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方以寒说的那样,江云邈向上面申请的兵力调动,冯静白批得很快,甚至都没有多问。
大概江云邈上报之后的二十多分钟内,冯静白就给了回复,而在批复中提到的调任战力,约莫在两天后就能到达特区了,速度快得都让辛卯觉得离谱。
“不过……因为我们放给方炁的消息是方淮提前破开了阵法和结界,被沈恽和何降追赶到了其他地方,所以为了不让方炁起疑心,我挑选了一个距离清溪镇不远的地方。”
接到了冯静白批复的战力调任许可的江云邈又一次回到了两人的营帐处,把战力申请的结果告知方以寒与辛卯。
“除了来支援特区的这些辰侍,那些我说的,埋伏着和沈恽何降一起对付方炁的辰侍,已经提前到达埋伏地点了,顺便做一下准备工作和侦查工作什么的。”
“所以……”江云邈正经地两手交叠在身前,坐在单人沙发里,看看坐在三人沙发左边的辛卯,又转过脸看看坐在右边,和辛卯隔着一段十分微妙的距离的方以寒,打量两人的眼神也跟着微妙起来,“你们俩……这是又发生什么事了?吵架了?”
听到江云邈说的最后三个字,方以寒整个人都是一僵,而辛卯则是极度不自然地低头玩手指。
江云邈见状,挑了挑眉,随后两手环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人,戏谑地弯起一侧的唇角,自鼻腔推出一个千回百转的“哼”来。
方以寒偷偷地别过头看了辛卯一眼,随后若无其事地转回来,很是自然地否认道:“没有。”
然而这回,江云邈显然并不想放过他们俩:“哎——你别想否认三连啊。”
此言一出,不只是方以寒整个人一顿,就连辛卯也是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
江云邈见后,严厉谴责方以寒的这种行为:“你们两个啊,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好吧?我又不是瞎子,还想蒙我?”
辛卯闻言,嘴一扁,决定先发制人,一只手指着坐在自己旁边的方以寒,朝着坐在两人对面的江云邈略微大声道:“还不都是他!说什么万一在之后的这场大战中人没了,让我一定要选择放弃做辰侍,回人间界去!”
活脱脱一副小学生和班主任告状的口气。
江云邈一边嘴里边儿连声应着,一边连连点头,然而看起来却是一脸若有所思的淡然。
看辛卯这家伙一副恶人先告状的模样,方以寒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他知道有时候她会耍些无伤大雅的无赖,但是却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她居然会把这招用在自己的头上。
于是,他心里面也突然升腾起一股火来,原本坐满了一整个沙发垫子的屁股当即就往外挪了半个,一手的虎口撑在大腿上,另一只手抬起来握住了辛卯指着他鼻子的手指,也是不甘示弱地大声道:“怎么就都是我了?这事儿还是你先开的头吧?!说什么我喜欢你比你喜欢我要更多,还问我清不清楚,这和我让你回人间界有什么区别吗!?”
本来只是找个人“告个状”的,这下子辛卯也直接毛了,差点没从沙发上跳起来:“这怎么没区别了!?要不要回人间界那是我自己的决定,你提出来!和我自己要回去!那是两码事!!”
方以寒也是气得不轻,甚至都气得发笑:“呵呵……那你知道你那话说出来有多伤人吗!——”
“你不是说你知道??!!那杀伤力不就减半了!?”辛卯听了,气呼呼地一扭头,语气讽刺地说道。
方以寒也是气得上头了,那张嘴也是不遑多让,直挺挺地拿辛卯刚才自己说过的话来刺她:“我自己知道是一码事,你说出来,把这层窗户纸捅穿,那又是另一码事!!”
正在两人你一刀我一枪的唇枪舌战中左看看右看看的江云邈,此时此刻目光切换到了辛卯的那一边,却见她显然是被方以寒的话噎了一下,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这尼玛到底是吵架,还是给他塞狗粮呢?把狗骗进来杀吗这是?
……说真的,要不是因为之后要打这么重要的一场战役,他才不会管这闲事。
“你们两位都先冷静一下。”江云邈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说道,“以寒,这个事情上,我得先说你。”
方以寒听了,自然是立刻便不服气地瞪向江云邈。
然而他才张嘴,就被江云邈一句话给堵了回去:“你,先别急着反驳!你让小师妹在这里待了这么久,适应了这里的节奏和生活,为了这个事儿你就说要让她回去,你有没有考虑过她回去之后怎么生活下去?”
这下子方以寒的确是被问住了。
而一边还在闹别扭,一脸不悦的辛卯,听江云邈这么问他倒是惊讶地转了回来。
方以寒一下子便冷静了一下,两肘撑在双膝之上,双手交握着,垂首沉默地思索起来。
江云邈察觉到辛卯的目光,转过头对上她的视线,微微颔首。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辛卯还在对此感到讶异的时候,江云邈话锋一转,“不光是以寒,辛卯你也有不对的地方。”
只不过说话的语气比刚刚对方以寒说的时候要温和一些。
“额……”辛卯自知理亏,也没有出声反驳。
江云邈看着辛卯一脸被戳穿的尴尬表情,又是叹了口气,语气又缓和了几分:“既然你都为以寒考虑到这个地步了,不如重新审视一下自己的感情?”
辛卯闻言,愣在了原地。
什么叫……考虑到……这个地步?
听了江云邈的话,不明所以的她一脸的空白。
江云邈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又是一声轻叹,好心提醒道:“自己好好地、仔细地想一下吧。”
她可能自己都没发现吧。
江云邈温和地笑了笑,又道:“你可能比你自己以为的,还要喜欢他呢?”
此话当着辛卯和方以寒两个人的面一出口,不光是当事人辛卯傻眼了,就连坐在一旁的方以寒也是一脸的呆滞。
看到两个人都被他一番话整得不知所措的模样,江云邈弯起嘴角,满意地点了点头。
既然这个小事情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他作为中间的调解人,也差不多该功成身退了。
于是江云邈两手揣在袖子里,活脱脱一副老头的做派,抬手朝着两人挥挥手道:“这个这个——该说的我也都说了,大事儿也告诉你们了,小事儿我也差不多解决了,也该走了。”
还坐在沙发上不断回味江云邈刚才那句话的辛卯和方以寒两人,此时此刻不约而同、结结巴巴地回应道:“哦……哦,小心点。”
听见两个人就连停顿都是一模一样的回话,江云邈微微一愣,随即笑开了。
“好,你们俩也要多注意身体,尤其是你,辛卯,”江云邈笑着说,“多注意休息。”
听他这像是老父亲一般的语气,辛卯不耐地抿了抿唇,微微皱起眉头,抬手朝他挥了挥,一副赶人走的模样。
江云邈也不恼,依然挂着笑容走了出去。
辛卯见人已经出去了,这才拿手扶住额头,又偷偷瞥了身侧的青年一眼,吐出了悠长的一口气。
“嗯……”而此时此刻走在路上的江云邈微微扬起头,神色安然,嘴角还依旧挂着十分浅淡的笑。
真羡慕啊……他心想着。
要是有一天他也能……
他两手交叠在脑后,嘴角的笑容又上扬了几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令他欢欣雀跃的事,连脚步也跟着轻快了起来。
而留在营帐里,还并肩坐在三人沙发里的方以寒和辛卯,这个时候却都是一副略显纠结的神色。
两个人各自挣扎了一会儿,最后倒是方以寒先低头了。
“对不起,我当时……确实没有考虑到你在回去之后要怎么办,只是觉得让你回人间界或许会好受一些,”他语气真诚地向辛卯道歉,转过头看着她说道,“说到底,这也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在你身上,却没有想过你究竟是怎么打算、怎么考虑的,我向你道歉。”
没想到他会这么快道歉的辛卯,这会儿态度也跟着软了下来。
她叹了口气,半个身体都转向他,说:“……我也有错。老江说得对,我那么说,无非是觉得,只要你知道自己在感情里的付出和我所付出的不对等,在失去之后或许就不会那么难过。我这也只是自己感动自己罢了,根本没考虑到你在听了这样的话之后,究竟是什么样的感受。同样的……也低估了我自己的感情。”
随着她一字一句的吐露,方以寒的眼神也越来越柔和。
而在听见她说出最后一句的时候,柔和的眼神瞬间被诧异而呆滞的表情拽了回去。
他一脸傻气地盯着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你刚刚、说什么?”
原本说完这句的辛卯就已经被自己尴尬得要死了,表面看起来好像无事发生,其实耳朵已经红得快烧起来了,只是抱着侥幸心理,想着说方以寒说不定已经听见了,又或者他没听见,也没在意这件事。
那谁知道他居然还问一遍?
这下辛卯直接绷不住了,一张脸倏地烧得通红,脸上却还尽力维持着面无表情。
她这种反应看得方以寒一愣,随后便笑了,还坏心地逗她:“你再说一遍嘛,我没听到。”
辛卯板着脸,语调简直快拉成了一条直线:“……好话不说第二遍。”
而且她心知肚明,这货肯定是听清楚了,可以说是听得一清二楚,但是就是使坏,想让她再说一遍给他听。
一身反骨的辛卯偏不让他如愿。
“我说我只是自己感动自己,也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
方以寒像是早就料到了她会这么说,依然是一脸的笑意,非常自然地道:“这句我听到了,是后面那一句。”
辛卯装傻:“哪一句?这就是最后一句了啊。”
闻言,方以寒笑了,只是笑得让辛卯觉得有些瘆人。
“你说的是你低估了自己对我的感情。”语气极度平静,好像是在讨论一个,和“今天晚上要吃什么”一样稀松平常的话题。
辛卯听完微微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反驳道:“我有说是‘低估了我对你的感情’吗?”
此言一出,方以寒笑眯眯地看着她,沉默不语。
辛卯奇怪地回看他,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自己中计了。
她叹出了悠长的一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
……这套话的方式,总觉得和自己的风格有点儿像。
她默然地抬头望向天花板,心里暗自感叹。
……难道真的和老江说的一样,某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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