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因为弦绷过了，还是这段时间焦曲的插科打诨，到了上考场的这一天，苏合香意外的平静。
反倒是焦曲，四点多就爬了起来，又是准备早餐，又是开车送考的。
进考场前，焦曲还跟在苏合香屁股后面，一边塞巧克力，一边传递考试秘技——
“等会拿到卷子，你先坐一下，这叫一腚（定）过！然后你在亲卷子一口，这叫吻（稳）过！”
说完焦曲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改口，“那什么，先亲再坐也可以。”
“我知道了。”苏合香有点无奈，得亏焦曲是科技公司的，这要是去说脱口秀估计会被观众扔鸡蛋，谐音梗可是要扣钱的！
“你别敷衍我！一定要亲知道吗！”焦曲扯住苏合香的衣角，表情严肃，“我昨天拜了文曲星，你考试的时候肯定顺顺利利！”
“那我是不是该穿条紫裤子？”苏合香哭笑不得的看着焦曲，怎科技老总这么迷信？
焦曲不解，“啊？为什么啊？”
苏合香翘起嘴角，“因为紫（只）腚（定）过。”
焦曲恍然大悟，掏出手机查附近的女装店，“我就这去给你买！”
“别别别，我要进考场了，回头聊！”苏合香吓得直接窜进了考场，焦曲这副送考的架势，简直比高考生的家长还可怕。
再这样下去，苏合香都要担心会不会在考场大门看到穿旗袍的焦老师。
虽然不太相信焦老师的锦囊妙计，但坐在考场上的苏合香在拿到卷子的第一时间还是轻轻的亲了卷子一口。
对于学生，乃至常年接触考卷的人而言，卷子稀松平常，看得让人生厌。但于苏合香而言，这份考卷她等了快十年。
那些在外颠簸流浪的日子，苏合香无数次梦到自己在明林村的学校里读书考试，每次梦醒时分，那种与梦想的未来失之交臂的挫败和失落就足以让人窒息。
而现在，苏合香终于又可以用笔为自己书写出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看到卷子后，苏合香松了口气，题目虽然不算很简单，但基本都能答上来。
为期两天的考试就在苏合香的奋笔疾书中落下帷幕，在卷纸上写下最后一个字，苏合香挺起胸膛轻轻的吐出一口气，卸下了长久以来背负的枷锁。
或许这一次，她真的可以抓住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或者笃定一点，她一定可以抓住未来。
————
日子在学习和考试中一点点过去，转眼间苏合香已经通过了所有的考试，向学校提出了专升本答辩申请。
为了给以后的求学之路打基础，苏合香把目光放在了二维材料上，但是以自考生的学识和能力来写这类论文，对于现在阶段的苏合香而言难度还是太大了一些。
即使开通了知网会员，拜读了诸多大佬的成果，苏合香还是不知道应该写什么。
陪着爱徒考了两三年，焦曲自认为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在考试第一天焦虑的去买紫裤子的焦虑焦焦，而是学识过人腹有诗书气自华的焦老师。
于是焦曲自告奋勇地去合作方找到了一位材料领域的大牛，带着苏合香登门求学去了。
“小苏，这位就是鹏城科工的华平松华教授。”焦曲笑着为两人引见，“华教授，打扰了，这就是我和您说的小苏。”
“华教授您好！”苏合香一脸尊敬的看着面前这位精神矍铄的老教授，“您那篇《二维材料层间力学与扭转角度的关系研究》写的真的是太好了！深入浅出，专业性又特别强。”
华教授记得焦曲之前来拜访的时候说这个小姑娘是找自己指导自考本科的毕业论文的，原以为小姑娘会说点物理材料性质工艺方面的问题，没想到上来就是二维材料，顿时起了几分兴致。
“哦？你看过这篇？”华教授扶了扶眼镜，笑容和蔼，“这篇可是大部头啊，我记得有六七万字吧？”
“光正文就有七万四千多字了。”苏合香挠了挠头，“第一次看其实没看懂，看了后面忘前面，多读了好几次，慢慢就感觉出味道了，越看越觉得文章精妙，以微知著。”
华教授原本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苏合香还真的好好看过这篇论文，感兴趣的问道，“那你说说，怎么个以微知著了？”
苏合香腼腆一笑，“我在这方面是个新人，有什么地方说得不对的话，还希望您多多指点。您在文章中提过，二维材料具有独特的电子、磁性、光学和机械性能……”
华教授被苏合香对文章的解读震惊了，没想到一个自考上来的小姑娘，没有进过实验室动手实操过，也没什么老师带着学，却能对诸多行业前沿的论文和数据如数家珍。
最难能可贵的是，这小姑娘不是机械记忆背文献，而是有不少奇思妙想和自己的看法，若是能进实验室带着教一教，以后一定大有作为！
一老一小的话匣子拉开就没关上过，聊天的阵地从客厅转移到了书房。被翻出来的不只是书籍文献，华教授还翻出了几个模型和苏合香边讲边聊。
焦曲是下午两点多带人来的，现在都快七点了，华教授还拉着苏合香不放呢。
最后还是华夫人挥着铲子把华教授赶进厨房，这场漫长的交流才堪堪画上一个句号。
“苏丫头，你等会留下来吃饭，我去拌个凉菜，待会咱们边吃边说。”华教授拦住了准备告辞的两人，接过老婆手上的铲子就进了厨房。
华教授家的饭菜算不上顶尖美味，但是足够家常。只需吃一口，苏合香就红了眼眶。冯姨一家是西北人，华教授一家是两广口味，明明是不同的菜系，此刻吃起来却有同样的味道。
苏合香没有家，此刻却生出一种想家的怅惘。
比起怅惘，可能更多的是渴望吧。
刚放下筷子，苏合香就被华教授拉走了，除了各种专业书，华教授还翻出了几本笔记非要送给苏合香。
这种东西苏合香怎么好直接收下？一老一小你来我往打了好一会太极，两本笔记推来推去，像极了北方过年亲戚送的红包。
最后还是华夫人找出家里的复印机，这场“推搡”才宣告结束。
于是华夫人带着苏合香在书房复印笔记，华教授被赶出去和焦曲一起去厨房洗碗。
华家厨房。
焦曲可不敢让这么大岁数的老爷子忙，什么活都抢着干，而老爷子自诩东道主，说什么都不肯让客人做活，两人在厨房唇枪舌剑好半天才划分好各自的工作。
老爷子拗不过焦曲，只落了个擦干碗碟的工作，实在的太过清闲的老爷子没忍住，红娘上身似的关心起了年轻人的感情问题。
“焦小子，苏丫头是你对象吧？你们什么时候办酒啊？”
焦曲愣了一下，手上的盘子一滑，差点就掉了下来。
华教授连忙接过焦曲手上的盘子，“你这小子！不好意思也别跟我家盘子过不去啊！”
“不是……”焦曲不自在的挤了一大坨洗洁精。
“欸欸欸！这都洗第二遍了，怎么还用洗洁精？”华教授被年轻人的豪横用量刺激到了，“你否认就否认吧，怎么还霍霍起了洗洁精了？”
焦曲灰溜溜的冲掉了手上的洗洁精，“不是男女朋友！”
“不是？你还没追到手？”华教授上下打量焦曲，按理说这身高、这长相的小伙子，不应该追不到姑娘吧？
“没有追……”焦曲囧的脖子都在发红，“就是好朋友，不是您想的那样……”
“啊……不是啊……”华教授有点遗憾地把筷子放进筷笼，“那苏丫头有没有男朋友啊？这么好的姑娘，可招人稀罕着呢！”
“没有。”焦曲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没有？”华教授摸摸胡子，“我这边有个学生，马上就博士毕业了，回头可以介绍一下……不成，那小子太木，别再委屈了丫头。我回头问问那些老朋友……”
焦曲没想到就是洗个碗的功夫，华教授就已经准备帮苏合香物色对象了，“小苏才多大，您想这个多耽误人家学习啊……”
“才多大！小苏都快三十了！”华教授瞪了焦曲一眼，“小苏以后一定能在材料领域大有作为，这硕士博士一读，哪还有时间找对象！”
“这不是才二十八！怎么算姑娘家的年龄，您还要来个四舍五入的！”焦曲眉心一跳，下意识就帮苏合香拒绝起来，“这都什么年代了，您还搞介绍相亲这一套？结了婚围着家庭孩子转，多耽误小苏搞学术！”
“可以不结婚啊！”华教授又不是什么封建老古董，“你们年轻人不是兴什么丁克的吗？怎么会耽误搞学术，就是交个朋友！”
焦曲试图抗争，“那也不成……”
华教授突然福至心灵，扭头看向焦曲，“你小子推三阻四的，难不成偷偷喜欢苏丫头不敢说？”
焦曲被问得一窒，半晌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你这个臭小子！”华教授拎着抹布去擦桌子，“喜欢就大胆去追，畏畏缩缩的像什么样子！”
这是喜欢吗？焦曲扪心自问。
很多年轻男生会在发育时期对异性萌生别样的情愫和朦胧的好感，但是焦曲从来都没有。听到众人聚在一起讨论班里的女生，自己除了厌烦还是厌烦，心动这个词就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焦曲的人生字典过！
后来焦曲拉着好友创业，有了现在的玄戈。不论是工作上的应酬，还是和富贵圈子里朋友们的交际，焦曲都没有过什么心动的感觉，每一个能靠近他的女人，如果没有被气到绝交，那就可以被他处成兄弟。
站在华教授家的厨房里，焦曲第一次思考起“喜欢”这个近乎哲学一样的问题。
我喜欢苏合香吗？这是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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