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早,天微微亮,众人整装待发,决定穿过“半城”,继续前往目的地。两辆越野车,行驶在路面上,常宁和青山攀附在车顶,不断注视着两侧断壁的情况,车内众人也是一致沉默,紧张地注视着窗外。地面上不时滚过瓶盖版大小的飞絮状异种,也有手指粗细,形如蚯蚓般的异种在断壁残垣旁一闪而过。但这些不足为惧,也对车辆构不成影响,反而这些小型的异种能够在安全区喘息着生存。
等到“半城”逐渐隐藏进身后的沙尘中,两人才重新坐回车里,继续前进。
行驶一段距离,严戈只觉得一阵颠簸,车轮遍好像陷进沙地,无论怎么猛踩油门,终究是不能前进一步,后车也停了下来,用对讲机呼叫:“队长,怎么不动了?”严戈望望后视镜,视线阻隔,看不见四周车轮的全貌,只能看见有什么黑色的网状物缠绕着车轮,他打开对讲机说道:“常宁,看得到前车的车轮吗?”
“看不清,哥,看起来两个后轮没问题。”
严戈想了想,端起光启:“其他人在车上别动,关紧车窗,关发动机。”关闭发动机后,随即跳下车。
然而,就在这跳下车的一瞬间,那些黑色的丝状物,不断从车轮上一跃而起,飞速缠绕在严戈身上,腿上,一个踉跄,严戈倒在地上,引得更多的丝状物缠绕过来,不断向上肢攀附。
这是被先遣队老人们戏称为“情人”的异种,它们表面有着一层肉眼难以分辨的绒毛,对外界有极其敏锐的感觉,能够捕捉动作,像是风的吹拂,沙粒的滚动,或是车轮的滚动,自此不断追随着这些动作的来源。一旦在外界遇到,它们便会缠绕在人身上,被心跳、脉搏、呼吸吸引,不断寻找着体内呼吸的气流与跳动的心脏。
严戈想着这些,剧烈抖动着自己的双腿,不是为了彻底摆脱这些丝状物,而是防止它们被心跳和呼吸吸引着钻入口鼻,或是不断缠绕挤压胸膛与喉咙。然而丝状物的数量太过庞大,缠绕成一团,压迫着双腿,严戈只觉得双腿仿佛要被搅碎了一般,血液直冲大脑,没过一会,双腿便不能再动弹一下,这时的丝状物,又渐渐被心跳吸引,顺着双腿渐渐攀附移动上来。
严戈在心里盘算,等到丝状物缠绕上来,双腿便能再次移动,引开丝状物后,自己便有机会,到时候猛然起身,朝着远处发动光启,这些丝状物便会追随而起,想到这里,不由得轻轻移动手指,一寸一寸摸向扳机。
恒星升起一段时间,自己躺着的地方即使是越野车的阴影处,也觉得后背被灼烧得越来越疼。还好,车上的几人都挺听话,这个场面,自己一人应付就足够。要是发动机开着,这些丝状物必定会寻找机会,不断钻入车内,破坏零件,倒时候,车上的人也会……
突然,在一片寂静中,车门一声轻响,又是一个人影滚了下来。
听话…听话个鬼……严戈心想:我就知道,怎么忘了这号人,又来逞强,不知好歹。身上的丝状物也敏锐地捕捉到车门的异动,一瞬间,缠绕静止下来。
赵澜颂滚下来的一瞬间,便直接躺倒在地,严戈身上的一部分丝状物飞速翻腾着向赵澜颂的上身移动着。赵澜颂一手半伸向空中,不停挥舞,引诱着严戈腿上的丝状物不断缠绕,另一只手在身侧摸索着。
伴随着紧紧缠绕在胸膛上的丝状物抽离,严戈终于获得短暂的喘息机会,却也不敢轻易大口呼吸,只得拼命抖动双腿,不断吸引着丝状物。
在这样的危急时刻,严戈心里还升起一种莫名的胜负欲,势必要超过对方。
千钧一发之际,赵澜颂猛然抬起右手,朝着远处飞速扔了块石头,随即两手直立保持静止不动。严戈躺在地上,直勾勾地盯着石块移动的抛物线,也能够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喉咙处缠绕的丝状物,擦着自己的脸颊飞速跃起,追着石块运动的轨迹离开。
严戈猛地抬起身,从地上一手拎起还僵直伸着双手的赵澜颂,一手拉开车门,把人扔了进去,又打开驾驶座的车门,一个箭步跳上车。打开发动机,朝着石块运动的反方向飞速驶离,后车也紧紧跟着。
开了几公里,这才稳住心神,扭头看赵澜颂准备秋后算账。
“说吧,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严戈觉得对方是研究院一介文弱的研究员,自己自然是不能把先遣队里那一套照搬过来,却忘记赵澜颂这人面对肉山和丝状物,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我看见地上有石头,能引开它们。”赵澜颂回答道。
“看见?看见就能管用?鲁莽,愚蠢……”严戈回头,手指不由攥紧方向盘,瞟了眼后视镜,赵澜颂脸上倒是一丝多余的表情也没有。
赵澜颂缓缓道:“我看见石头大部分露在地表,说明能抠起来。你在那拼命动,所有的丝状物加起来覆盖了三分之二,说明我下去能保证安全地分摊一部分。顺着风向把石头扔出去,剩下的时间够我们两个回到车上。还有什么问题吗?”
赵澜颂理由充分,直接指明自己一点不鲁莽,也一点不愚蠢。可严戈正在气头上,即使明白赵澜颂聪明机灵,也势必要挫一挫他这逞强的坏毛病。还问有没有问题,问题可大了去了。
“赵澜颂!赵澜颂!赵澜颂!”严戈连喊三声,声音是越来越大:“你…你…”,连说了几声,气的说不出话来。”随即,又想到今天早上,对,一件事的力度与气势不够,自己占了下风,那就新账旧账一起算。
“对,我是把你的手裹得像块板砖。我承认!但是…但是不是为了让你垫着去翻窗,去抠石头。”
结果呢,就换来赵澜颂轻飘飘的一句:“严…严戈,我不跟你讲了。”随即扭头看向窗外,不再言语。
严戈这酝酿已久,满是气势的一拳终究是砸在了柔软棉花上。
一开始,听着那两声“严戈”,还觉得果然自己在气势上赢了,带着怒气喊三个字的名字就是有气势,结果赵澜颂的回应,自己是一点也招架不住。
如果赵澜颂服软,这事就翻篇,自己也好说歹说让他别再逞强;要是赵澜颂要吵架,那自己也能再继续吵上几句,可偏偏就是这种态度。
气氛就这样诡异的沉默着,严戈再怎么想,怎么说,面对对方我不听、我不回应、我不配合的现状也是无可奈何。
一旁坐着的雅丹悄悄瞟了几眼,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只见自己的手表上传来一则简讯,点开一看,是副驾驶座的霍可求救:“姐姐,我想下车。”
雅丹沉默着,自己也是自身难保啊,虽说有前面的座位遮挡住一小半,可自己也怕呀,随即回了简讯,以此警告对方:“别说话,别动。”
看到简讯,霍可更是吓得要命,生怕战火波及到自己身上,便悄悄往窗边蠕动了一下,没想到严戈眼神比那丝状物都尖。
“霍可!你动什么动,跟条蛆一样,挡我后视镜了不知道啊!”霍可委屈地撇嘴,慢慢滑下座位,给严戈的视野留下完美空缺的副驾驶座。
等到中途下车休整,连滚带爬直接奔向自家哥哥,说什么也要换座位,引得雅丹怜悯地看着霍思直摇头。五人小队坐在一起,霍可絮絮叨叨地跟哥哥告状。一边趁严戈没注意这边,用手指指点点,一边往自己哥哥身上歪,让他给自己报仇。另外两人隔着八丈远。
赵澜颂翻出一块压缩饼干,奈何右手是个板砖,半天撕不开,只能抱着用牙咬。刚扯了一个小口,便被严戈眼疾手快地夺了过去,顺着小口撕开,递回到赵澜颂的板砖手里。
严戈别别扭别地开口:“连个包装都扯不开。”心里想着这事就翻篇吧,自己跟一个光用脑子,从不实地锻炼的人有什么好计较的。再说了,再说了那板砖手,自己也有责任,怎么自己面对赵澜颂这人,就是控制不住脾气呢?
赵澜颂小声说了“谢谢”,低头啃着压缩饼干,又就着严戈递来的水杯喝了两口水。
等赵澜颂喝完,严戈也喝了几口,随即开口:“快要到了,你有什么打算?”
“异种到了繁殖期,我很担心。别开光启,等我试试看。”赵澜颂想了片刻开口道,“我知道你在气什么,但是我不能当一个没用,又拖累的人。你说的我都懂,我跟你们出任务,想必你们也不愿意把命托付给没用的废物。我的能力我心里有数,你不用太过操心。”
赵澜颂看着自己的板转手,虽然嫌弃,但是一天多下来,也懒得拆下来重新包扎。
严戈心想着,你怎么会没用又拖累,你聪明,敏捷,又勇敢,自己都有私心想让你调来先遣队,但先遣队伤亡率高,又成天在野外打滚卖力,赵澜颂这样的人还是该好模好样地待在研究院里。
“好,听你的。”看见赵澜颂把半块压缩饼干重新包好塞进行李袋,严戈把杯中剩下的水一饮而尽,对着众人说:“出发。”
(原型是地漏里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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