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池吻了吻他, 还觉得不够,又在他手背上轻轻啃咬,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
他总感觉沈放的手比以前凉了。
也对, 一次性损失了那么多血, 说没有对身体产生影响是不可能的,就算后面输血补了回来,但严重失血的那段时间里, 损伤就是损伤了。
想到这个,沈清池忽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他给沈放输的那部分血,现在还在他身体里吗?还是随着失血又流走了?
这个想法一冒出, 他自己也感觉十分古怪,但人类就是会产生这种奇怪且不讲道理的疑问,毫无逻辑可言。
因为沈放的苏醒, 沈清池好像又有兴趣继续吃那盘猪肝了, 虽然菜已经完全冷了,可他居然觉得这盘猪肝好吃了不少,好像今天获得的喜悦也融进这盘菜里,为它增添了不少风味。
下午,沈清池因为高兴,甚至有心情收拾了一下房间, 还把沈放苏醒的事发消息告诉了苏亭和陈祺语, 傍晚时,他出去买了晚饭, 并给沈放买了粥。
沈放又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下午,直到天黑才醒过来, 那种无法形容的疲倦感倒是消退了不少, 身体的痛苦也有所缓解。
他醒来时, 沈清池正坐在沙发上写作业,耳朵里塞着蓝牙耳机,手机支在茶几上,播放着陈祺语给他录的课堂视频。
这些天他一直没回学校,但课还是要上的,他不知道沈放需要住院多久,万一这个学期都交代在这了,他总不能期末才回去临时抱佛脚吧。
这种时候他就要感谢热心的班长大人,陈祺语不光每堂课都给他录了视频,还把老师授课用的课件也拷过来,再拍下自己上课记的笔记,生怕他有半点不懂。
沈清池回想起自己穿书前,刚开学不久,他室友孙铭就得了阑尾炎,一周没来上课,他也是这么帮他学习的。
他“听课”听得太专注,没能第一时间留意到沈放醒了,直到余光扫到有什么东西在动,才发现沈放居然自己坐了起来。
“叔叔!”沈清池飞快地按下暂停键,一把薅下耳机,冲向病床,“你别乱动啊。”
“……我又没伤筋动骨,”沈放嗓子还是很哑,因为伤势未愈,显得有些中气不足,“去趟洗手间。”
“能站起来吗?”沈清池尝试扶他,拉过他的胳膊让他搭住自己肩膀,然而他高估了这具身体的力量,对方把重心加上来时,他瞬间被带得往一侧歪去,险些摔倒。
沈清池艰难地稳住身形,表情有些尴尬:“我可以的,叔叔。”
沈放没说什么,将压过去的重量又收回了一些,借他的肩膀作为支撑,适应着突然站起带来的不适感。
晕眩、乏力、胸闷,他合着眼忍受了数秒,才缓过一口气。
失血过多带来的后遗症,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你还好吗?”沈清池微微仰头,看着他毫无血色的侧脸,“要不我去借轮椅吧?”
“不用。”沈放说。
得尽快适应。
沈清池扶着他走到洗手间门口,还是不太敢放手:“你一个人行吗?要不我帮你?”
沈放将视线转向他:“怎么帮?”
“嗯……帮你扶着?”
沈放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忽然弯了弯唇角:“只是想帮我扶着?”
“那不然呢?”沈清池把眉头挤成了奇怪的形状,“我总不能对一个病人做什么吧?”
“那谁说得准,”沈放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轻轻挣脱了他的手,“我可是没试探出你的底线在哪儿。”
说完,独自进了洗手间。
沈清池看着在眼前关上的门,眨了眨眼,心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在沈放心里,他已经道德败坏到这种地步了吗!
不过,叔叔能跟他开玩笑,应该算是好多了吧?
关门的刹那,沈放直接将胳膊撑在了门上,以支撑自己快要倒下的身体,不过是走了这么两步路,虚弱感又接踵而至,让他不得不大口呼吸,试图汲取保持清醒所需要的氧气。
他不敢发出声音,以免沈清池听见,倚在门边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倒过气来。
身体很沉,但也还能勉强支撑,他慢慢往里走,试图解决生理问题,却不知道该用哪只手来解手。
左手手臂打着留置针,完全不能用力,右手似乎因为严重失血导致神经缺血,几乎动弹不得,连握拳都做不到。
沈放皱眉。
倒是还不如直接死了的强。
但如果他死了的话,沈清池会伤心吧。
一想到小野猫会为他的死而伤心,他就忽然又有了一些精神,艰难解决完,去外面洗手,继而想要洗脸,却发现这次无论如何也办不到了。
他不得已叫沈清池进来帮忙,觉得这种连自理都不能的状态实在是有够烦的,忍了又忍,才忍住没有把碍事的留置针直接拔掉,还左手一个自由。
沈清池看着他眉头紧锁的样子,问道:“叔叔不喜欢我照顾你吗?”
沈放瞥他一眼:“你真的会照顾人?”
“我怎么不会?我觉得你对我有偏见,”沈清池不服道,“我这不是帮你洗脸刷牙了,我还能帮你擦身体,我还会做饭呢。”
“是吗,”沈放眯起眼来,“所以一开始在我家蹭饭,你表现得不会做饭的样子,是装的?”
沈清池:“……”
怎么在这个时候翻旧账啊。
他眼神躲闪,支支吾吾:“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吧……”
沈放没继续这个话题,他确实想再揭一揭小混蛋的底,奈何实在是没这个精力了,在他的搀扶下回到了病床上。
“我给你买了粥,”沈清池见他不再追究,火速转移话题,“医生说先给你吃点流食,要是没问题的话,再过两天就能恢复正常饮食了。”
他说着支起床桌,打开保温桶,把粥盛出来,就是最简单的白粥,他现在还不敢给沈放吃太杂的东西。
沈放看着放到眼前的粥,又开始思考该用哪只手拿勺子,才刚展开的眉头再次皱起。
“叔叔?”沈清池疑惑地看着他,“没胃口?”
“你喂我吧,”沈放说,“你不是说会照顾人吗,喂我吃饭算不算?”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沈清池瞄了一眼他的手,“右手也不能用吗?”
沈放沉默。
这孩子果然怪敏锐的。
他无奈叹气,用自己的手搭住了沈清池的手。
沈清池感觉到他指尖微凉,忍不住想给他捂捂,然而他自己的手也不暖和。
紧接着,他感觉到施加在手上的力度,那力度非常轻微,沈放却好像已经很用力想要握住他的手。
沈清池明白了什么,不禁心中一惊:“你……”
“使不上劲。”沈放放弃了,这种不听使唤的感觉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上一次还是在六年前,熟悉的滋味卷土重来,让他有些烦躁。
沈清池感觉到他语气中的挫败感,连忙安抚他道:“可能过些天就好了,恢复也是需要时间的嘛。”
沈放没吭声。
沈清池想起什么来,又说:“哦对了,之前我跟苏老板说了药的事,她说买到了,现在应该已经过了海关,再过两天就能送来了。”
沈放完全不知道这事:“什么药?”
“就是修复神经的药。”
沈放听了,表示不抱希望:“我又不是没用过。”
“不一样的,”沈清池解释道,“苏老板说,是近几年才投入市场的新药,你六年前肯定没用过,都六年过去了,医学肯定也有进步对吧,试试总没坏处。”
沈放无奈。
很快,他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不是刚刚才告诉你这件事,你什么时候跟苏亭说的?”
“啊……”沈清池一不留神暴露了什么,“不是这次,是之前你说你神经痛,又不肯去医院治,我就私下里问了苏老板,看看她有没有什么渠道,能搞到些比较有效的药来。”
沈放愣了一下。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具体是什么时间?”
“大概……刚开学的时候吧。”
刚开学的时候……
他忽然笑了,笑声中却有种深深的无力感,片刻他停了下来:“抱歉。”
沈清池疑惑不解。
“我以为你并不在乎我,”沈放觉得胸口更闷了,他捂住嘴,低低地咳了几声,“以为你没有我也可以过得很好,所以才实施了这样的计划,但事实证明,我好像做错了。”
如果沈清池一直都在乎他,那么他所做的这一切,就不是保护,而是伤害。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他说。
“早点告诉你,你就不这么做了吗?”
从沈放醒来到现在,两个人都很有默契地没去提那件事,沈清池甚至已经决定好,如果沈放不主动开口,那么他就什么都不问。
现在沈放先开口了。
二十天来所积攒的所有情绪便顺着这根细细的引线点燃,他反问了沈放,并说:“我真的很生气。”
他将五指收紧,用力攥住了对方的手:“你知不知道我这段时间有多担心你?你知不知道我看到那封遗嘱的时候是什么心情?沈放,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个英雄?就算我不喜欢你,不在乎你,你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做这种事了吗?你为我铺好了路,那你自己呢?你这些年来所有的努力,最后换来的结果,就是自我牺牲吗?”
他越说越来气,心里想着沈放不愧也是沈家人,做事同样极端,一时间数落的话像倒豆子一样滔滔不绝:“我有说过我需要你为我铺路吗?我有说过想继承你的遗产吗?你强行把这些东西塞给我,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沈放看他气得火冒三丈,心里竟有些开心,一时头脑发热,问出了之前在苏亭那里没有问出口的话:“如果我死了,你会记我一辈子吗?”
沈清池一怔:“什么?”
随后他反应过来了——沈放这是觉得他不喜欢他,还骗了他这么久,不甘心,想着就算得不到他的爱,也要在他心中占据一席之地,哪怕是以“死亡”这样的方式?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爱情观!
他瞬间炸了,用力往对方身上一扑,直接将他扑倒,怒道:“沈放!”
“呃……”沈放后背撞在床上,胸腔受到冲击,传来一阵剧痛,疼得他眼前发黑,可内心竟是愉快的,居然还笑得出来,咳嗽着说,“看来我在你心中的地位,比我想象的要……咳……要高一些。”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不喜欢你了!”
“我信,我信……”沈放不停咳嗽,“太疼了,快下来,饶了我吧。”
沈清池这才从他身上起来,生气地说:“还敢不敢?”
“不敢了,”沈放大口呼吸,断断续续地吐着字,“那你也……不准拿着我的遗产,去找……咳……别的叔叔。”
沈清池:“……”
不是说没听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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