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段痛苦之旅!

    痛!痛!痛!除了痛还是痛!

    醉梦死过去多久,死过几回,谁也不知道,也没人管他。

    天不亡他,每一次,他都能自己重新醒来!

    可他却害怕清醒过来,只要脑袋有一丝清醒,那跟着来的就是痛。

    胳膊和腿上的伤已经感觉不到了,虽然它们每天在流着脓,散发着恶臭。

    只有左眼的疼,最让他难以忍受,阵阵刺牵着神经,那是一种深入脑海的痛,他真想把脑袋打开,把这一根根痛弦□□。

    当这种痛占据了脑袋,别的痛和一切苦难都算不得什么了。

    又喝又饿、又冷又热,他们在这笼子里的待遇还不如一头猪。

    笼子里另外三个人,一路上不停地咒骂白天酷热的阳光、夜里的潮湿凉风;诅咒着他的仇人、看管他的狱卒、审判他的官人、背叛的朋友、改嫁的娘们,甚至是那个每天送饭的老头……

    这些醉梦都没不在意。他只在意,这颗脑袋为什么有时会清醒,会有感觉,他只有一个念头,就让它疼死算了,我就可以永久地睡死过去了。

    他用脑袋使劲撞木栅栏,一下、两下、三下……每撞一次,他就发觉,头疼就减小一点。

    直到又昏死了过去。

    当一股温热液体浇到他的头上时,他又一次清醒,眯睁起那只独眼,他看见一个精瘦瘸腿男人正把着丑陋的※※,冲着他的断肢和脑袋撒尿……

    瘦猴收工了,又来了一个矮胖的大胡子,手攥着与他身体相符的东西,将一股黄臊液体冲向他左眼。

    啊!这是另一种异样的刺痛。

    最后又来了一个刀疤脸,东西不大,可是男人的尿脬却出乎了他的想像,它太能装了,是那样的绵长无休止。

    他诅咒该死的刀疤快点结束,终于挺不住刺痛,昏迷前他听到,刀疤脸冲两个人发了话,道:你们俩个听着,这头猪太臭了,弟兄们以后每天就这样给他清洗……

    这是一段漫长的路,醉梦每天都在昏睡,醒来时,会看见牛车板子上会有一块发硬的窝头,或是一块被尿水泡化了的麦麸,他饿了,就把它们抓过来,填入嘴里……

    如果他不尽食,会受到惩罚,来自内部人的体刑。

    这是一个四人笼子。

    在牛车的另一头,还有三个人,他们只有在尿急的时候,才会走到他身边……

    他们虽然天天诅咒他早点死,可是他们又必须保证他活着,这是聪明押运官发明的连坐制度,很管用,大大降低了押运过程中犯人的死亡率。

    日出日落。醉梦不知道走了多少天。

    阴霾的天气越来越少,迎来的是无尽的日晒和风沙。醉梦知道,这是快进入西北郡了。

    太阳越来越毒辣,官道上尘土飞扬,奴隶们赶着牛车,汗流浃背,却不敢有一丝怨言,他们好言相劝拉车的牛,可不怕动手打它们。

    奴隶们牵着牛走在前面,押运官用皮鞭在后面驱赶着他们。在押运官的眼里,一头牛可比这些奴隶金贵。

    每一次押运官来到这辆牛车前,都会问一句:那个半人还没死?

    “没!在那边,还会动着嘞。”

    “听好了!给老子好好看着,精心一点,路途快过一半了,死了可就可惜了”这一次押运官显然心情不错,问完了,又吩咐了一句。

    刀疤抓着栅栏,将脸凑上前,对押运官说“大人,把他扔下去吧,他肯定活不到矿上,您看,他那些伤口都生了肉蛆,我们天天守着这么一个大肉蛆,太臭了……”快两个月了,他认为可以跟押运官提建议。

    话未说完,醉梦看见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上已挨了一皮鞭。

    顿时血肉横飞,刀疤脸痛苦地一声惨叫,倒在地上,捂着脸,血从手指中渗出,瞬间染红了双手,却赶紧爬起来,跪地不断磕头……

    他可能成了双刀疤脸了,醉梦想。

    押运官开始训话“老子说话,也有你插话的份!绑在栏杆上,饿两天,都t好了,老子可不管你们以前是干嘛的,是土匪也好、杀人犯也罢,到了老子手上,你们就是一头猪,一条狗,我说什么,照做就是了!听清了吗?”

    眼前就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谁又敢说没听清。

    奴隶们迅速从皮囊中抽出两根短绳,扔进了笼子里,两个天天尊称刀疤脸为大哥的小弟,争先扑了上来,掰开刀疤捂着脸的手,麻利地将他捆绑在了栅栏上。

    押运官对这样的反应很满意“我问你们,猪和狗能说话吗?用得着想问题吗?”

    “猪”和“狗”们都有些懵,虽然回答得很快,但是不齐,有人说:不能。有人说:不用。

    押运官在马上,盯着醉梦那支独眼看了几眼,因为只有他没有回答。

    可能是觉得恶心,竟没有理他,拉缰绳打马向前,嘴里喊道:都t老子看好了,死一个,全车人鞭笞一百,c!一头猪值二两银子呢!”

    一天又一天,醉梦依旧在时而昏迷、时而清醒中渡过。

    押运官的话起了作用,他醒来时,每次都可以看见有麦麸在眼前。但是每天的尿浴还是少不了。

    他清醒过来,就多了一项任务,用那只独眼,盯着对面那三个人,他要记住他们的长相,这之前,他还真没好好看他们。

    刀疤脸——应该是那活弯的那一个。

    大胡子——那活很粗很壮。

    瘦跛子——是细长的那个。

    他一一对上了号……

    夜里越来越凉了,醉梦知道,他们已进入了西北郡。

    在一个午夜的时分,他再一次清醒,他惊奇地发觉,那半边脑袋针刺样的痛减少了,他多出了一种感觉,是一种久违了的困意。

    睡一觉,已不可能,他还没有恢复睡觉的功能。

    他挣扎地坐了起来,望着星空,圆圆亮亮的是月亮,一闪一闪的是星星,没有云朵、只有冷风……

    他终于开始有了思维。

    他在一点点想自己这些天是如何过来的,答案是糊里糊涂,但有一个问题想得他又开始头痛:我怎么还活着!

    第二天,天明时,当大胡子、刀疤、跛子发现他坐在那里时,都惊奇不已,纷纷向押运官请功……

    押运官走过来看了看,也面露一种奇怪的表情,很厌恶地摇头走了。

    刺骨的痛一天天在减少,钻心的奇痒又袭来……

    醉梦惊奇地发现,他的断手断脚处已长出了新的肉芽,那熏人的

    恶臭没有了。

    两个半月后,他们到达了目的地——西北郡。

    清凉的天气让醉梦第一次感觉到一丝舒服。

    他爬着从牢车里出来时,他感觉恍如隔世。

    刀疤脸再也没有走出那个牢笼,他不停地诅咒他的父母、兄弟姐妹、老婆孩子和一些与他毫不相干的人,最终他把那些最恶毒的话,永久留在了路上。

    刀疤脸鞭伤一直未好,那张本就邪恶的脸变得更没有人样,开始在梦中不停地抓挠,醒来后又不停地往脸上涂口水,让他的两个小弟,每天给他清洗……

    可是都没有用,伤口在一天天化脓,在哀嚎了十天后,终于在到达西北郡前一天晚上断了气,死时已抓烂了一张脸。

    欧阳府内务总管赵传亲自参与了这次交接。当天晚上,他将一份名单交给了西北王欧阳凌风。

    欧阳凌风逐一翻看名单,忽然眼前一亮!他看到了醉梦的名字。他指着那张纸,问赵总管“这个?是那个名满天下的风流浪子?”

    赵传点了点头答道“我查了档案,就是那个!”

    他看着西北王眼睛一亮,接着说“不过,已经被南宫海水折磨得没有了人样。”

    凌风哦了一声,还想听下文。

    “被剁了一只手、一只脚、剜了一只眼。骨瘦如柴,形如枯槁,但是大伤刚愈,已无性命之忧,不明白,海水是什么用意,把这个人活着送到西北来。”

    凌风想了半天道“我也想不透海水是怎么想的,你明天安排一一上,我要亲自见一见这个毁了南宫家道德之名的浪子。”

    这是帝国法律,重刑犯人需要异地服刑,江南的犯人要押送到西北服刑,而西北的重犯要送到江南矿上结束终身。

    两家往往会把一些危害自身利益的犯人,中途折磨致死。

    但对方则更想得到这些人,于是双方都实施了一种暗中奖赏的做法。

    这会儿,一个活着的囚犯已经涨到了二两银子。

    押送官可不管犯人是不是□□、军事犯,是不是有人掌握了王爷的秘密……

    他要尽量让他们活着,死一个,他就少拿二两银子。

    每一次,凌风都要亲自审讯一些人,尽可能掌握一些江南的情报。

    或从这些犯人中间挑选出一些有用之人,充实到他的敢死队中,这二两银子可不能白花。

    这一次,江南竟然给他送来一个活着的府内之人,太出乎他意料。

    一年后,醉梦出现在欧阳府内院,他穿着长袍大褂,坐在一辆四轮车上,袖子遮盖了他的断手,袍子也罩上了断脚。

    可是眼罩却罩不住半边凹陷的脸,那是一张让人恐怖而不愿看第二眼的脸。

    连他自己也不想看的一张脸,半年前,那钻心的麻痒感消失时,是他最后一次照镜子,镜子里是一张阴阳脸,一半白净英俊,一半阴森可怖,那一条条好似蚯蚓一样的疤痕集中在了左眼,牵动左脸褶皱丛生……

    他长发垂肩,遮住了半张脸,每日闭门不出,成为欧阳府最神秘的客人,仅有送饭的丫头和一个为他浆洗衣服的老妪知道有这么个怪物,所有知情人,都被告知严禁对外说出半字。

    一年后,欧阳凌风再一次接见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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