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清寒带着林清冉穿过长廊,终于来到正厅。易清寒似乎骨子里就学会了八面玲珑,此时的大方得体与刚才的泼皮无赖完全不是一个人。

    “庄主。”他向景修闻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而后视线转向了宋雾汐,两人一对视,景行舟便觉察处宋雾汐的异样,而宋雾汐表面上却是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

    “宋姑娘,在下易清寒,这位是……嗯……林清冉。”易清寒谨慎地选择着措辞,这让林清冉心中又是一阵怒气上涌。

    “清寒公子,久仰大名。”宋雾汐落落大方地回了一礼。

    易清寒心中百感交集,一时之间竟出了神。

    他早已认出了宋雾汐,心中也觉得宋雾汐认出了她。只不过,如今她是北泽侯府的清阳郡主,自己身份低微,徒增年岁,也没有什么一定要认出她的必要。

    景修闻站起身,正打算让众人入席时,宋雾汐突然走近易清寒,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师兄,好久不见。”

    易清寒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站在原地,愣愣地。

    “你们认识?”景修闻好奇一问。

    “庄主有所不知,早年间,雾汐也是出身云阳,与清寒公子师出同门,想来是日子久了,感情也生疏了,师兄未认出来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没想到,师兄后来来了清越。”

    易清寒面露尴尬。她大大方方在人家面前谈论自己的出身,反倒显得自己有些狭隘了。

    “是我疏忽,好久不见。”

    易清寒这一句话在旁人听来,多少有些逼不得已的意味。

    当年宋远将军的独女,林敬辞最引以为傲的弟子,如今成了北泽侯府的清阳郡主,不知道宋远将军泉下有知,会是怎样一阵唏嘘呢?

    “那雾汐可认识清冉?”景修闻突兀一问。

    在场几人皆是一愣,而宋雾汐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立即回答。

    “冉冉是清寒在路途中识得,那时雾汐与清寒已经分别,应当是不曾见过的。”景行舟很快出面向景修闻解释道,“父亲想来是忘了,清寒说过的。”

    景修闻一笑置之:“大概是我记错了。”

    “我只觉得与这位林姑娘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像是见过一般。”宋雾汐淡淡地笑着,声音很轻,很柔。

    “哈哈哈,郡主与清冉倒是投缘,日后同在山庄里,也能多交流。”景修闻开怀大笑,“快入座吧。行舟,世子——哦不,小言呢?”

    “从刚才就没见着了,我去找找吧。”景行舟起身,却被宋雾汐拉住,又坐了回去。

    宋雾汐:“孩子心性,多半是玩去了,这可不能惯着。”

    “我去吧。”林清冉突然站起来,还瞪了易清寒一眼。

    易清寒委委屈屈地自问:我又哪里做错了?

    “也好,清冉你去吧,小言和你一般年纪,怕是和你更玩得来。”景修闻点点头,同意了,“我们便再等片刻吧。”

    易清寒立刻跟了出去:“我也去吧,这丫头也不是个省心的,到时候一个没回来就算了,两个一起疯玩就不好了。”

    借口,都是借口。

    景行舟暗自调侃。

    另一边景修闻看着宋雾汐和景行舟两人坐在一起的模样,看起来就很是般配,宋雾汐恐怕不是因为周言爱玩,而是不想让景行舟出去。景修闻自己想着,越想越满意。

    虽然宋雾汐不是北泽侯亲生,但总归有郡主头衔,此番下嫁,对清越山庄在京城的生意也是百利而无一害。即使什么都没有,宋雾汐这样完美的女子,本就让人心动。

    “我见易公子对林姑娘关爱有加,又多有帮助……”宋雾汐望着易清寒离开的背影,轻轻的说了一句。

    景修闻说道:“清寒是个好脾气的,对清越山庄中很多小一辈的弟子都是极为照顾,或许是冉冉常常在他身边,照顾得多了些,才让雾汐有这样的错觉吧。”

    “林姑娘身为女子,为何和易公子……林姑娘是易公子的弟子吗?”

    全场突然陷入了一片寂静。

    下人们整整齐齐地低下了头,景修闻抚了抚自己的胡须,没有说话。景行舟伸手托额,颇为尴尬地看了一眼宋雾汐,也没有说话。

    “那个,算……算是吧。”最后还是景行舟出来解围,含糊其辞地说了一句,暗示宋雾汐结束这个话题。

    显然,宋雾汐不知是没懂还是好奇心泛滥,又补上一句:“我听闻清越极其看重尊师重道,这……何为算是?”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冉冉自小也跟着清寒,在我们看来清寒是将冉冉当成自己的弟子的,只是——冉冉的拜师礼现在还没有完成,也就显得……嗯……名不正言不顺了些。”短短两句话,景行舟愣是说出了结巴。

    “是这样啊。”宋雾汐感叹,“这拜师礼不全——”

    便不算师徒。

    “不过快了,小言拜师之前,我们会解决好的。冉冉以后,也算是小言的师姐了。”景行舟忙补充。

    “林姑娘是易公子带来的吗?”宋雾汐又问。

    景修闻插话道:“雾汐好像对清冉很感兴趣?”

    “伯父见笑了,难得见到一个投缘的朋友,雾汐也是一时激动,想多了解一些,若是不方便,雾汐便不多问了。”

    “冉冉是清寒带来的,之前的来路我们也不清楚。清寒只说是闹饥荒那年路上捡的。”景行舟颇有耐心地为宋雾汐解释道。

    宋雾汐点点头,没有再问下去。

    “他们怎么还没回来,快去催催。”半晌过去,还不见动静,厨房已经来问了好几遍,景修闻一个头两个大,“这些孩子真是没一个省心的,让郡主见笑了。”

    “总归是小言惹出来的祸事,还要庄主多包容。”

    ……

    “就是那个吗”林清冉指着一个蹲在地上的男孩,问身边的婢女。

    “是,那就是周言世子。”

    “世子殿下——”婢女率先开口,她的声音吸引了男孩的注意,男孩下意识转过头来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是姐姐吗?”男孩未看清来人,随口问了一句,“我马上回。”

    是姐姐吗?

    林清冉一下子愣住了。

    ……

    “姐姐来了吗?我听完这段就回。”

    “姐姐,这是我送你的,你喜欢吗?”

    “姐姐,今天不带我一起吗?”

    “姐姐,早点回来啊!”

    “姐姐——”

    ……

    “清吟?”林清冉自言自语道。

    “你说什么?”男孩终于看清了林清冉,有些失望。他起身,拍拍自己衣服上的灰,若无其事地向林清冉走来,“找我吧,我马上就回。你们这里的环境不错,我去练武场看了,还可以。就是那里有只不知道谁养的猫,受伤了都没人管,你带回去看看。”男孩指了指草丛,又指了指林清冉,后半句话却是对林清冉身边的婢女说的。

    周言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却是一副老成的模样。他把分寸掌握的非常到位,连游走在那些老奸巨猾的老狐狸中间的景行舟都夸过他:

    处事有道。

    他是经历了什么呢?

    林清冉很好奇,却不想问。那一瞬间,她在周言的身上看到了林清吟,也就是十多年前就不在了的她的亲弟弟。

    她自然不会知道,十四五岁的林清吟会是什么样子,但她觉得,大概就是周言现在的样子吧。

    “走吧,后面有人等你很久了。”周言轻轻拉了拉林清冉的衣袖,示意她一起往前走。周言指的人自然就是易清寒。

    “师尊?”周言看着来人,想起了景行舟描述向他描述过的易清寒的样子,便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找我吗?”

    易清寒下意识地看了看林清冉的神色,发现林清冉根本就没有听到那一句师尊,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易清寒松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拉周言,却被周言一把甩开。

    怎么男孩子和女孩子差怎么多的吗?

    易清寒疑惑了,他每次去握林清冉手的时候,她绝对不会甩开他的手。难道是周言不喜欢别人拉他的手?

    有了!

    易清寒颇为犯贱地又去拉周言的手,毫无意外地再次被甩开,还附赠了一个白眼。易清寒不死心啊,又去拉,就像是要牵孩子一样,又被甩开。

    终于,周言停下了脚步。

    “你有病吗?”

    “有。”易清寒坦白,“病得不轻,我不适合做你的师尊,你还是另请高明如何?”

    早在之前,景行舟就告诉过周言,易清寒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周言对易清寒别出心裁的手法见怪不怪。

    下一刻,周言主动去拉易清寒的手:“有病记得吃药,没钱我出。”

    易清寒从周言的语气中听出了世子爷的豪横,瞬间感觉手上和被雷击了一般,一把就松开了周言的手,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来时看戏的人现在成了被调戏的人,林清冉忍不住笑出了声。周言的脸上也露出了少见的笑容。

    “你果然适合做我的师尊。”周言评价。

    易清寒:“为什么?!”

    “用姐姐的话说,就是和我一样的不着调。”

    该开心吗?这算夸吗?

    “所以这位是谁?”周言终于想起来最先见到的林清冉,“你刚叫我清吟,我和你认识的人长得很像吧。”周言的话给人一种独特的感觉,你听不出他的喜怒哀乐,但你绝对挑不出他的错来。他的每一句话都说得极其得体且自信,与他们这些人多少有些区别。

    “清吟?”易清寒神色一变,看了眼林清冉,没有说话。

    “叫师姐。”林清冉抢答。

    周言问:“师尊怎么说?”

    “我说不许叫你会不叫吗?”易清寒早就看透了周言。

    周言:“那就叫姐姐吧,比师姐好听。”

    “也好。”林清冉点头,很满意周言的表现,“走吧,小言的师尊。”林清冉的话语中尽是嘲讽。他易清寒居然在自己的徒弟面前输给了林清冉这个小丫头,他不服气!

    三人一路有说有笑,正巧遇到了后来又出来寻人的景行舟和宋雾汐,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宋雾汐拎着周言走在最前面,景行舟紧随其后,身边是林清冉,易清寒一人孤独地被抛弃在最后。

    一行五人,浩浩荡荡地走回了正厅。

    正厅里,显然景修闻的脸色已经不好看了,众人也都不敢多说话,闷闷地吃完了一顿饭。

    饭后,景行舟将宋雾汐送回了北泽侯府在清越的别庄。大婚在即,他还有很多东西要准备,整个清越山庄忙上忙下。又适逢清越山庄招收弟子,景行舟巴不得一个人能劈成两半,却也分身乏术。

    终于,周言拜入易清寒门下,成了易清寒第一个,也是易清寒心中未来唯一一个弟子。林清冉曾经没有全的拜师礼易清寒依旧没有补上,这样的名不正言不顺还延续着。

    转眼半月过去,年轻弟子们在各自师尊的带领下,渐渐熟悉了清越山庄的各个规矩,摆脱了一开始的束缚,都活络起来。

    月底,婚期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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