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膛旁的温度要高一些,烧柴也不好用多,盛丽会挑三拣四。对盛丽没有什么期待后,盛丽说什么做什么,沈盼睇都没什么感触。

    来灶房烧水,还得了个清静。

    大姐好久才回来一趟,一家子有许多话要说。沈时英的肚子还有了个孩子,盛丽能说的话也就更多了,等他们开始说话,沈盼睇在那边就有些多余。

    灶膛里的火烧得旺,一双手在外头凑着火的温度。

    新年里,还得走亲戚,那个几毛钱的压岁钱,吃上好几天别人家的饭。压岁钱最后还是要给沈好稻夫妻的,小孩子的压岁钱都是大人走的一个过场,谁家里头还没几个小孩了。

    即使压岁钱不是自个的,小孩子每年也都盼着走亲访友,盼着那么点儿压岁钱。

    那绝对是一年里头,最富有的时候。

    这样的欣喜在沈盼睇的心里头起不了波澜,有着七八千存款的她,不图几毛一块还要上缴的压岁钱。

    水熟的时候,沈盼睇首当其冲给自己泡了一杯鸡蛋水。

    鸡蛋水的味道,比不上蛋羹,可也只能这样讲究一下。

    鸡蛋不是家里头的,家里几个蛋盛丽心中都有数,沈盼睇没有为了一两个鸡蛋跟盛丽浪费时间的想法。

    将水灌进暖水瓶,堂屋里他们还在说着话,二姐就坐在大姐的身边。几个弟弟妹妹在边上嗑瓜子,可有劲。

    沈水鸣绕着大姐转,知道大姐有了宝宝。

    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比起孩子,瓜子更吸引珍珍和水兴,要是有糖就更好。

    沈时娇回家没几天就让两个弟弟妹妹喜欢上了她,一是从前打下的基础,二是她带来的大白兔奶糖。

    比起别的糖果,大白兔奶糖味道好多了,真的是舔一舔都不舍得一口气吃掉一整个。

    沈盼睇沉默着将暖水瓶放在一盘,屋里头没有什么地方坐,她四处看了看,回了房。

    沈时娇起来倒了水,盛丽趁机夸了夸自己的二女儿,倒是没说沈盼睇什么不好的。有的人去厂里工作花去好几百,她家闺女进去那是一分钱没有花,就算一开始的等级不高,那在村里头也是吃香的工作。

    走在平叶村里头,盛丽是跟谁都能说上几句。

    说闺女嫁得如何,说闺女的工作,说孩子的成绩,说家里头的热闹。沈时英怀孕,那盛丽能与人说的话就更多了,村子里头的话题就没有她不能插进去的。

    沈好稻对女婿也是满意,家里头的儿子都还小,还是这样的大伙子讨人喜欢。自家的小子,年纪小,都不能承担什么责任,女婿是个踏实肯干的,跟女儿那是一定能把日子给过好的。这小子还知道来看老丈人,领着酒,说起来儿子也不一定是这样贴心的。

    有的人的儿子,觉得老子的东西都是自己的。

    沈好稻不知道自家小子以后会是怎么样的,他现在就过上了有女儿孝敬的日子。

    沈盼睇不在堂屋里头,沈好稻盛丽都不觉得缺了什么,两个人各自跟人说着话,聊着聊着几个人都围在一起,人多,索性烧起了火,更暖和些。

    房间顶部有几片透明的瓦片,用钩子将上头勾住的布挂下来,天上的光就泄下来,昏暗的房间一时亮堂起来,沈盼睇躲进被窝,看起书。

    “假用功。”沈时娇从窗户外瞧见沈盼睇的模样评价道。

    当谁没有读过书一样,哪里有那么多的书要看。

    沈盼睇纯粹是在躲懒。

    也就一个初中生,当初那些知青都是要下地的,哪有沈盼睇这样好的条件,躲在新棉花被里看书。

    要成大事,不苦苦,不磨磨,怎么能成:“娇气。”

    “就她一个人要看的书多,别人都没读过书。”沈时娇跟身边的大姐吐槽,她跟大姐年龄近关系也要好,“根本没有这么多的课业要做,她就是装装样子。”

    “姐是在看课外书,不是作业本。”沈水鸣不服气道,二姐对姐有偏见,“这么冷的天,不看书也是嗑瓜子,姐也没有吵别人,也不是坐在堂屋里看给别人瞧。”

    “你一小子懂什么。”话是这样说,沈时娇却没有再说下去。

    等推开了门,沈盼睇也没有跟来人打招呼。

    她用余光扫过知道是谁来了就行,应该是盛丽让大姐到房间里头休息。

    出嫁之前,大姐跟二姐是一张床的。

    大姐要休息也不会是到她的被窝里头,沈盼睇继续将故事看下去。

    沈时娇吐槽的时候没有避着人,沈盼睇也听到她的话,她确实不是为什么课业用功,只是打发时间看看杂文。正月头,躲在被窝里看书这样的妙事,被说成躲懒也没什么不成的。

    果然两个人躲到沈时娇那张床上,从前都是沈时娇的床更暖和,沈盼睇给自己换了新棉被后就不同了。

    沈盼睇不是天生就经得起冻,只是习惯了,如今有了暖和的被窝,她才不会让出去。

    沈时娇在家里头也不住几天,不用出正月,沈时娇就要继续去缫丝厂上班,缫丝厂的假期前后就一个礼拜。

    也只有学生,有着暑假、寒假。

    不过学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

    许多学生比起假期,更乐意在学校里,读书意味着少干活,沈时娇的话也不算完全是错。

    沈盼睇拿了本书给鸣子,后者就离开了。

    书并不是很便宜,沈时娇就没有几本课外书。工作后的沈时娇是买得起书,却没想过买,瞧了瞧沈盼睇床底下的箱子里也没有几本书,心里一计量,沈盼睇的日子其实也没有很好过。只不过能买得起书,却不为家里头分担,这一点,就让沈时娇看不起。

    那些没有爹娘的孩子,有几个是能活下去的,沈盼睇能住在屋子里能躲在温暖的被窝里,那是因为她是沈家的孩子。

    盛丽说沈盼睇高傲,沈时娇算是见识了,沈盼睇高傲在哪里。

    别的人都还在说话,她说回屋就回屋,自个一人躲在被窝里头享受。看着书,对别人是爱答不理,都是她的姐姐,连个招呼都不晓得要打。

    她厂里的同事,家里头有弟弟妹妹的,都说弟弟妹妹是喜欢姐姐的。

    在沈盼睇这儿,沈时娇找不到当姐姐的成就感,在一次次听别人提及沈盼睇成绩好,生出的是挫败感。

    她考不上的高中,是沈盼睇唾手可得。

    沈盼睇平时看着也没有比人聪明到哪里去,考试的成绩,怎么就那么亮眼。沈时娇没有考过第一,可她见过年级第一的待遇,沈盼睇的中学生涯,必定是受人瞩目的。送孩子去读书的,就没有几个是完全不在意孩子成绩的,沈盼睇常年第一的成绩,注定是要被学生的家长知道的。

    是被那些好学生的家长。

    而那些好学生,多的是家里条件比较好的学生。

    有许多的大人会因为成绩对沈盼睇刮目相看,把她当成自家孩子努力的目标,一定有许多的家长乐意自家孩子跟沈盼睇交朋友。即使说着沈盼睇这样的脾气,外人都要被她得罪了,可沈时娇又是那么清楚,沈盼睇一心投入学习的话,还真的得罪不了谁。

    “国营饭店里的菜味道还真是好,价格高也是有道理的。不过要是常常去,我也去不起。我们车间有人就爱去下馆子,一个月的工资那是一分钱都不剩的,跟销金兽样的。有时候还挺羡慕她的潇洒,不过看到她破掉的鞋子后,那点羡慕跟她的钱一样半点儿也不剩。”沈时娇说起厂里的事,厂里有意思的人跟事还真不少,这些事跟钱搭上关系后,比起学校里热闹多,“钱还是要攒着,最起码能买一双新鞋子。”

    沈时英也听得乐呵,她没有出去工作过,沈时娇说的车间她都是不清楚的。

    能进厂子的都是有本事的,即使两个人都是初中毕业,她就没有二妹活泛进了缫丝厂。

    “就这样大一个瓦罐的一蛊汤,卖出红烧肉的价。里面大半都是汤,县城人里有钱人真多。在别人面前我都不好说,显得就我一个土气。”沈时娇还是对没有喝上的汤念念不忘。

    现在真的是有钱人越来越多,一直以来的观念,让沈时娇没办法接受跟肉一个价的汤。可是看着别人都喝,她的心里就越来越不坚定。

    在家里头干饭吃到饱的日子都不多,那样一罐汤可以吃多少顿饱饭,沈时娇心里一换算,就知道不值得,心里的这杠秤,组织沈时娇跟风的心。

    “姐下回我发工资,请你下一次馆子,一起尝尝到底是个什么味。”

    沈时英笑着摇头,“还是留着买二八大杠,有了自行车你来回家才方便。”

    就算是不喝这个汤,沈时娇存的钱离自行车还很远:“也不知道姐姐肚子里的是外甥还是外甥女?”

    国家的人口超过了十个亿,现在计划生育执行严格。

    到处都在提倡着优生优育,生男生女都一样。

    要是这一胎生了男孩,就没有下一胎,要是生了女孩过个五六年能生第二胎,这是村里头的政策。沈时娇不只一次听盛丽说起这事,村里头对这事抱怨的声音也很大,可到了厂里头,她才知道在城里就是第一胎生了女儿都是没有第二胎的,人家执行比他们乡下要严格多。

    沈时英这边年底生下孩子,要明年领了证才能给孩子上户口。

    沈盼睇凑话:“生男生女都一样。”

    口号喊得是顺口,沈时娇发现三妹十分崇尚这些粉刷的口号。

    三妹那么坚持上学,不会是因为学校墙面上那句“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吧!

    沈时英接下三妹的话:“是啊,都是一样的。”

    都是她的孩子。

    沈时英自己也觉得神奇,她的肚子里在孕育着新的生命,似乎自己还没有长大,就已经要当妈妈。生的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那都是她的第一个孩子。

    她问过丈夫的意见,要不要去看看孩子的性别再决定。

    丈夫说没关系,沈时英就真的安心下来,他觉得无所谓,她就不担心。

    “你们姐夫也这样说。”沈时英说这话的时候很放松,不用紧绷着情绪。盛丽对待三妹的态度,让她担忧自己是否有一天也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

    当姑娘的时候不理解的事,成了别人家的媳妇,很快就能够明白。

    在家里的时候,沈时英对母亲偏心这件事没有多大的感悟,也不至于为妹妹抱不平。

    是外嫁以后,再想起三妹的遭遇,才发现母亲对待三妹的方式。

    成为别人家媳妇的沈时英,还未来得及深深为三妹难过,就理解了母亲的做法。

    盛丽是有苦衷的。

    对一个别人家的儿媳妇而言,生不出儿子,是一个可怕的诅咒,而盛丽是在亲身经历着这一切。可以想到,生出三个女儿后,盛丽有多么抬不起头,相应的对这个孩子生不出什么喜爱之情,并不是多么难以理解。

    或许有的苦难,就是需要用漫长的后半生治愈的。

    哪怕很快有了四弟的诞生,在四弟落地之前,母亲都应该是提醒掉胆的。

    村子里的话题是,谁生了儿子,谁生不出儿子。

    那些横幅挂得再高,标语写得再大,口号喊得再想,儿媳妇们还是以生下大胖小子为荣。

    沈时英不会在三妹面前说出自己更想要男娃的话。

    说出这种话,都是对三妹的伤害。

    “姐夫真开明,你这是遇到好老公了。”自家姐妹,沈时娇也不羞的,倒是把沈时英说得有几分不好意思。

    沈时英回去的时候,盼睇送了一本书,很实用是给小孩子打毛衣的。

    瞧了一眼沈盼睇送的书,沈时娇没有当着面说什么,等大姐走了,她才说毛线贵得很,沈盼睇送的书没什么用,就是几张废纸。

    毛线确实不便宜,可是一件小孩子的衣服用不了多少的毛线:“几张废纸也是送,大姐才不会买不起毛线。”

    “我什么时候说大姐买不起毛线?你别在这儿乱讲,我是说你东西送得不诚心。”

    “那也是送了。”

    沈时娇:她这是什么意思

    沈时娇放假的几天,跟三妹都没什么好话说,不过她这个年过得不算遭。有了正式工作的沈时娇,在亲戚里是能抬起头说话的,就一个沈盼睇还不能影响到她全部的心情。

    在村里人到处走亲戚的时候,农技员开着拖拉机把沈盼睇的“复合肥”拉走了,要是被沈时娇知道了,一定大呼“冤大头”。

    沈盼睇的蘑菇土废料,确实能够当肥料使用,花钱买农技站并不亏,至于沈盼睇能遇到这样的大客户,她更是不吃亏。

    废料不能再用来种植蘑菇,能卖出去,沈盼睇就是挣到钱的。

    挣到钱,小姑娘人高兴,说话也都是喜气的话。

    农技员问沈盼睇暑假还去不去南边,另一个说沈盼睇要中考哪有这个时间,再说了沈盼睇不是已经会种蘑菇了,再过去也没有什么必要,纯属浪费钱。

    谁钱多到没处花去了。

    去年在南边,沈盼睇靠着转手电子表大赚了一笔,靠着板砖机也提心吊胆挣了一些钱。那些电子表现在还在她那儿,也没有拿出去卖。

    南边,真是富贵迷人眼。

    “还是过去交流经验么,我今年做了很多新笔记,要是过去也能跟着他们交流。”沈盼睇在认真思考。

    这下子换农技员惊讶:“还真有过去的打算?”

    沈盼睇一个小姑娘的,去那么远的地方,不怕也就算了,还胆敢去第二回。他们这些人也没去过这样远的地方,小姑娘还真是胆大。

    “要是去,得带我弟弟过去,让弟弟跟着学,以后他种蘑菇我收钱。”

    “……”

    你弟弟同意没。

    想了想沈盼睇弟弟,对她唯命是从的模样,大概是不需要提前同意的。

    早了四十年过上了有人赡养的生活,实在是大格局。

    使用过的蘑菇土经过再次发酵,是能够使用的,价格低,可以说是物美价廉。沈盼睇处理了废料,农技站得到了肥料,一个挣了钱,一个觉得省了钱,这生意做得开心。

    女孩真的把蘑菇给种出来,让农技员与有荣焉。

    向沈盼睇这种有求是求实精神的人,发家致富是时间的事。

    农技员的工作面对着广大的群众,他们对许多事情只是知道一个大概,种蘑菇还是有过两年种植经验的沈盼睇更专业一些。

    他们农技站能传授的知识要传统些,将书册上的知识传授给群众,再由群众反馈,经过实体的考察,对书册上的内容加一些本地的变化。

    坐火车去南边,对沈盼睇来说是一场走马观花。那些时间不足够她了解外头的世界,那些变革确实给沈盼睇带来了冲击,让她更有向前向上的动力。再去一次,并无不可,可也并非必要。

    年岁尚小的沈盼睇,离不开家乡的土地。

    她将在这里生活到高中,要到高中毕业后,沈盼睇才能走出去。

    去南边对一些人来说是昂贵的,沈盼睇不用考虑这一点,几十元的火车费对她来说比不上

    南方的吸引力。

    去广州去鹏城。

    寒假已来不及,等暑假过去,能够呆不短的时间。

    沈盼睇的心思已经动起来,只要一封介绍信,到了七月她就可以奔赴广州。

    只是遥远意味着不确定性,不安全性,外头的严打,也怕自个被波及,沈盼睇对外头既憧憬也有着担心。

    她到底只有十三岁。

    就是去银行存款,都没办法独自办理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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