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孟知把车停在k大的停车场,邵文淮今天特意让她来学校,说是有惊喜在等她。
路过活动厅门口,门外就能听出里面的歌舞欢腾,圣诞节了,气氛浓厚到有些溢出她如今的生活轨迹。
她看着旁边停着熟悉的保姆车,路崇宁的车。
“难为你来开个会还注意到他。”她笑着对着手机那头的邵文淮说道。
“那必须的,他回来了你准备怎么做?”
他没告诉她,他脑子一热,为爱投资,自己现在不仅追的姑娘是路崇宁公司的,还等着电视剧的分红。
他追人归追人,该赚的钱要赚,该看热闹也得看,知知和路崇宁分手的时候,她得有两年消失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出现。
“老沈知道路崇宁回来的事吗?估计知道了得闹得天翻地覆?”
“行了行了,比老妈子还操心。”黎孟知听到他旁边有女人叫他的声音,“别让人姑娘就等,挂了。”
她在附近找了个同学问了问,找到了用作拍摄的那栋楼。
这一整栋楼都封了,灯光、摄影忙进忙出,从车上搬东西下来做现场布置。她还没开口,就有人认出了她,看着是路崇宁身边的助理。她直接被带进来。
小包从一架子衣服里拱出来,“孟总。”
她是路崇宁新调过来的助理,上岗前认真做了培训,见过她照片,她冲黎孟知笑得客气,“路老师好像在楼顶的,我帮你叫一下!”
“不用了,你忙你的。我自己上去。”
“好的!”
她上了顶楼阳台却没看见他,慢慢沿着窗台找起了人。
天暗了许多,她找到了他,他一人躲离了热闹的人群,从她这个角度刚好看到他无可挑剔的侧颜。他在大楼背面的树下,点了支仙女棒,看着从铁丝头燃烧到尾,虔诚无比。
莹莹燃烧的火花有多明亮,就显得他有多了无生机。
他们在一起时,她过得第一个生日,他就给她放过许多这东西,璀璨而盛大。
彼时少年尚未归于世俗,就算被身边朋友起哄这片焰火太廉价,却依旧挡不住他双眼无尽的喜欢与缱绻,捧着一颗赤诚的心,给了少女浪漫到骨子里的东西。
那天她喝多了,少男少女的情话说起来无法无天,做起来肆无忌惮,扯坏他裤子上的腰带时,他无奈又好笑的神情依旧还在她脑海里。
当年他不顾一切地要和她分手,拼命要与她为他搭建的坦坦大道背道而驰。可如今呢?她成全了他的志,可他又为何还是郁郁寡欢?
路崇宁扬着手里的打火机,在快要熄灭时又缓缓续上了那片光。这只打火机是黎孟知去香港玩的时候送给他的,还刻了一个n,可她忘了,那时的他是不抽烟的。
趿苦笑了下,最后到底还是什么都如了她的愿。
冷风里,她与他默默地观摩完这一场小烂漫,他眼睛里布满荆棘,火花在眼底暗淡。
她没有叫他,一个人下了楼离开了这儿。
过了一会儿,小包拎着手机急匆匆地过来,她以为黎孟知还在上面,敲门的声音都小了几声,“路老师?咦,孟总走了啊?”
“谁?”
“上次那个孟总啊,她刚才来的,您没瞧见?”
路崇宁眼神一暗,摇了摇头。
“对了,有媒体拍到你和官官一起进出酒店的视频了,公关部已经在动了!”官官是最近很火的一个女歌手,公司想把她签进来,所以走动频繁了些。
“嗯,不要让我以前那些事影响到她,发个声明,你盯一下。”
“好。”
娄萌打电话给他要不要请孟总吃个饭?因为她上次帮忙出头的那事。
“请吧。”于情于理,就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来,这不她到地方了连招呼没打就走了。
隔天黎孟知接到他的电话时,看了眼排着长长的行程表,表示自己不忙,欣然接受了他的邀请,
路崇宁一愣,“那,我来接你?”
黎孟知似是心情很不错,“你在哪里?我去找你。”可她却一反常态,耳边是她轻轻脆脆的声音,不是初见时的冰冷,尽带着几分明朗。
他看着窗外的冬阳,难得的灿烂。
窗外那道暖阳还是透过了昏暗的云霾照耀在在了低落的心上,“我在k大这边拍东西,你昨天是不是来找我了?”
“刚好路过,看你们在忙就没打扰你。你等着吧,我到了打你电话。”
“在忙我也得招呼好你,不是?”
陈森看着红木长桌后的人笑了,不是一贯的洋洋洒洒,也没那么华丽,是安然的,灵动的,铺满整个眼底的灿然。
流年往复,在这巍巍高楼里也能见到这般笑容了。“黎总,您今天用车吗?”
“不用了,你去吧。”
这个时节的京城早已万物萧条,正处于无休无止的灰黄色混沌中。行驶路程拉长,前面道路逐渐披戴风尘。
黎孟知歪歪头,“今天怎么这么沉默?”
“我这不酝酿着感谢的话呢。”
黎孟知点了支烟,“不嫌我管闲事?”
“我又不是吕洞宾。”路崇宁帮她把窗子升起,“彭熙的婚礼你去吗?”彭熙就是在网上曝光视频的娄萌的表姐。
“彭熙?”黎孟知明显对她没印象。
“冯添冯总的夫人。”他换了个称呼。
他正在和冯添谈,对“寰宇”进行新的融资。
“哦,得去,冯老让人送了请柬过来。”
车开进了胡同里的四合院,慢慢远离了喧嚣鼎沸,停在了一个相当气派的小院儿门口,门前一颗来历悠久的老树,满地的浅绿色温润的玉石,四进的宅子一步一景。
她倒是没想到会在儿吃饭,她张望了两眼,想着要不换个地方,话还没出口,就和迎面而来的人群撞上了。
怕什么来什么,她在这儿还就真巧碰见了大半个月没见到孟政委和沈穆远。
如今就这么遇上了,她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难堪,沈穆远肯定得觉得砸面子。
沈穆远眼神锋利地盯着她身后的人,脸色阴晦,瞬间成了这场风暴的腹地。
人群里面有几个领导,还有作陪的长辈,落在后面的还有她家孟政委,她碰到这场景倒还端得住,像是没看见她后面的人,和自己女儿客气地说,“和我一起吗?”
“我约了人,阿远今天替我招待你们,叔,婶,下次我一定补上。”黎孟知当这些么多人恭恭敬敬地答话。沈穆远有事约几个长辈吃饭,他提前也叫了她的,但她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和地管局的人会一个接一个,就直接回了他。
黎孟知管不了沈穆远要吃人的眼神,好在天擦黑了,她拉着路崇宁往另一边走。
孟广蓉等大家往里走了,才转过头拉着脸的警告她,“给我赶紧滚蛋。”
黎孟知笑笑,“知道了。”她这些年人温和不少,和家里关系好了很多,看谁都堆着平滑浅薄的笑意,再无言语激荡,也不会像年少时动不动讲话就是夹枪带棍,只要不触及她的底线,她都不大愿意和谁计较什么了,只是不熟悉的外人依旧会觉得她过于疏简冷淡的。
“要不我们重新约一天,你先去和你母亲他们吃饭。”路崇宁也怕自己会给她带来难堪,装得如无其事地说。
黎孟知明白他这欲言又止的话,“走吧,我们去吃饭,不管他们。”如今她要想做些什么,家里人已经不大管了,只要明面上得维持得过去
还好,娄萌今天一起来了,有这么个八面玲珑的人在场面还过得去,她对黎孟知表现得很热情。
他想起昨天娄萌问自己的话,“这个孟总到底是什么背景?我打听了,万乾影业的老板也不姓黎吧?”
娄萌是四年前跟着他的,不了解以前的事。
以前和她在北京的三年,虽然对她的家庭多有忌讳,他也了解个大概。她姥姥姓“文”,在内地两岸都是特别有名的企业家。锡城至今还有条青砖黛瓦的老街是以这个姓氏命名的。
桌上这几个人谈吐和谐,娄萌侃天说地,人也豪爽,喝酒就来一套一套的,知知配合着说两句场面话,场面算维持得过去,现在热热闹闹地结束。
只有他依旧提不起劲,一场下来都没说几句话,可能还是受了刚刚遇到的那群人的影响。
“蒋总呢?”
路崇宁勉强回过神,“出差去了,要不然今天肯定要来的。”
黎孟知点点头,“有什么事就找万乾那边儿的人,你们对接吧。”
这就算是敲定了“寰宇”和“万乾”的合作,知知以前的性子就算不上热络,更何况今做到这个位置上,今天可以说是给足面子了。
“发什么呆?”娄萌推推他。“你去送送啊。”
路崇宁整顿饭都不在状态,送她的时候,想装得不经意,不料开口就全暴露了,“谢了。”
以前他最做不来应酬的事,那些事也用不着他,那是非常清净令人艳羡的一段经历,而现在那些最不擅长的事情也做到一个不落了。
她听到了这声谢,侧头莞尔。她初到无锡,对他一见钟情后沉入他的温柔深海,她从不管他的身份,是真的钟情于他。年少温柔的他几乎完整地填补了她内心的所有空缺,可最后也变成了一场浩劫。
“知知,当年的事对不起。”一句迟到,对她,也对过往,好像就总结他们当年的恩怨。
“你现在就知道要道歉了?为什么道歉?”
韶华渐逝,他又在了她身旁,能带给她早已不是最初的触动了。
路崇宁双手紧握着方向盘,不说话了,那些不美好的回忆如逆流般涌来。他知道,没有知知,他什么都不是。
黎孟知全身的器官都筋疲力竭地被他牵动着。
她落落穆穆地移开视线。“对不起?收回去!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两个字,我们之前就只能一直这样了。”
你欠我的,我欠你的,谁也说不清。
年少的悲喜早已埋进时间长河里,不挖则寂寂,一挖便是血泪满地。有些事只要不主动谈起,他们还能顺其自然,可这人却硬是要撕开一点小口子,她是亲耳听到他对别人是她犯贱要缠着他的,他该怎么和自己说对不起!
“当年分手我就说过,不要再让我碰到你,你就该躲得远远的。”车停在国贸大厦门口,话里又净是狠绝之气。
送完黎孟知,路崇宁便在这个很久没亲近的城市游荡。
冬意渐浓,窥望窗外斑斓的夜景,国贸大厦顶楼的灯光点亮了最虔诚的追光者。凡路过的人,皆满怀一席繁华的梦。
看见西装革履的男人从玻璃门里跑出,面对来送饭的女人满脸的不耐烦。
这座城市经不住试探,即使再温柔的目光也不行。空中亮起的繁华检验得了所有都市人的奔波与情怀,高楼平地起,是否也撼动起了人心。
北京,红墙内外,喧闹又冷漠,恣意又招摇,满溢着不尽纷乱的悲欢。
他关上车窗,半空的风终于不再寻着缝往衣服里面钻。手机里,娄萌说在他家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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