看见了。他还兀自沉浸在对她的感情里,她的侧脸贴在他的身前,眼神却渐渐黯然下来。她突然闷着声音道:“周正找人教训我这件事,你真的不知道吗?”

    这一句仿佛平地炸雷,四周寂静无声,江豪抱着她的手却猛然一紧。

    他低下头,错愕地看着她,她却像嘴角挑着笑一样,仍是那么温文地看着他。

    “我……”他先是语塞,反应过来后立即高声道,“我当然不知道!我要是知道怎么可能忍他啊!我……”

    他还没说完,王春暖却打断他道:“嗯,我知道了。”轻飘飘的语气,仿佛只要他说她就信,而不管事实确否如此。

    但她越是如此,江豪心里越梗得厉害,她这句话问出来就说明她怀疑他,但是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还不去管呢?!

    “王春暖,我知道我之前对你不好,但那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我要是知道周正因为我欺负你,我肯定不会把你牵扯进来的。”

    “我知道。”她仍旧只是点头答应。

    江豪的目光暗了下来,不管王春暖信不信他,他都得把这件事讲清楚。

    “我真不知道这件事,我……”他顿了顿没接话,半晌后抬头看向虚空,长叹一口气,是无奈的口吻。

    “王春暖,我没你想的那么坏。”

    跟江豪一前一后回到队伍里,王春暖在一众人群窸窸窣窣的声响里坐在了江豪旁边。

    两个人气场都很低,围观群众都表示害怕殃及池鱼。许凡讪讪地往旁边挪了又挪,给王春暖把位子让开。王春暖在旁边坐下,才发现江豪旁边本来就坐了个人。

    江豪很快被叶逸拉去前面说话了,两个人声音压得很低,王春暖坐在旁边也听不见。

    李小雅从后面绕过来,攀住王春暖的肩头坐下,笑吟吟地:“嘿,好久不见。”

    王春暖讶异:“……你是?”

    李小雅立刻很难过地作捧心状:“郭黎过生日时还见过呢,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啊!”

    王春暖皱了皱眉,总算想了起来:“哦,是你。”

    李小雅这才展颜一笑,凑到她面前挤眉弄眼地笑问:“没想到啊王春暖,你竟然真跟江豪在一起了哦,我有没有给你帮了大忙?”

    王春暖听不懂她说的话,淡淡地摇了摇头:“我没听懂。”

    李小雅这才道:“不记得了啊?我给你送过花啊,给你加油打气的。满天星,忘了吗?”

    王春暖恍然大悟:“是你啊!”那天无端出现的花束来源一直令她觉得疑惑,没想到竟然是李小雅送的。

    李小雅笑着揽她的胳膊:“我厉害吧,我早就知道你们会在一起了。”

    李小雅性格开朗大方,凡事也不遮掩。两个人在底下说悄悄话,一会儿就谈到了她跟江豪的关系上。李小雅笑着道:“怎么说呢,我们原来也是男女朋友来着。”

    王春暖愕然。

    江豪正在前面跟叶逸说话,闻言立刻转回头瞪李小雅:“你他妈扯什么鬼?”

    李小雅笑呵呵地道:“哎哟哎哟,翻脸不认人了这是。”

    江豪慌得不行,就怕王春暖心里介意,他又得好说歹说地哄上半天。

    李小雅说他们是初中认识的,刚认识的时候两人闹着玩,李小雅就自作主张地当了江豪的女朋友。但是后来发现两个人性格根本不合适,所以就告吹了。她笑着在王春暖耳边低语:“江豪这个人脾气大,毛病又多,没几个人受得了他。要不是看他长得好,我才懒得搭理他呢。”

    话音刚落,江豪耳朵尖又听见了,撵着让李小雅走人,李小雅哼了半天不愿意走,拉着困得打盹的贺翔宇解围,几个人又闹了起来。

    不论如何,王春暖和谢文峰的关系终究还是在江豪心里埋下了一个隐患,尤其当他知道王春暖之前戴在颈上的十字架是谢文峰送她的时候,他就觉得别扭极了。

    好在王春暖没再戴那条项链,却也不知道被她收到哪里去了。

    王春暖则浑然不知江豪内心所想,她的事情多得很,能撇出心思来陪他约会已经是额外负担了。

    广播室每周一三五广播,前一天晚上就要在办公室里选稿对词。王春暖跟安文倩等几个人一道,是提供稿件的人,因此常常搜肠刮肚地写文章,一写就写到很晚。

    播音室里负责广播女声的是夏冰和楚舒月,男声则由白宇和常卓负责。夏冰能歌善舞,那副好嗓子在讲话时也拿捏得了腔调,读稿子时娓娓道来,音色清亮明媚如泉水叮咚。相比较起来,楚舒月的声音就偏温柔似水,跟她这个人一样,总是浅浅地微笑着,默不作声地做完广播室里所有的工作。

    因为余峦的关系,王春暖跟夏冰总是不对头。在广播室里待了一周,几乎所有的人都看出来了。

    这天上午王春暖把稿件交给夏冰,夏冰却没有立刻接过来,只用一种疏离冷淡的眼神看着她。

    王春暖反而笑了笑:“公归公私归私嘛。”

    夏冰也道:“你不要再欺负余峦了。”她说的是当语文课代表的事情,自从王春暖掺合进来,班里一半的同学都自动站了边,交作业也不往余峦处交了。王春暖又总是明着暗着挤兑她,余峦常常被她气得不行。

    王春暖笑道:“我哪有欺负她,我这么善良的人,连一句重话都说不出口呢。”

    夏冰却看着她,用略微商量的口吻道:“就算她说了什么冒犯你的话,你就不能让着点她吗?”

    王春暖道:“大家都是同学,你叫我让着她,怎么不叫她让着我?再退一步说,让她嘴下积点德,让着点江豪?”

    夏冰脸色白了一圈,嘴唇翕动了半天,欲言又止地道:“王春暖,就算你们在一起了,也该注意点影响吧。你们要是行为正当,余峦又怎么会说你们呢?”

    王春暖道:“你的话说的没错,本来我是该注意的,但是这事发展到现在,我改主意了。余峦同学爱说说去,至于我想怎么做,就轮不着她来管了。”她把稿件递给夏冰,后者无语地咬了咬牙,接过去不再看她。

    王春暖也不管她,转身走出广播室,江豪还等着她一起吃早点。

    随着广播的打开,夏冰优美动听的声音如同涓涓细流,在初春上午的阳光里散开,蔓延到学校的各个角落。

    江豪跟从学校超市买了早点,刚走出超市门口,就听见广播的声音传了过来。他下意识地顿住了脚,抬头看了看远方的天空。

    吃早点的时间,学校超市人来人往。江豪站了没几秒,叶逸就咬着一个大包子从食堂走过来,看到江豪站在广播底下,笑着走上来打趣他:“听广播啊,这段怎么样?”

    江豪皱了皱眉,回过头问叶逸:“什么?”

    叶逸没说话,挑眉看了看超市二楼的喇叭,那里面正传来夏冰的声音,她冰泉清透的声音正地道地念出一段英文:

    unabletoperceivetheshapeofyou,

    ifindyouallaround,

    yourpresencefillseyeswithyourlove,

    ithulesheart,

    foryouareeverywhere

    江豪怔住,半晌不能回神。

    叶逸却依旧挑眉冲着他笑:“写得好吧,王春暖的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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