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跟二公子回戚府第一件事就是问宝香,自己不在的时候,窗前有没有紫薇花?

    两个人正在打理二公子这一趟带回来的行李。

    “好像没有?”宝香这丫头直率性子,大大咧咧,“红袖姐姐还不知道那天谁放了紫薇花在窗上吗?”

    红袖摇摇头。

    宝香觉着是有男子爱慕着红袖,但脸皮薄不敢露面,只好鲜花赠美人,让人觉着还怪羡慕的,不过红袖姐姐是二公子房里的人,那人的心意必定要落空了。

    “应当是府上的人吧,大概是听说了这些天你不在府中所以才不送的吧?”

    红袖听着宝香欢快的声音,不知从那起的一阵风吹动珠帘,声音清脆,心神也慢慢松懈下来,大概真的是自己草木皆兵了?

    “红袖姐姐,我听府上有人说二公子有意要将一间铺子让你来管?”宝香满脸羡慕和好奇。

    “没有啊!”红袖皱了皱眉,她觉得这种话流传起来并不是什么好事,“我下月结束卖身契就到期了,那时便要回家了,怎么可能管铺子?”

    “啊?红袖姐姐要回家啊!”宝香掩饰不住惊讶,遮遮掩掩结结巴巴接着说,“可是……你和二公子……怎么办啊?”

    她一直以为等二公子娶了正房夫人,红袖就是院里的姨娘了,完全没想到她会说出等卖身契到期回家乡,若是没记错,她记得红袖姐姐的家乡是平城,因为家中贫寒无以为继才一路北上来了京城做工,做二公子的妾室怎么也比回家乡好得多啊!

    怎么办?

    “自然是桥归桥路归路。”

    她觉得自己从来都不属于京城,与家财万贯相貌才能俱佳的二公子更是两个世界,横竖都是高攀不上,就算二公子待她很好,但她自己不能忘了本分和差距。

    做了二公子的妾室,因着情分,又孑然一身倒也不算难过,但若是有了孩子,她实在也不能保证日后自己不会像茹姨娘一般,只要想想孩子打一出生就低嫡子女一等,她也会像茹姨娘一般拼了命努力去讨好二公子,好让他对自己孩子一点再好一点……

    可这样的生活想想就很累。

    若是红袖的母亲看到现在的她定然会心疼得落泪,在京城待的虽出落得越□□亮,却没了半分鲜妍活泼。

    好一个桥归桥路归路!

    戚温安刚从青松院回来正要进房门,就听见红袖和宝香的说话声。

    教她识字念书是用来说这些绝情话的吗?!

    方才担心她误会的忐忑顿时全消,指望着她误会?

    她倒是巴不得把他像个麻烦一样甩脱出去。

    他向来不是个委屈自己的脾气,当即迈开脚要踏进门,没等落地,他忽然又想到,或许红袖就是因为他带了柳五娘去襄州不肯带她,这件事的火气还没消,在这说的赌气的话呢?

    这么多年就算是只猫猫狗狗都有感情了,红袖对他又怎么可能没有半分情意?

    绝对不可能没有!

    或许她只是没有意识到这份对自己的感情。

    戚温安不自觉地搓着手指上的扳指,眼下京城恐怕要乱上一阵子了,正好趁卖身契期限到了,放她归家远离京城,顺便让臭红袖尝尝相思成疾的滋味!

    想到这里,他舒坦了,抬脚进门。

    待此间事了,定去寻她。

    红袖注意到有一个高大的身影进了门,发现是戚温安,表面上与宝香一同行礼声音齐整地喊了二公子,实际上不由自主地心虚了一下,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刚刚她与宝香的谈话。

    应当是没有吧。

    她觉着他心情看起来还不错,虽然目光落在她身上有种要被算计到的感觉,但又不是出自二公子恼火地报复算计,就好像是悠悠然的一个小恶作剧。

    “红袖,水晶糕。”他吊儿郎当地开口要求,眼睛落在红袖巴掌大的脸上细细瞧着,好像看不够一般。

    嘴上说着想吃水晶糕,眼神却说着另一层意思。

    宝香的目光从两人之间来回转,感觉自己在这待着有点多余。

    红袖与二公子之间的事,至今没被外人发现绝对是个奇迹,红袖姐姐性子内敛,能瞒住,但二公子的眼神分明明目张胆得厉害。

    孙翩翩的麻烦确实如戚温安所说,并没有结束。

    林世子还是坚持娶孙翩翩,并且持续不断地在她面前刷存在感。

    那天她正带着凌霄去金梨园看戏,林世子身边带着两个一看就是高手的护卫找到她面前笑得恶心吧啦,“你这烈脾气性子倒是更有意思了,不把你收进后院倒是可惜了。”

    他站在盆栽前,将开得正艳的花掐了下来,嗅了嗅,“翩翩你应该比这花更香吧?”

    孙翩翩没忍住摔了手里的茶杯,正要开口骂回去,台上花旦泼辣怒斥丑角,拉长了调子,“你这不要脸的泼皮——”

    特别合时宜。

    孙翩翩没忍住笑了出来,身边的凌霄拿了新杯倒了茶递到她手中,她并非明艳大气的长相,嫩嫩的一张娃娃脸,笑起来特别亲和,“凌霄,今天金梨园的这出戏还真是不错啊!”

    林世子气得脸色铁青,却也不敢发作,他只是想给孙翩翩找不痛快,可不敢和万花楼那日似的闹得沸沸扬扬了。

    五皇子意外身亡,虽然二皇子占了优势,但越到此时越要谨小慎微,最近貌似是发生了一桩不太好的事情,所以父亲嘱咐他不可惹是生非,行事要收敛。

    林世子的打扰不痛不痒但分外膈应,孙翩翩不胜其烦。

    她没有什么嫁人的想法,就算嫁人也不想嫁那些所谓的贵公子,一个个眼睛都快长天上去了,不是林世子之流就是背地里林世子之流,一个个还有脸嫌这嫌那,张口闭口要贤良淑德的女子,不看看自己是什么鬼样子?

    嫁了他们给自己找气受?

    孙翩翩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父亲一直坚持拖着,但现在二皇子独大,论亲戚关系林世子与二皇子是表兄弟,待日后二皇子成了太子,往后林家只会气焰更胜,父亲恐怕压力会越来越大。

    这事真难办。

    孙翩翩想不出办法来甩掉这块狗皮膏药,只能琢磨着谁能帮忙。

    她想到了戚温安,这位表哥,老谋深算的可不是什么好人,她隐隐觉得戚温安若是帮自己应对胜算能有七八分。

    但他不帮忙啊!

    凌霄像一团沉默的影子伫立在孙翩翩身旁,看她因林世子一事烦恼。

    她托腮望向窗外,正巧看着一对夫妻正一起逛街市。

    哎?对了!

    孙翩翩灵机一动,她想到了一个绝妙的解决方案。

    凌霄看着孙翩翩眉心舒展,眼睛一弯格外可爱,猜到她大概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圣上沉溺在丧子之痛中,但他亦是一国之主。

    他一贯喜制衡之术,二皇子与五皇子之间的争斗亦有他的刻意纵容,现在五皇子一死,朝堂二皇子独大,自是有些不满。

    这个时候就是他们的机会。

    戚温安与即墨慎相识在黔州。

    那年黔州边境遭邻国进攻,毫不意外再次被战神薛忠勇打退,黔州的百姓正称赞这位战无不胜的大元帅时,一个声音从人群中响起,薛帅有不臣之心。

    如今想来,那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局,一个皇帝默许的局。

    消息传到宫中时,皇后为兄长求皇帝开恩彻查,圣上正值中年,励精图治,温声安抚贤德的皇后,承诺此事定会派人查个清楚。

    即墨慎偷偷混入其中一起去了黔州。

    他自出生便是太子,圣上爱重皇后,也爱重太子,只要站的足够高,那些阴私污垢就远离了他,也难得他在宫中活得自在快活。

    舅舅的事情一出,即墨慎看着母后为此事心焦,亦心急如焚。

    身边的内侍一句安慰他的无心话被他听在了耳中,“黔州路远,殿下就是着急也去不了啊,就静静等那边来的消息吧,现下不如先用了这碗粥,别饿着。”

    即墨慎大着胆子去了黔州。

    他是龙泽国的太子,天资聪颖,受尽宠爱,父皇母后呵护备至,身边人无一不恭维奉承,他是个天真至极的太子。

    在黔州,他亲眼见到了战场的残酷与惨烈,在岌岌可危的城池中,救了险些丧命刀剑下同样来自京城的少年戚温安。

    少年即墨慎站在这片鲜血染过的土地向唯一的听众意气风发地承诺要做一个好皇帝,要天下太平再无战争。

    自活下来便很是阴沉的戚温安字字狠毒地发誓要报仇,他彻底认清了所谓一家人的嘴脸,宠妾灭妻的父亲,张扬跋扈的姨娘,欺软怕硬的大哥,自私善妒的叔父,唯利是图的祖父,戚家所有的人,都嫌母亲和他碍眼挡路,恨不得死了才好。

    他们在期许黔州之战胜利后的未来。尽管战况紧急,但薛忠勇在,他们对此战充满信心。

    但未来之事变化无常。

    黔州之战,龙泽国大胜,薛忠勇却战死沙场。

    即墨慎都没来得及悲伤,京城亲派的钦差凭着几封不知真假的书信,薛忠勇就被做实了不臣叛国的罪名。

    两个少年使了浑身解数,字字珠玑地去争辩反驳,他不明白为什么,没有任何一个人听他说,可是明明可疑之处那么多,为什么不去调查清楚,为什么被提出也被敷衍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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