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觉得有趣。抬眼看云嫣,只觉云嫣是个洒脱又颇有意思的小姑娘,她与自己年纪相近,顿生亲切。宋氏便在前头引路,领着她和静训往英华轩走。

    等到了英华轩的正房,静训从小厮刚刚搬进来的箱笼里面,摸出一只红绸包着的物件来,递到云嫣手上。

    宋氏不好多问,只道:“娘已经拔了几个丫寰婆子在姑娘院里侍候,姑娘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她们去找侯总管。若想在府上转转,下人们就候在屋外廊下,姑娘吩咐个人跟着便是,好给姑娘指路。”

    宋氏这是怕她找不到去多福堂的路吧?倒真是个心细如尘的女子。

    云嫣谢过了宋氏,宋氏便领着小丫寰告辞了。

    静训拣着这个机会,赶紧回禀云嫣,道:“姑娘让我打听永晟绣坊之事,有消息了!”

    云嫣脚步一顿,问:“如何?”

    静训道:“太子身边的太监宁泉给了绣坊三日期限,可到了日子,却再没有去绣坊接人……倒是听说大同知府吕建堂,被太子府逼得四处打探姑娘的消息,已经搜遍了整个大同府。”

    云嫣闻言,低头思忖。吕建堂一直找不到她的行踪,说明那日追捕她们的武夫和骑手,都不是吕知府的人。而太子府不再问绣坊要人,必定是知道了她人已在大同府——那些人马,定是太子府设下的埋伏。

    云嫣抬眼问:“那绣坊里做活儿的人都还好吗?太子府没有为难他们吧?”

    静训道:“人都还好。不过,听说太子府日日派人在绣坊门前盯梢,留意着出入的动静。”

    不用说,他们必是打算守株待兔,好找到云嫣。

    云嫣忧心忡忡,复又想起吕知府别院的徐妈妈——但愿别有人为难她才好……

    话说此时的永晟绣坊里,肖月娥正坐在八仙桌前,将一枚铜钱夹在掌心,双手合十,口口念念有词:“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黄天老爷,阿弥陀佛,如果是背,她就是化成蛇虫烂泥了;如果是字,她就还活着!您老可保佑我千万找着她!”

    说完把铜钱丢在了炕桌上。

    那铜钱在桌上咕碌碌转了一阵,到底翻一面朝上,停了下来。肖月娥探头一看,竟然是背!

    肖月娥只觉得头顶一道惊雷劈下来——莫非赵青瓷死了?大同的知府老爷已经把整个大同府翻了个底朝天,就这也找不到半个人影儿,莫非她是遇了贼人,死于非命?

    若果真如此,太子府问她要人,她可怎么收场?嗳哟喂,老天爷当真是要下黑手么,这是要灭了她肖月娥呀!

    肖月娥不知,云嫣非但没死,还活得好好的。

    云嫣从英华轩出来,自己拿着红绸包,又折回了多福堂。只见顾老夫人正喜滋滋地看着面前儿一个小丫寰摆弄九连环。顾老夫人抬眼见到云嫣折回来,有些意外。

    当云嫣手中的红绸包层层揭开时,顾老夫人大吃了一惊。

    云嫣手中捧着的,竟是已经散轶的《建安诗话》!

    顾老夫人一生随着老国公爷戎马倥偬,所有小女儿情怀都藏在最喜欢的诗里了。前朝大诗人孙植编撰的《建安诗话》,将建安时期最著名的诗收集成册,还附有孙植本人的注评,是顾老夫人最喜爱的一本。只可惜,此书在大梁朝开国之前的乱世中尽数散失了……

    这小姑娘是打哪儿寻来的?

    顾老夫人欣喜地看着云嫣,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只道:“哎哟,我这一把老骨头真是有福了,还能收到青瓷送的这么贵重的礼物……”

    云嫣盈盈一福,开口道:“老夫人,这不能算是青瓷送的礼物……是王爷寻遍了玉夏边市,好容易才寻来的。王爷原是要青瓷以己之名送给老夫人,但此书难得,青瓷不敢居功……”

    哦,原来是简儿寻来的!

    顾老夫人欣喜之余点了点头,又听云嫣道:“还请太夫人原谅青瓷空手而来。太夫人若喜欢,王爷便是再高兴不过了,请您不要怪罪王爷。”

    老夫人抬眼看她——这姑娘倒是不装相,实话实说。顾老夫人一下子便喜欢上了云嫣这股实诚劲儿。

    别看她小小年纪,却句句话说得沉稳识礼、进退有据,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外祖母当然喜欢。”顾老夫人笑道,“难得简儿有为你的这份儿心。”

    如此看来,简儿是真心欢喜这个姑娘了。

    顾老夫人想了想,退下手上的玉镯,道:“青瓷啊,今日第一次见你,没来得及准备什么,这个镯子你且收着,权当是见面礼了。”

    那是一只白细熟糯的羊脂玉镯,细腻油润极有脂份感,成色非常罕见,可说是价值连城。

    “谢谢老夫人。”云嫣也不客气推辞,福身道谢之后大大方方受了,颇有大家之风。

    看她年纪尚小,容色未加粉饰,一张芙蓉面却是倾城倾国。那玉雕般剔透玲珑的小脸,一双天成的却月眉,于那对大而明亮的眸子之上,让人见而生怜。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但愿她不只是以色侍人才好。

    “青瓷,你可认得字?”顾老夫人问。

    “识得一二。”云嫣说。

    于是顾老夫人便叫云嫣坐近些,将那本《建安诗话》摊开在前头的紫檀书案上,与她一起品读起来。

    ……

    镇国公顾慎将靖王送至皇宫的天和门,便只身回去了。

    靖王下了马,往乾清宫那边走。经过乾西五所时,正好遇见莲嫔拉着六皇子,在一个角落里喋喋不休。

    莲嫔是六皇子的生母。六皇子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虽说莲嫔没有福气在六皇子身边陪他长大,但是若六皇子有难,莲嫔必不惜性命。

    靖王远远地看着这对母子,心下微动。

    有生母在,毕竟不同。

    “我知道我知道,莲嫔娘娘!”六皇子赵昶嘻皮笑脸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我赵昶没有泄过什么考题,问心无愧!”

    莲嫔见赵昶还跟小时候一副泼赖相,无奈地摇了摇头。她与靖王见了礼,又怜爱地看了六皇子一眼,便领了宫女退下了。

    六皇子心态摆得正,毫无负担,对靖王道:“今日父皇将皇兄们全都叫进宫来了,管事的翰林官和那告状的领头子吕庭轩也在,我可与他们当面对质……”

    靖王淡淡地看六皇子一眼,继续往乾清宫走。

    “四哥,我求您一件事?”六皇子追上来道。

    “什么?”

    “您一定要答应我!”

    靖王不言,也不再理他,继续往前走。

    赵昶只好道:“四哥,好四哥!这事发生之时,您恰好在玉夏国,正好可以置身事外。无论发生何事,您千万别往里掺和!”

    翰林院地位清贵,却出了春闱泄题的丑事,掌院学士为了翰林院清名,更是咬定因皇子参与才透了题。于情于理,皇帝都要查个水落石出,他把所有儿子都叫进宫,不揪出真凶誓不罢休。

    此番进宫面圣,少不得一番唇枪舌剑。

    靖王不欲多言,道:“我自有分寸。”

    言罢,那一抹高大俊挺的身影,一身暗紫亲王常服,被六皇子喋喋不休地追着,由太监引着朝乾清宫走去。

    ……

    到了乾清宫,只见殿内站着太子和惠王、端王、五皇子、翰林院的掌院学士、礼部尚书、告状的吕庭轩,还有来截访的他爹——大同知府吕建堂。

    大殿中央跪着两个被捆住手脚的人,是被抓到泄题的翰林院编修。两人一口咬定,是六殿下赵昶授意他们拿考题换银子,价高者得。

    六皇子一听便火了:“你二人我见都未曾见过,如何指使你们拿题换银子?”

    翰林院掌院学士闻言笑了笑,态度甚是恭敬,道:“皇上,依微臣愚见,要传递消息,何须见面?”

    六皇子气得指着他道:“你……”

    掌院学士向皇帝叩首,道:“陛下,可否传翰林院扫地的奴仆,作为人证?”

    听闻此言,在场的人都暗自奇怪,抬眼看向皇帝。

    皇帝点了点头,命徐文胜出去传话儿。不一会儿,那在翰林院扫地的跛子便被带上来了,掌院学士冲他喝道:“你且把那几日见到的事情,如实禀来!”

    扫地仆子战战竸竸,跪在地上道:“是,是……院里早立了规矩,命题的时候,一律不许人随意出入。可是那几天,有、有个瘦骨伶仃的小丫鬟,每天从翰林院的狗洞钻进钻出,替、替六殿下往翰林院外传递书信……”

    此言一出,在场的吕知府、吕庭轩等人俱是一震。惠王和端王更是瞪大了眼睛。

    皇帝闻言眉头倒竖,嗔目问六皇子:“可有此事?”

    六皇子目瞪口呆,却是哑在那儿了——这,这个小贱仆!

    心中含怒,口中泛苦,暗道小丫鬟递信儿这事儿确有,可他根本不是为了传递题目啊!他原是……原是为了找人搭救赵青瓷。

    见六皇子矢口否认泄题,又解释不出所以然,站在一边的太子心中关切,切切道:“六弟无须讳言,如实禀告父皇便是。”

    五皇子闻言,抬眼看了太子一眼——咳,太子大哥这是料定了老六不敢实话实说,只能吃下这哑巴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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