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大草原,风吹草叶黄,呈现出一种凄凉之美。
翻过一座丘陵山,还是一座丘陵山,永无尽头,没有一棵树,也没有路,只有瑟瑟的秋风……
一缕炊烟,袅袅升起在远方。给这一片死寂沉沉的昏黄世界带来了一丝生气。
“大哥,是一个野人部落,他们带着全部的家当,有羊、有鸡、有毡房、有女人、有小孩……,他们是要南下度过寒冬,今天,他们临时停歇在山脚,明天可能就会又上路,继续南下。”一个干瘦的小伙子回来报告说。
天已渐黑,已看不清对面的部落,只能远远地看着那炊烟直直的像几根柱子。这一夜没有风。
“有多少人?”
“大概有200百多号吧,不过大多是老人、女人和孩子,男人估算至少有40多号。但看样子都不是军人。”
劫心下令“好!找个地歇着吧。深夜就端了这个临时的村落。”
“怎么可能!将军!那可是40多个野人!岭北大营巡防兵遇见了也不贸然进攻,就我们这十一个人,不是去白白送命吗!”一个留着山羊胡子年龄稍大的汉子说。
“那你说怎么办,我们不能就这样活活饿死!”劫心声音不大,但是却异常坚定。
没有人言语了,牵着马走向一处山仡佬,山不高,却压得大家心头异常沉重。
过客笑了。“死嘛!有什么好怕的,你们不是说男人死在沙场上是最荣光的嘛,怎么这会儿都怕了!哈、哈、哈!只有我不怕,在南方时,我不想死,到了北狄,我也不想死。可是这会儿,我想死了!死在一群野人手里,也不失为是一种很有趣的死法!”
夜已深,凛冽的寒风又一次吹起,已看不见远方的炊烟,野人们已安睡了。“上马!”劫心的将令响起。
“这个人怎么办?”山羊胡子问。
“带上,让他骑上那匹套车的马,参与战斗!”劫心说。
战斗打响了,过客——这个从没有上过战场的男人怂了。
曾经觉得自己是不怕死的人,在亲眼见到死亡时,他感到了深深的恐惧。
这根本不是一场夜袭战,而是一场逃亡之战。
十二匹战马悄悄奔向夜色里的一个个小坟包似的毡房,劫心看到已进入可以攻击的距离时,他大吼一声“冲!”。
策马飞奔,一骑当先。在距离那些低矮的荆栏几米处时,正要策马越过,忽然听到马身左侧三米,大胡子那日松一声大叫,人马全无。劫心一惊,急忙拉住马缰绳,回马观看。
一个黑洞洞的大坑淹没了那日松。劫心示意山羊胡子,山羊胡子点燃了火把,扔进大坑,那日松与他的战马已惨不忍睹,一根根尖尖的倒刺穿透了人和马的前胸与后背,一声呼叫也没有发出,过客看得清楚,一根倒刺从那日松的左脸刺入,右脸刺出,那张脸就没有了人样,怒目却依然圆睁,没来得及对死亡敬礼,已走了。
那眼神,让过客两腿一紧,虽没有跌落马下,但裆部早已湿下一片。
“不好!有准备,撤!”劫心果断冲着余人喊道。
已然来不及,眼前火光四起,几十人挥舞着板斧、长叉从四处冲了出来。一时间,对马队形成了半包围态势。
劫心明白,此时回马撤退,等于自杀。野人的钢叉会像雨点般飞来,扎死战马,那些野人会随后跟上,乱斧砍死跌落马下的北狄骑兵。
想活命,就必须冲锋。
迎着火光,劫心一马当先冲了上去。这些有着丰富战斗经验的北狄骑兵,哪里不晓得这个道理,紧随劫心马后,冲进了野人队伍。
只有过客不懂这些,他拨马就想往回跑,马儿刚跑起,哪料到,几柄飞叉飞来正中马腿,那马一声长嘶,斜翻在地,挣扎不起,把过客远远地甩在黑夜中。
过客爬起来,一时站立不起,他看见几十个黑壮的骑兵背景冲进火海。他在了一名看客。
一时间凄惨的叫声响起,这些训练有素的骑兵在北狄野人中横冲直撞,瞬间打乱了野人阵营,野人们开始四处逃窜。
远处的野人不敢使用飞叉了,怕伤到了自己人。而骑兵的优势就充分的展露出来,过客看见,劫心像切菜一样,将一个野人的脑袋一分为二
……
时间过得如此之快,野人们反应过来,立住了阵脚,开始有人进行反击,一个骑兵倒下了,顿时十几个野人冲了上来,没待骑兵站立,那些斧子叉子已将那人大卸了八块,血肉横飞。
又一匹战马倒下了,骑兵俯身重重摔倒在地,还未翻身,野人的大石斧已狠狠地砸碎男人的脑袋,过客还没看清那人是谁时,几个野人就冲向前,掏出那冒着热气的脑浆,塞入嘴里。
矮胖子矫健身手手实在出乎过客意料,让他刮目,战马忽左忽右,胖子在马上却异常灵活,那马儿在前面不知道遇到了什么,前蹄高高扬起,胖子一手紧紧抓住缰绳,另一只手中的□□反手刺向身后野人,前胸进,后背出!
可是还未待拨出□□,一个野人怒吼着将钢叉扎入了他的前胸,挑下马来,兀自不拨出钢叉,使劲将胖子钉在地上,胖子还在挣扎,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飞身抢前,一刀刺入胖子胸口,向上一挑,顿时鲜血如注喷了孩子一脸,那孩子并不去擦拭,拨出刀,伸手进入刀口,一使劲掏出了胖子的心,住嘴里就塞。
……
过客看得胆颤心惊,一股热液又一次从跨下涌出。两腿无力,再也爬不起来。
看见弟兄们一个个倒下,劫心暗自叫苦。此时,尚未完全冲乱野人队伍,不是策马突围的大好时机,这时机一旦错过,野人们从最初的混乱状态中清醒过来,组织有效的进攻,他和弟兄们就会困死在这包围之中,毕竟他们人太少了。
他大吼一声“弟兄们,撤!”
夺马而逃!可是从身后的马蹄声响中,他听出来,最多有三骑战马跟了上来。怎么办,他脑海中一闪,回马救兄弟,与他们一同战死在野人堆里,还是??
他一眼看见,坐在地上跟木头人一样的过客,丝毫没有犹豫,两腿一夹马蹬,马儿知道方向,奔向过客冲去。
说时急那时快,过客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后颈已被人提起,扔在马上,冲入茫茫夜色之中。
黑暗救了他们的命!
战马飞驰出几里多地,劫心知道危险已过,放缓了马,回头喊道:是谁!
“是我,萨迪!”一个响亮的声音回答。
“是我,哈里克!”声音有些无力。
“哈里克,你受伤了?”劫心停下了战马,回头看向声音的方向。
黑乎乎的两个人影向他靠拢过来。
劫心问“就你们两个,后面还有人吗?”
萨迪说“没有了,不可能有人出来了,凶多吉少!”
劫心问“萨迪你没事吧!哈里克,伤得怎么样?”
萨迪说“我没事,人和马都没有事!”
“我!马没有事,我肩头中了一斧,在冲出来时,后背中了一叉……”哈里克喘着粗气说。
“还能再坚持吗?”
“没事,你们在前头走,我在后面跟着。”
仨个人都没有再说话,放缓奔驰速度。
谁也没提起,回去救弟兄的事,这是一个很尴尬的话题,是对生与死的选择,这次他们选择了生!
可是按照北狄军人的信仰,他们应该选择死!
终于身后的曙光升起,幽暗的霞光照亮了前路。
人困马乏。
“大哥,在前面山坳坳里,歇一歇吧!野人们就算是骑马也追不上咱们了,何况,他们只有牛。我看哈里克有点顶不住了。”萨迪说。
“好。歇歇吧。”
几个人终于看清对方的情况。
过客与萨迪除了疲惫不堪,毫发未损。
劫心的脸上多了一道疤痕,深入皮肉,皮肉外翻,满脸浑身是血,甚是吓人。
萨迪一惊,道:大哥,你没事吧?
“没事,那野人的斧头飞来得太急,一时没躲开,皮外伤而已,没瞎着眼睛。扶哈里克下马,看他怎么样!”劫心很平淡地说。
哈里克已下不了马,倒在马背上昏迷过去。致命的一叉叉在了后心,萨迪将他仰躺在草地上,看向劫心,用眼神询问:拔还是不拔?
劫心知道厉害,咬了咬牙道:拔!是死是活,看他的造化了。
萨迪一抬手,麻利地拔出了那柄钢叉。几股鲜血像喷泉一样涌出,萨迪用布去堵。
哈里克“哎哟”一声清醒过来。身子翻转过来,止住了哈里克的动作。
“不用忙活了,过不去……这一关了……”突然他眼睛一亮,似乎有了精神。他看见了一个委顿在一旁的男人。
他指着过客说“这……这……小子,竟然也能……能逃出来!”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我路边捡的。”劫心语气中带出了厌恶。
“你……你……好样的……五虎上将……好样的……我死也值了,终于可以完成……使命……”一个“了”字还未出口,已咽了气。
萨迪抱着他的遗体,看向劫心。
劫心偏过头去,挥了挥手说:到那边小山上,天了吧。
萨迪点了点头,将遗体抬上了马背,牵马往那边走去,路过过客身边,使劲踢了他一脚,恶狠狠地说:起来,拿起刀,过来帮忙!
这是过客第二次杀人,杀一个死人,是在没有冲动、没有仇恨,理性地肢解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人。
他一刀刀剁着一个男人的躯体,萨迪几次大骂他,因为他太没有力气了,没能一刀砍断那些骨肉……
可是,他什么也没有听见,他像一个没有了灵魂的人,在不断地挥舞着弯刀,劈向眼前的尸体。
草原鹰闻到了血腥味,开始在空中盘桓。一声声长鸣划过长空,唤醒了一颗尘封多年的心灵!
这些北狄勇士是为他而死!
当满身满脸血污的他,再一次面对劫心时,他说:不要向北了,我们应该南下!
南下的路比北上容易得多。他们又劫持了两个羊包,吃喝不愁。但劫心与萨迪却愁容满面,黑着脸一声不吱。
过客在这沉闷的氛围里,忽然有一种倾述的愿望,这愿望一天天在生长。
几天下来,劫心不多说一句话,显然还没有从失去弟兄的悲痛中走出来。萨迪对他不是打就是骂,没有一句好话。
过客是愧疚的,再也没有了戏耍别人的心情了。他一路示好,可是两个男人根本不理他。这更激发了他倾述的欲望。
十天后,他们终于到了长城脚下。
劫心对萨迪说:杀了一匹马吧,把前几天得来的酒也都拿出来,今晚好好吃喝一顿,明儿就要徒手越过长城,见到咱们的女神。这些东西都没有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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