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平叶村,不给姑娘继续读书的多的是。怎么到了他们家,就是罪大恶极了,连不喜欢姑娘的婆婆也来指点一二。

    盛丽并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多说什么,谁的孩子谁知道,沈盼睇太难管教,太不听话。盛丽根本不想跟沈盼睇有什么交集,她算是知道,不能把沈盼睇挣到的钱当成自己的钱。这样的事,放在其他人那儿,也是过不去的事。

    十几岁孩子挣到的钱,怎么会是跟父母无关的钱。

    沈盼睇学校里的人也是不分是非的,沈盼睇一个孩子身上哪里来的那么多的钱,难不成不应该都属于家里。学校里的丢人,是盛丽心中的一个疙瘩,所以听儿子说要去考南林中学,盛丽是双手双脚都赞同。

    盛丽不是没有想过为沈盼睇好,日子这样过下来,盛丽这么些年也是将沈盼睇当自己的亲生闺女的,要不是沈盼睇跟她闹矛盾,盛丽还真没怎么想起这样一回事。

    她都将沈盼睇当亲闺女了,哪里有故意害沈盼睇的,只是盼着她融入这个家,给家里做点儿贡献。哪成想到,之前乖巧懂事的人,就反了天。

    她这才想起,沈盼睇不是亲生的。

    听到“白眼狼”三个字,就觉得与沈盼睇契合极了。

    血缘实在是奇妙,朝夕相处十多年,沈盼睇也没能够对这个家有几分感恩之情,没有对她这个母亲有几分真实的敬爱。至于之前的乖巧,是为了读书的讨巧,沈盼睇想要的恐怕是吸着这个家的血,向上。

    盛丽哪里能让沈家成为这只蚂蝗的血包。

    婆婆说起孩子读高中的事,戳了盛丽的神经。

    读了一个初中就已经这样了不得,等沈盼睇读了高中,这个家还不得完蛋。高中以后呢,是不是还要让沈盼睇读大学。

    前两个孩子,初中毕业就开始挣钱,到了沈盼睇这儿,不给她一直念下去就是偏心眼?

    婆婆说这话,才是偏心眼。

    分了家,见不得他们家过得好。

    这半年,盛丽跟沈盼睇井水不犯河水,她任沈盼睇自由生长,变成什么模样都怪不得她。可这没有关注的,可以忽略的小半年里头,沈盼睇是茁壮成长,婆婆大嫂都是这样瞧得上沈盼睇。

    这下子想再忽略都难。

    “她要是能读,家里肯定让她读下去。”盛丽心里不太畅快,说出来的话却不能够太难看,“大嫂羡慕我家孩子聪明,我还羡慕你家的娃懂事,初中知道给家里头干活,盼睇一心就知道读书,我都担心她以后去上高中没法照顾自己。”

    金芳点了点头,不干活可不行,转念一想,她家孩子要是能考第一,多付出点时间学习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什么不干活,又不是不会干活。

    盼睇小学就会自己洗衣服了,哪里是盛丽口中的不会干活的人。

    “你这担心是多了的,你忘了你家盼睇几年前就会洗衣服了?她哪里不会自己照顾自己,你啊,别太慈母心。”

    “……”

    盛丽对沈盼睇有慈母心,沈盼睇都不至于往她一个老婆婆这儿走。这个儿媳实在是越活越过去,这么些年还有什么心气没有下去的,为了当年说她是不会下蛋的母鸡,生的崽子都是女娃子?

    这种事值得怨怼孩子这般久?

    纵然不喜、偏心可以持续很久,且一直持续。

    但也不至于眼盲心瞎——

    眼见着孩子出息,都不带改变的。

    实打实蠢到家。

    儿媳糊涂,儿子也不遑多让。

    孩子念书不给钱,还想着孩子继续念书,那就是家里头的损失。

    家里头一没出钱,二没出力的,算计着孩子那点可能能挣到的工钱,都是自己的损失,也不想想,孩子没得念书还能乖乖给他们交钱?

    恐怕是一个子也别想看见。

    盛丽扶着喝多了的沈好稻走在寒风里,大年夜的村里头热闹,空气却依然是冷的,风一吹人就清醒大半。

    想起闺女的事,沈好稻后知后觉闺女纵然是天天回家,也不怎么上桌吃饭,才十多岁的人,就跟家里头分家似的。

    过了年沈盼睇虚十四岁,实岁不足十三。

    她两个姐姐,在她这个年纪小学才毕业。沈盼睇的好成绩,沈好稻没有多大的实感,不能上大学在他眼里都是差不多,打心底不觉得女高中生就比女初中生挣脸面。说出来来回差一两千的话,是沈好稻的心里话。

    能考上大学,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大学不用学费。

    光是这一点,考上大学就是不吃亏的。大学里出来的体面人,去厂里都是当领导的份,工资都要高一些,做的事干的话也体面。

    要是能培养出来一个大学生,那就是出人头地。

    沈好稻就是想想,村里头这些年一个大学生都没有出来。

    就他沈好稻的闺女能上大学?这天上掉馅饼,也不怕砸死人。

    沈好稻抱了点憧憬:“盼睇能考上大学的话……”

    “那也是先紧着鸣子,她要是能考上大学,鸣子也能考上。”盛丽不给沈好稻设想下去的时间,“只是学费不要钱,生活费其他的书本费,住宿费、交通费……杂七杂八的只会比念高中还要多。她考上,我们家也是供不起的,到时候砸锅卖铁给她上大学,鸣子怎么办?”

    说到儿子,沈好稻不说话。

    儿子的成绩也好,还说要考县里的初中,初中就在县里读,考上大学的可能还真的比女儿高。鸣子跟盼睇就差了一岁,那肯定没有砸锅卖铁给女儿读书,让儿子种地的道理。沈好稻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件事,不管女儿能不能上大学,他都不会给女儿上大学。

    “那不念大学,高中还让不让她念?”

    沈好稻想说钱多得烧,又想起老娘的叮嘱,“她要是自个能交学费,我管不着。”

    这也是放养了沈盼睇!

    前年有本事挣钱上初中,到时候年长三岁的沈盼睇自然有本事上高中,不过盛丽也不愁,纵然上了高中那也是要费时间挣钱的。别人专心致志学习,考不上大学,没道理她沈盼睇三心二意能考上大学。

    只要沈盼睇考不上大学,高中毕业,她就找个人家把沈盼睇嫁出去。

    也不等沈盼睇给家里头挣钱,盛丽实在是不想看见沈盼睇,至于沈盼睇日后过什么样的日子,她是眼不见心为净。

    一个女人,嫁人算是好的出路。

    盛丽没有打算给沈盼睇找个不好的人家,落人口实,她只是想让沈盼睇理她远一些,别再气到她。

    也不想看见,自己的孩子亲近沈盼睇。

    从前沈盼睇还听她话的时候,也就没有多少喜欢,现在更加。

    每个人都跟她一样,不待见沈盼睇才好。

    “鸣子才小学,提大学太远。”心里头念着孩子上大学,用话压一压心里的渴求,渴望离开土地,渴望成为城里人。

    话是这样说,沈好稻的心情却是一直很好。

    这一天的脸上的面子挣足,女儿工作好,儿女成绩好,小儿女伶俐可爱。谁人不说,他家家教好,说他们家的孩子养得好。

    他们家在平叶村,成了模范。

    够沈好稻乐呵许久的,瞧见了儿女也有着笑脸,他们一个个都给他挣了脸面。这日子不只是要自己过得好,还要别人觉得好,才是真的好。

    卖蘑菇挣到的钱,让二妞家里头过了个好年。

    二妞在家里头的腰杆挺直,原来不读书外,也不是只有种田一条出路,养鸡养鸭能挣钱,做买卖也可以挣钱。

    帮着沈盼睇卖蘑菇,二妞挣了大几十块钱,跟厂里的工人工资一般,这还不耽误她买卖鸡鸭的,磨刀不误砍柴工。

    年三十,她吃上了大鸡腿,之前这鸡腿可不是她吃的。

    现在,她是家里头的大功臣。

    二妞没有沈盼睇非要读书的执着,她也不能狠下心去初中上学,再加上她已经十六岁,再去念初中,是有些晚了,跟她同龄的人初中都要毕业了,这时候去都要成为沈盼睇的学妹。

    本来她是比沈盼睇高一年级的。

    二妞打算来年多养些鸡鸭,这养鸡养鸭她也养了几年,心里头有数,之前是为了不耽搁做活,现在是觉得多样些鸡鸭,不去忙活别的也不是不行。

    要是一天能挣二十个鸡蛋,她只养鸡鸭就可以。

    养上一百只鸡鸭,她就能过上那些正式工的日子。

    一点不比在厂里的人过得差。

    再去念几年书,她出来最多是去厂里工作,还不一定有关系进得去。二妞跟父母一商量,就打定主意养鸡养鸭。

    自家多孵几窝蛋外还得去抱几窝凑够一百二十只,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要不是买蘑菇挣到的钱,沈二妞狠不下这个心来。

    按照计划她每年就是多养十来只,有了沈盼睇这个意外,她能够早早过上靠着鸡蛋鸭蛋过上好日子。

    家里人也支持二妞的决定。

    没办法找关系进厂,养鸡养鸭比种田好些,家里的地沈父沈母种得过来,二妞就养着鸡鸭好了。

    沈三德心里是畅快的,闺女念着家里帮着家里做事。

    别人家说闺女懂事听话,那都没有钱来得实在。

    他家二妞,过去的一年养了三十几只鸡鸭,新的一年本来养五十只算是多了,算是累了,女儿乐意养一百只,一大半都是自家鸡鸭孵蛋,其他的再买,其实也花不了多少的钱。

    小鸡小鸭其实容易死掉,村里头还有黄鼠狼,一天偷一只的,血本无归的人也不少,养这样多的鸡鸭,心里头的头等敌人就是黄鼠狼,可这么多的美食摆在眼前,叫黄鼠狼不心动也是难。

    指不定大仙还以为是人类给它上贡的。

    二妞养鸡养鸭给家里带来实际的实惠,让沈三德这一次坚定支持了闺女。

    要是亏了钱,二妞也是能挣回来的,这个亏他们家吃得起。

    有了沈好稻家闺女,收秸秆费钱的菩萨行为,沈三德对自家闺女的忍受度提高不少。跟收秸秆的败家女比起来,二妞实在是会过日子,来打听口风的人多得很。

    沈三德是一家都不应的,哪有抱着会下金蛋的鸡,把鸡给送走的道理。

    闺女确实都是要嫁人的,可现在国家也说了要晚婚,这话沈三德是听盛丽吐槽的,说早婚还是违法行为,说什么闺女要到了二十岁才能嫁人,还是二十周岁。

    过了年,就是长一岁,二妞算是虚十七岁,可是按照周岁要到了四月份才是十六岁,这种算法,他家闺女至少要四年才要嫁人。

    这还早得很。

    沈三德家过了一个充满期待的年。

    算是阖家幸福。

    大年初二,沈时英提着东西回娘家。

    这一天有外嫁女儿的人家里头,可真是热闹了,往年这时候应该是盛芳带着儿女去娘家,现在她也是有外嫁女的人,去年还是如往年一样去了娘家,包括新嫁娘沈时英,今年沈时英只到自己的娘家也是可以的。

    知道沈时英有了身子的时候,盛丽埋怨女婿不应该带着女儿奔波,报个信他们当爸妈的过去看女儿也是一样的。

    沈盼睇看着大姐的肚子,比她年长六岁的大姐,肚子里有了孩子。

    半个月前,她去瞧大姐的时候,还没有说这件事。

    “那时候还不知道有没有满三个月,不好说。”沈时英笑着跟妹妹解释,上一次妹妹来的时候她已经知道自己有身子了。

    还觉得是心有灵犀。

    妹妹是察觉到自己有了身子,才来看她的,其实沈时英心里是感动的。

    沈盼睇点头的模样,有些呆。出嫁之后,跟妹妹的相处就少了,即使出嫁之前相处也不多,可跟出嫁后的几次见面比起来,从前就变得亲切。出嫁的时候妹妹的那双皮鞋给她增加了不少底气,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享着那一双皮鞋的光。

    一双洋气的皮鞋,看着就不便宜的皮鞋,让婆家人看到的是娘家人对她的重视。

    沈盼睇的学习成绩好,不辜负她为此付出的努力。几个弟弟妹妹里头,最听话的其实是盼睇,二妹是妈的贴心棉袄,五妹是别人口中父亲掌中宝,至于四弟、小弟,更不用说,四弟是家里头第一个男娃,从爸妈到她们三姐妹,没有一个不重视他的。

    从小就灌输要对弟弟好的观念,弟弟是全家的宝,是沈家的根,是她往后的依靠。沈时英就是在这样的观念下成长起来的,也确实将这样的观念记在心上,刻在骨子里。

    沈时英是家中最大的孩子,自然有照顾小孩子的义务,不过二妹跟她年纪相近,不需要她照顾,而三妹小的时候她要念书,也没轮得上照顾,到了四弟完全不需要她的照看。她只是帮着盛丽做了一些活,而这些活,三妹开始做的时候年纪比她开始做的时候年纪要小。

    沈时英从前没有去想这些事,生活在这样的家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她没有去思考过也没有计较过弟弟妹妹都做了什么,而她做了什么。

    想起沈盼睇都做过什么后,沈时英不得不承认,家里最勤快的那个小孩是沈盼睇。

    爸妈不让沈盼睇念初中,那是不会哭的孩子没有糖吃。

    可沈盼睇闹了以后,家中也没有真的支持沈盼睇读书。沈盼睇在双抢时,顶着烈日走十多里的路来回卖冰棍,每日天不亮就起,有时还要采筐猪草回来,一定要在家中用晚餐前回来,不然没有一粒米是留给她的。

    对三妹脚上破皮起血的印象不是那么深刻,反而记得在三妹躺在床上一点儿也不想动的模样,那时候是雨天,那时候她应该凑够了学费,终于可以喘息。

    沈时英扪心自问,若是被父母反对读书的是她,即使她心中渴望读书,也会放弃。她没有三妹这样豁出去的勇气,那么热的天,有时候她看上去就是一睡要再也不起来。皮肤晒红就算包着几层,又戴着大草帽,人也不可避免晒得黝黑。

    是湿漉漉的布巾,为大热天卖冰棍的沈盼睇保住了命。

    “以后你就是家里头第一个高中生,给弟弟妹妹都做好榜样。”沈时英知道沈盼睇的好成绩,拼命要读书的盼睇,读书的生涯不会断在初中。

    看过那年的沈盼睇,很少人能不为她的努力动容。

    完全可以想到整个初中,沈盼睇会怎样念下来。在同龄人还在念小学的时候,沈盼睇已经在攒自己读书的学费跟生活费了,沈时英不知道是三妹跟父母犟还是父母跟三妹置气,家里头竟然是不准备三妹的伙食的。

    三妹去学校读书也好,是要吃饭也好,都是要沈盼睇自己解决。

    初一的时候,家里头还给了红薯的,到了三妹念初二,家里头似乎将三妹完全分了出去,即使三妹天天回家,家里头也不准备她的饭,听弟弟说起这个,沈时英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爸妈这事跟妹妹生什么气,难道她们不知道妹妹还小。

    沈时英想说出有困难找姐的话,可她本身也不是多么出息的人,现在肚子里有了孩子,以后的日子会是怎么样都不知道。即使心里头,对三妹是无限的怜惜,可一想到自身境遇,到最后只能说出一句空泛泛的鼓励,说三妹能上高中。

    沈盼睇不知道大姐心中的复杂心思,而是坚定地说:“我会念高中。”

    她会念高中。

    有机会,她要考上大学。

    既然有人能考上大学,那么那个人为什么就不能是她沈盼睇!

    她心中有着无限豪情,无处抒发,担心不会成功被人说成痴人说梦。

    “你的成绩能去县里的高中,是吧。到时候我去县里瞧你,南林比回家方便多了,你也可以来瞧一瞧你的外甥。”沈时英摸着自己的肚子,其实不怎么显怀,不特意扶住肚子还真的瞧不出来,若不是知道里头孕育着一条生命,沈盼睇真的瞧不出来大姐有了孩子。

    沈盼睇没有应声,她不打算去南林。

    “你们瞎聊什么,还不知道扶你姐姐坐下来,真是冤家。怎么就这样不懂事,时英你一直站着累不累,沈盼睇去烧些热水。”

    “妈,我跟妹妹说话呢,这儿不是有热水,哪里用得着妹妹去烧。可别忙活,好久没见着妹妹,成绩还是跟过去一样好。”

    “好什么好,成绩好能当饭吃。她就是存心气我的,现在她都变死了,喂鸡喂猪,她都是不做的,家里抬抬手的事,她都不想做。”

    这些活,以前的沈盼睇可是积极得很,现在做起甩手掌柜。

    盛丽是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过去她还做着“公平”的母亲,也会跟着沈盼睇说两句爸妈是爱她的话,所有的事都是迫不得已,可是当这一层脸皮撕破,她跟沈盼睇之间就完全没有了情分。

    从前沈盼睇做事,是心甘情愿,哪怕得到的不比付出的多,那也是在为这个家做事,在为整个家付出。作为家里的一份子,为家里做事,天经地义。

    沈盼睇是听话,却不是蠢的。

    家里鸡下的蛋一直没她的份,那是要换钱,养大孩子的。

    等家里的饭菜都没她的份,她凭什么还要喂鸡喂鸭?她又不是比别人少了一张嘴,多了一双手。

    盛丽既要又要的想法自然会落空。

    她对从前沈盼睇浅淡的喜欢,也是沈盼睇跟从前不同之后,生出的一点儿怀念。

    “书读得好,不会做人有什么用。家里的爸妈她都不孝敬,以后出去别人怎么看她。我现在就是为你妹妹愁,愁她以后能嫁给什么样的人家。她年纪小,见识少,不懂事,那种几张卷子好成绩,就傲气得很,那分数不是钱不是吃的,什么用也没有。为了那么一点分数,就把整个家抛在后头,对家里的一切不管不顾,她太自私了。”

    盛丽叹气,她脸上满是苦闷。

    “你别觉得我对她狠,我是太失望了。就没有见过谁家的姑娘,完全不管家里的。我们是村里的,你爸跟我都是地里刨食的,她跟那些双职工家庭里的孩子不一样,可她现在就是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顾,过得比那些好人家的孩子更松快。”

    沈时英没有看出三妹哪里松快。

    是一根挣一分钱的冰棍,还是那一只挣两分钱的鸡蛋。

    是累到麻木的腿,还是干到脱皮的唇。

    还是从前那一筐筐猪草,一碗灌下去肚子里都会来回晃荡的粥。

    松快两个字,跟他们家的孩子,是没有多大关系的。

    做梦也想吃一个鸡蛋,期待着明天是白米粥,而不是红薯粥。

    每个人说起来都有自己的道理。

    在三妹的事上,沈时英的看法与妈不一样,她应该说些什么,可站在妈的立场上,沈盼睇太叛逆,妈是对盼睇太失望。

    “三妹不是这种人,妈你给她一个机会。两个人都给对方一个台阶,母女处成仇人,心里难受的还不是您自个。三妹不是还往家里拿钱,她那就是想跟您和好的。”

    “难受谁也不会难受了我,你可别给她说好话,也别去她那里说软话。她只会蹬鼻子上脸,我现在实在是烦了她。她就是我天生的冤家,生来就是折磨我的。”

    盛丽说这话时灌了一口热水,在学校里吃了沈盼睇的亏,心里对沈盼睇的心眼既恐惧又反感。沈盼睇的心眼那么多,心脏都能当渔网。

    要她给沈盼睇台阶下,没有的事。

    儿女孝顺父母人之常情,沈盼睇以后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盛丽这样说,沈时英不好再说什么,劝不动再劝下去只会适得其反。三妹要读初中后,在这个家的存在感一下子强了起来,以前沈盼睇跟一个透明人一般。

    而这个透明人不是什么也不做,也不是说这个透明人是可以不存在的。看沈盼睇只是想当一个真正的透明人,盛丽就已经厌死沈盼睇。

    当初爸妈是说家里供不起孩子上学,才不让三妹读书的。

    可现在,三妹读书的钱,是她自己出的,妈怎么还是这样的生气。

    沈时英察觉到矛盾,妈说给沈盼睇听,劝沈盼睇不要读初中的那些话,一开始就是假的吗?

    妈,是单纯不给妹妹念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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