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以千奇百怪的姿态,横七竖八地歪在地上。
辛卯和方以寒面对面靠在墙壁上,而江云邈则大喇喇躺在地上,百无聊赖地望着黑黢黢的天花板,喘了几口气,然后问道:“哎,以寒,你那手怎么样了?”
方以寒笑了一下,说:“放心,废不了。”
“啧……”江云邈皱了皱眉,没好气地一挪腿,轻轻踢了一脚方以寒的小腿,“胡说八道什么呢?”
方以寒闷笑两声,然而没想到,坐在对面的辛卯也一伸腿,拿鞋面碰了他一下,似乎也挺生气:“方老师,学谁都不能学江大少爷满嘴跑火车的鬼样子啊。”
闻言,江云邈皱着眉头眨了眨眼,身子还躺在地上,脑袋却直接抬起来,脖子甚至拗出了一个直角,一脸迷惑地看向辛卯:“……小师妹,你好过分啊。”
方以寒则是没料到辛卯居然也会这么做,一条伤臂提在胸前,一双眼睛瞪大了看向她,里面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辛卯丝毫没察觉方以寒的视线。她正浅笑着望向江云邈,语气听着有些嫌弃:“你扪心自问,是不是嘴上没个把门的。”
她原本想说“嘴上没个把门的乱放炮”,然而一想到还有方以寒在场,最后那三个字说出来不太优雅,于是顿了一下,稍作改动:“嘴上没个把门的,喜欢胡说八道。”
然而就这么一改,被这间歇式精明的江大少爷察觉到了什么。
他一扬眉,“哟”了一声,戏谑道:“怎么话出口之前,还临时掉转枪头呢。”
辛卯撇撇嘴,眼神锋利地剜他一眼,站起身拍了拍裤子和衣角,随后朝方以寒走去,半蹲下/身子,一手握着他肩膀,另一手牵住了他的手腕,想要把人扶着站起来。
方以寒一路注视着她朝自己走过来,愣怔地看着她的手指落在自己的肩膀和腕部。修长葱白的指扣住他手腕的瞬间,方以寒感觉到了皮肤上传来的细微凉意,然而与她指腹相触之处却隐约发烫起来。
他移开视线,轻咳几声,借着她的力气站起来。
而此时此刻,江云邈也一骨碌从地上坐起身,撑着地面爬起来。
“接下来准备怎么安排?”江云邈也拍了拍裤子,又蹭了蹭手上沾到的灰,问道。
方以寒朝他摊开手:“强光手电。”
江云邈闻言,也没多问,二话不说把别在腰间的强光手电递到他手里。
方以寒握住手电,灵活地只用一只手的手指一拨弄,手电就在他掌心转了一圈,随后一条手臂横在胸前,步伐稳健地走到刚才江云邈险些掉下去的断层边,打开手电朝着漆黑一片的断层中照下去:“接下来,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跳下去。”
“???”江云邈无语又不解地一歪头,也没多仔细观察,张口便来,“既然还要跳下去,那你俩刚刚把我拉上来干啥?”
辛卯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到了师兄弟二人的身侧,听江云邈这么说,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你看看清楚,照你刚刚掉下来的高度,我们两个要是不拉住你,恐怕还没查探到点儿东西,我就得拖着两个摔骨折的家伙回去了。”
江云邈听她这么一说,噎了一下,抿了抿嘴朝下看去——手电光虽然能照到下方空间的底部,然而这毕竟是强光手电,理论上而言最远能照三百米到四百米。
他交给方以寒的这支,如果没有记错,光线射程应该是四百米远,看这底下光圈的模糊程度,至少得有两三百米。
他看了一眼,舔了舔唇面,随后又窘迫地咬着嘴唇,尴尬地嘿嘿一笑。
辛卯也跟着朝下望了一望,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两手抱臂,抬眸看了方以寒一眼,随后问道:“所以,我们怎么下去?还是利用箍索吗?”
方以寒抬头观望四周的环境,随后转头看向辛卯和江云邈问:“箍索可能没有办法长时间固定在某一个地方。我们需要检测一下这里的地质如何,看看能不能使用索降的传统手段下到下面的暗室。”
辛卯想了想,又问:“只能用索降吗?就没有能够利用脉冲的办法吗?”
“不行。”方以寒说,“在时空域没有人提起,但其实大家都知道,在各大世家的暗室内不能够使用过多的脉冲,有很多建造暗室的材质会对脉冲产生反应。因而,像箍索这样使用脉冲的量较少的术法可以使用,但也只仅限于此。”
闻言,辛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方以寒转过身去,走到墙边,用手指轻轻触了一下墙面,又稍稍用力向下按压,感觉到坚硬的材质直接将他的指腹抵抗摁压到变形,方以寒抿了抿嘴,回过脸,抬了抬那条挂在胸前受伤的手臂,问江云邈道:“我和辛卯背包里的探测仪用来固定我的手臂了,你那儿还有吗?”
江云邈随着他所说,视线落在了方以寒裹着绷带的手臂上,随后动作迅速地将背包取下来,开始在里面翻找。
过了一会儿,他从背包里抽出一个黑漆漆的物体,长得和那支绑在方以寒绷带里头的玩意儿一模一样。
方以寒立刻向后退了一步,给他让出空间来,然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差点保持不了平衡直接朝后倒。
他怔了一下,心头一个震颤,还以为自己就要这么倒下去,直接造成二次伤害了,却没想到身后有人接住了他。
辛卯站在他身后,双手手掌搁着厚重的衣料抵住他的肩胛骨,咬着牙撑住方以寒往后倒去的身体,一只脚抵着墙根处以作支撑。
然而方以寒毕竟一米八几的个子,又是个练家子,看着显瘦,但其实一身的肌肉也不是摆设,半个人都倒在辛卯肩上,这重量压得她几乎说不了话了。
“那什么……方老师……”辛卯抵着他,脸上的表情是肉眼可见的表现出了感受到的重压,“您能自己动一动吗?我……我快撑不住你了……”
方以寒脚底划拉几下,立刻站直了身子,随后转过来查看辛卯的情况:“你……对不起,你还好吗?”
辛卯站直了以后揉了揉肩膀,又转了转手臂,脸上露出的笑容显得有些无奈:“没什么大事,就是被压了一下而已。”
方以寒听她这么说,原本显得有些紧绷的表情一松,似乎是舒了口气。
江云邈一门心思趴在墙面上捣鼓那个通体漆黑的探测器,压根儿没注意到这边发生了什么小插曲,皱着眉头观察着探测器上的数据,直到那块小巧的亚克力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停了下来,他的眉头才舒展开,欣喜地转过头去,就见到方以寒一脸紧张。
然而在辛卯摇了摇头说了句什么之后,他的表情又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江云邈疑惑地眨眨眼,也没多问,拿着得出结果的探测器向两人走过去,说:“结果出来了,各个指标都达标,可以进行索降的固定。”
方以寒点了点头:“嗯,那就好。”
“那么问题来了,”辛卯朝着方以寒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双手环胸,抿了抿唇角说道,“他怎么办?要索降,光一条手臂可下不去。”
“问题不大,”方以寒不以为然地低头摘掉粘在衣服上的尘粒,说,“这不还有一个苦力么。”
江云邈原本还没觉得有什么,过了一会儿觉得不太对劲,于是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是在说我吗?”
方以寒听了,忍不住笑了,抬头瞥他一眼之后,继续低头清理衣服上的灰尘:“不是说你,难不成我还在说人家女孩子吗?”
江云邈抿唇,瞪着一双死鱼眼,很是无语地抬手想指他,又觉得不太好放下手,来来回回这动作做了好几遍,憋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回怼方以寒。
毕竟这种情况下,也只有他能驮着方以寒下去了。
辛卯无奈地摇摇头,提出了另一个解决办法:“背着下去太难办了,我有另一个办法不知道行不行。”
两名青年齐刷刷转过头看她。
“找根稍长一些的绳子,牵在你们两个人的腰上,方老师就挂在老江下面,”辛卯放下自己的背包,一边翻一边说,“然后老江把你的背包也给我,你先下去,我在上面慢慢把方老师放下来,你们觉得这样能行吗?”
方以寒沉吟了一阵,随即正色点头:“我觉得可以,老江呢?”
末了,他一本正经地看向江云邈。
当事人沉默了一会儿,无可奈何地翻了个白眼,刻意拉长了声调说:“可以——确实可以——都可以——”
辛卯此时正巧翻出一捆登山绳来,把它抛给江云邈,又说:“既然可以,那咱们就开干。”
江云邈和辛卯互相帮忙着,按照方以寒的计算结果固定了索降的位置,确定了一下登山绳的牢固程度后,辛卯开始帮方以寒将绳子绑到腰上,另一头则被江云邈往身上系。
一切都准备就绪后,江云邈先站到了断层边,面对着方以寒和辛卯,朝他们两人点了点头,率先向后倒了下去。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