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拉机吸引了前朝和民间的所有关注,小雪她们做出的凡士林就显得低调了很多。

    都是如膏似脂的东西,石蜡这个奢侈品太耀眼,凡士林的售价完全无法相比,显得好像是把废料废物利用了一样。步骤也有些麻烦:

    浓度98以上的硫酸,按原料量的六成加入反应釜中和原料混合,反应温度需要保持在70c左右。

    反应完后分离酸渣,用酒精稀释,以进一步除去酸渣。

    得到的酸处理后的油料,再倒入另一白土精制罐中,保持140c左右,利用白土脱色,然后过滤,便能得到凡士林成品。

    在藜国做出来的凡士林,当然不叫这个名字,而是叫矿脂,或者石油冻。

    矿脂主要是化学惰性的碳氢化合物,虽然没有杀菌能力,却有着不亲水、不易吸收的属性。

    涂抹在皮肤上,还能在表面形成一层膜,使水分不易蒸发散失。还能阻挡空气中的细菌,从而降低感染的可能性。

    不过保湿效果仅限干性皮肤享用,或者是北方干燥的秋冬季节用,否则在皮肤自身的油脂屏障外再密密实实地糊上一层,反倒阻塞毛孔,闷起痘甚至引起痤疮等症状。

    小雪她们送了一些矿脂去太医院,请太医们研究它的医用效果。还留了一小部分,用在玻璃瓶的磨砂瓶塞处,可以防止玻璃相互咬死以致卡住。

    剩下的矿脂,则都打包送去了物理学院,给他们的机械零件润滑用。

    在化学实验室里,怎么都折腾不出花样的矿脂,在太医那边也暂时没研究出来什么,仅仅研究出了无毒、滋润的属性。

    姬昭明觉得矿脂看起来就是前世见的凡士林,于是坚持又做了一批,分发给自家的仆从,让她们代为试用。

    劳动人民的智慧,这次得到了充分地发挥。

    单涂于嘴唇上,有滋润养护之效。调一些混进口脂、口红里,就是有颜色的润唇膏。

    混在头油中,或者混上一点香粉当做护手霜擦也都不错。

    甚至,有人口略微口腔溃疡,也试着抹了一点儿,竟然第二日就好了,愈合的速度比以前快了不少。

    下人们日日干活,手上身上有个剐蹭、小划伤的都很正常,见到口腔溃疡涂矿脂有效果,他们干脆也抹在伤口上试了试。确实有些效果,自此,矿脂开始在下人们手中流行开来。

    见他们喜欢,姬昭明便专门开了一条矿脂的生产线出来。售价方面,只要勾得上生产加售卖运营的成本就可以,这样既不浪费材料,又能给大家提供物美价廉的油膏。

    矿脂的销量上涨得很快。

    有人试着把它抹在婴儿的屁股上,还真能避免湿尿布长期接触皮肤而引起湿疹。

    还有人风寒时流鼻水厉害,把它涂在鼻子周围,也能免得擤鼻子时摩擦皮肤太多,不会伤到皮肤。

    被开发出这两样功效后,矿脂的销量又涨了一波,各家各户,无论贵贱贫富,都愿意在屋里备上一点备用。

    小雪家的邻居有一户以洗衣为生的,那家的女人都是自小就日日和水打交道。甚至可以说,手泡在水里的时间,比手上干爽的时间要长上许多。

    以前日日泡在皂角水里,现在有了去污能力更强更好用的肥皂,就是泡在肥皂水里。

    这都是碱性的,可是正常人的皮肤是微酸性的,泡在碱水里,自然就会中和。虽说洗干净碱水后,皮肤就会慢慢恢复,但是恢复是需要时间的。经年累月得这么泡着,要是体质不够好,就容易屏障崩溃,产生角质化的病变。

    由惯用手的食指或中指腹面开始干燥,接着指纹模糊而硬化,逐渐延伸到别的手指和整个掌面,甚至皴裂出血,疼痛异常,严重时,连手指都难以伸直。

    这便是富贵手,也叫主妇湿疹。是一种手部湿疹,症状有皮肤干燥、粗糙、脱屑,指尖皱纹增加,手掌的掌纹增加……得病后,生活中的很多东西都会变成刺激源,葱姜蒜、肉、菜、酒等等,甚至接触水都是刺激的。

    哪怕是皮肤干燥的状态下,拧衣服、布巾这样的摩擦,容易手部破皮不说,也会刺激得病症加重。

    邻居家的主妇便有这么一双手。久而久之,她就像丧失了痛觉一样,即使手上都是破裂的小口子也不影响洗衣的利索。

    甚至在别人问起时,还要自豪地说:“看过大夫啦,说是阴血亏虚,咱们这些洗衣妇,哪个没有这样的手?要是手上干干净净,就肯定不是洗衣的好手。”

    她家的大女儿,今年才十三,自小懂事,才五六岁的时候就会跟着娘亲打下手。不知道是不是先天不足,她的手本来就很容易干燥,大概更受不得刺激,小小年纪竟也有了富贵手。

    邻居家的主妇是哭着跑来敲响小雪家的门的:“好嫂子,姬家嫂嫂,求你帮帮我家皂儿吧!”

    小雪发迹了,自己姓了姬,她家人也随她一起,对外有了名正言顺的姓氏。虽说小雪给家里的钱,足够搬家到更好的地方,甚至可以让她的父母不再做活、只享清福,但是他们还是继续住在这个“贫民区”。

    一是因为邻居间相处得不错,二是他们舍不得花太多的钱。还要攒钱给儿子娶亲,还要给小女儿攒嫁妆,大女儿有本事,可是大女儿日后成亲也是要嫁妆的,他们不能挥霍。

    小雪尊重父母的意见,亲自提着礼物去感谢过这一坊的保长,拜托对方平时多看顾一些。就算没有礼物,保长也不会得罪小雪一家,现下更是要卖力尽心了。

    所以小雪一家在这儿过得很舒心。有人试图来攀近乎,求上门来想捞些好处,都被小雪父母客客气气地请走了。像邻居家这样踏实肯干的人家,倒是说话能说到一起去。

    这会儿听到对方的疾呼,吃过晚饭后,正在院里聚在灯下说话做事的一家人,赶紧开门把人请了进来。

    “快进来,出了什么事?别急,慢慢说。”

    对方进来后拉着女儿就要跪下,凄凄哀哀地求:“我知道姬大哥和大嫂平时都不舍得打扰你家雪娘,可是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求求你们,替我家皂儿和雪娘说说吧。只要能治好皂儿,我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大哥一家的恩情!”

    邻居家的男人是跟着商队行走做事的,虽说只跑短途,但是大部分的时间都不在家,今天大概也是如此。

    进来的只是一对儿母女,小雪的爹爹不好出声,就带着儿子坐得远些,静默地听这边讲话。

    小雪的娘带着小女儿一起拦着对方:“快起来,这是做什么!”

    对方也不多话,扭身撸起女儿的衣袖,抬起一双已有不少裂纹的手,哭道:“都怪我粗心,一直由着皂儿帮忙,却没好好关心过她。姬嫂子你看,皂儿才十四,还没说亲呢,她现在这样,以后可怎么办啊!”

    “这是怎么回事?皂娘的手怎么都破了口子,这是怎么……”目光扫到托着皂儿手腕的那双手,小雪的娘亲说不出话了。

    如出一辙但更加多的裂纹,很明显地说明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对方知道光哭没用,这会儿强忍着想要嚎啕大哭的感觉,努力控制着情绪:“怪我没给皂儿一副好身体,才让她小小年纪就得了这个病。皂儿还没许人家,她的手要是不好,以后就真不知道怎么办了。好嫂子,求你帮皂儿一回,和你家雪娘说说吧,她见多识广,说不定有办法救救我家皂儿!”

    或许有些病急乱投医,但是她能想到的人,第一时间只有隔壁家的雪娘。她太了解这个病了,自己可以忍,可以不在意,但是看到自己女儿也是如此,她这个做娘的就心里崩溃了。

    小雪的娘也是母亲,已经看明白怎么回事,也特别能理解对方。主动去把这对儿母女俩扶起来,她答应道:“我明天一早就去找小雪问问,但是小雪不是大夫,她有没有办法,这都不一定。”

    对方十分感激:“谢谢姬嫂子,大恩大德,我愿意给你家洗一辈子的衣服!”

    “不必如此,快起来吧。”

    第二日一早,小雪的爹娘就一起来到国子监找小雪了。

    把情况和小雪说清楚,不是逼她,只是商量:“雪儿,隔壁的皂儿看着实在是可怜,要是不难为,你能不能帮她找找法子啊。皂儿正在议亲的年纪,手要是就这样,她往后的日子就难了。”

    小雪没推辞,干脆地答应了:“爹,娘,你们带着这个腰牌,先去知园等我。正好今日张御医来这边和我们开交流会,我去找他帮忙,看看有没有法子。”

    富贵手在张御医的眼中不是什么大病,开了一剂怯风地黄汤内治。还让她把一两皂角研成粉末,点燃后以烟熏患处,每日一次,每次一刻钟时间。

    “三分治,七分养。这富贵手平时要多注意,仔细养着才行,秋冬季节更是要小心保护。”张御医写好药方递给小雪。

    一抬手,张御医灵光一现:“滋阴养血是个慢慢见效的过程,明明现在就有了特效好物,我竟差点忽略了。姬助教,此事还真得是你帮她。”

    小雪疑惑道:“我?”

    “正是姬助教。”张御医笑着指了指今天交流会的主题——矿脂,笑到:“亏虚所以滋养不足,矿脂不正是绝佳的替代品?让患者睡前把矿脂涂满双手,套上薄棉布袋,滋养一夜,想来会很有效果。”

    小雪有些意外,想想也觉得很合理,拱手谢他:“张御医妙思,多谢您了。”

    张御医摆摆手,笑眯眯地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录着,把自己关于矿脂在富贵手上效用的想法都记录下来。

    “该是我谢谢姬助教,待今日交流会事毕,可否允许我登门拜访?我想亲自看看患者母女的情况,若能以此改善疗法,就是大大的好事了。”

    “自然,麻烦张御医了。”

    张御医不止替皂儿治好了病,还免费赠药,帮皂儿母女俩都调养了一番。见效甚快,邻居家感激地都不知道做什么好。

    又哭又笑的,环顾家里一圈想送礼,却找不到什么拿得出手的,干脆又跪下要磕头,被张御医他们拦住了。

    “无需如此,小事一桩,正好让我有机会好好研究此症,我们各取所需,不必挂在心上。”

    从这以后,矿脂是富贵手克星的名号也打了出去。甚至越传越离谱,说是能美白嫩肤,可以让皮肤滑如凝脂之类的。还真的有不少人信。

    矿脂不贵,平民家的人每日涂些养手也用得起。

    富贵人家更是拿它搞起了发明,混上各种香粉、精油,像做面膜似的做起了护肤。

    幸好矿脂确实适合用来做软膏基质和润滑剂,歪打正着,倒是开发出了矿脂的正确用法。如此,矿脂的销量再不用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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