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正月后,春暖花开。

    物理学院的大部分人,都跟着拖拉机一起奔赴各地去忙活春耕了。姬昭明也舍不得中断研究,但是春耕是大事,只有他们会修车,只能先把人撒出去。

    拖拉机的效率,再好的耕牛也没法相比。他们去的大都是地广人稀的偏远地区,空地多,连成一片也方便机器大范围耕作。至于一些小地方,可以用摩托车改装,还更灵活好用。

    耕地用机器,播种也得用机器,不然只靠人弯腰手工播种,怕是要干到猴年马月去。

    播种机的主体由播种部分、种植部分和机架结构组成。

    播种部分分为排种器、种肥箱和排肥器。

    种植部分分为开沟器、覆土器和镇压器。

    机架结构除了连接各部分的机架外,还有一个像独轮车一样的行走装置,以及把种肥传输到地面的传动装置。

    有了它,机器开过,就能完成完整的播种过程,非常方便。

    靠人力均匀地撒种子,速度慢不说,也不容易达到均匀播种的目的。毕竟种地是大量重复的工作,一粒粒数着撒种效率太低,均匀地撒种子,也是农家好把式的必备技能。

    物理学院的这些学生都在飞云庄练过,亲身体验过不易后,再让他们研究如何均匀撒种,大家都很积极。

    想达到这个目的,只要一个小弹簧就可以,依靠弹簧的弹力,把种子匀速弹出。

    这些小改动写在试验报告上,在大片的发动机设计图和效率说明下并不显眼。等到实地演示时,庄户人家看在眼里,就非常震撼了。

    这和自动种地有什么区别?简直就是神迹!

    三月份的时候,南方第一波春耕的总结报告就发回来了。拖拉机投入大范围耕种后的实际效率,比预计的还高不少。

    论效率,一辆拖拉机不输十头牛。论耐力就更猛了,只要柴油管够,在车前架上明亮的汽灯,完全可以歇人不歇车、连续十二个时辰开工。

    要按原计划,他们至少还得再干一个月。工作计划是按照每天工作六个时辰算的,但是车队和当地的百姓都太有激情了,自发加班,提前完成了任务。

    这次发回来的报告,还附带了请愿书,求圣人允许他们一路助农耕地耕回来。

    姬昭明心疼才铺了没几年的水泥路,送他们出发前三令五申,不许他们把拖拉机这样的大家伙开上水泥路面,让他们另找土路。

    藜国现在的官道修得很好,基本都是竹筋混凝土的四排道路面,每排道大概有四米宽,由4米4米的路板组成,是为了减小热胀冷缩对路面的影响,也是为了方便修补路面。要是坏了一部分,只修对应的几块就可以了。

    官道两旁还都种了大量的树,可以固水土,还能夏日遮阴、冬日挡风。附近的百姓也可以来树下捡拾柴薪。待树木逐渐成材,取材后立即补种,以保证水土稳定。

    路边当然不会少了驿站,也有占到好位子的百姓趁机守在路边开个小店,生意竟都很不错。再加上隔一段距离就有给人休息用的凉亭,甚至还是双层的,是为捐钱修路建的功德亭,可供路过的行人歇脚。

    路修得好,确实有益于行商流动,促进商业。

    繁荣是好事儿,但是路两边挤得满,想把拖拉机开回来,路边却没有足够的地方给拖拉机通行,只能从外面绕着走,甚至还得穿过农家的田地。

    出发时好说,百姓还没开始翻地,过去也就过去了。现在想回来,却很难办:农田要么已经种好了,要么就是翻好了土正在种,车压过去,人家的地就要毁掉好几垄。

    他们要是强行压过去,百姓确实有苦说不出,也只能捏着鼻子认。

    但拖拉机车队里都跟着物理院的学生,这群人是跟着姬昭明在农庄里吃住过的,为了设计改良机器,更是亲自干过农活,他们知道农家的辛苦,知道心疼。

    仗着提前完成了任务,他们干脆往京中打了个报告,重新规划路线,顺着农田的外围绕大圈。顺便开着机器,走过路过就顺便翻了一片地。机器多,并排开过来,相当于又开了一块荒地。

    他们出发前,富婆姬昭明给每个小队都分了一百贯钱,允许他们商量着便宜行事。需要在当地雇工时不要吝啬,吃喝条件太差的时候可以改善伙食,只要小队成员都商量好,写清楚花钱的清单就可以。

    这算是姬昭明给他们的甜头,让技术人员出差干脏活累活,总得给些好处。

    不知道这些学生是不是实心眼,或者是理解错了姬昭明的意思。除了修理机器的花销,这笔钱他们都没乱动。若是遇到特别困难的农家,倒是可能留一点钱,或者买点米粮赠与。

    等到准备回程了,钱都剩下不少。所以,虽然他们绕了远路,盘缠还是比较宽裕。

    甚至还能买些青菜种子,开荒后顺便播种了。派人告诉当地的县官,让他们记得分派人去伺候,算是车队送给当地百姓的礼物。

    有些县官或者地主想占车队的便宜,他们也不恼,路线上大体不影响的话,只需一日工夫。当地笑呵呵,他们也能赚一顿招待,还可以借此要求补充些种子,算是双赢。

    因此,虽然提前完成了任务,车队真正回到京城的时间,却比计划晚了一点。

    圣人并不介意,还夸奖他们是体恤百姓。等到人都回来了,特意设宴招待了这群出过差的学生,以示嘉奖。

    学生们回来得有早有晚,时间上差得不多。经历过风吹日晒和农活的洗礼,明显黑了很多的皮肤,都没法短短几日就白回来。

    庆功宴上肤色分明,只要是书生打扮、举止优雅,皮肤却黑里透红、甚至有些起皮的,就是出去过的学生。

    虽然看起来粗糙了些,但是圣人越看越心喜,口头上多夸了他们很多句。陪宴的大臣们也顺着圣人一起夸,而且是真心实意的夸。

    夸着夸着,有些大人们就心思活动了,开始暗暗打量学生们的举止,在心里为自家适龄的女儿打算起来。没有女儿也可以有外甥女、侄女儿,这群小伙子踏实肯干有能力,看起来也前途光明,很适合投资。

    回来才修整好的学生们,还没等重新适应学院里紧张的研究生活,就先习惯了被媒人环绕的日子。

    还真的成就了几段姻缘。

    婚期都定在了冬天。

    一般来说都喜欢把好日子选在秋天,气温适宜,还是收获的季节,各方面都好。然而,这些拖拉机车队的技术骨干,整个秋天估计都得在外出差,负责用拖拉机收割的事宜。

    好日子只能往后推,选在适合窝在暖炕上交流感情的季节。

    结婚的日子还久,这些“直男”们原来怎么泡在实验室里,现在还是一样。每五日后的休沐,也还是留下和大家一起自愿加班。

    同学之间会互相调侃:“你怎么不知道往岳家跑,不怕老丈人后悔,不把女儿嫁给你了?”

    直男的思路都很清晰,丝毫不慌:“岳丈看重的就是我的学识品行,我若是落下了进度,让岳家失望,才是真的要丢了媳妇。”

    学生们态度端正、做事积极是好事,但日日都泡在实验室里,也不是好事儿。只能每半个月强行关闭实验室一天,把人都撵出去。出门放风也好,闷头在宿舍里睡大觉补充精力也罢,就是不许在实验室里。

    “劳逸集合才能效率高,都是读书人,应该知道松弛有度的道理!研究不差这一日,你们要是把身体熬垮了,耽误的就不止这一日了。”

    姬昭明苦口婆心,学生们恋恋不舍。

    道理都懂,明白司业心疼他们、为他们好。但是真的舍不得离开自己的宝贝啊!就差一点点了,再多看看就能完善设计图、调整好参数、算好……

    姬昭明为了鼓励他们出门走走,还给他们发商业街的消费券,甚至组织过自愿报名的郊外野游活动。

    他们报名倒是挺积极的,尤其喜欢去姬昭明的小碑山。

    坐在小火车里,感受着机械的气息,思索讨论新研究都更容易有灵感。

    姬昭明不能再打击学生们的积极性,就当带他们来天然氧吧清肺,好吃好喝供着,让他们享受“旅行研讨会”。

    祝星河只参加过一次这个活动,剩下的时候,他都是被姬昭明亲自撵回祝家的。

    做为物理院的隐性“导员”,祝星河为了不落下进度,只能比其他人更努力。

    但他做为祝家长孙,家里还是希望他以正经科举身份出仕的。理科不能落,文科还得补,住在学院的宿舍里也是顺理成章。他若是文科上有疑问,也好就近跑去国子学那边请教大儒。

    祝家对此当然是支持的。但总是见不到孩子,祝家的长辈们会也很想他。祝夫人给姬昭明递过许多次拜帖,来知园做客,一直呆到晚上。便是等着姬昭明把祝星河领过来,一起吃顿饭聊聊天。然后,祝星河回宿舍继续用功,祝夫人借住在知园,第二日再回去。

    祝夫人想儿子,祝家的其他长辈也想,但也不好一大家子跑来知园,就隔三差五地往知园送东西。知园都快成了祝星河的快递代收点了。

    祝星河又长高了多少?胖了瘦了?祝家都拿不准,衣裳不好做,就干脆多送布料皮子到知园。四喜来知园这边给姬昭明量身裁衣时,便会顺便帮祝星河也量了。祝家总是会多送一些,就当是抵了手工费。

    还有各种山珍食材,送来知园,由一勺掌厨做成美味,送进学院里给这对儿师兄妹分享。

    姬昭明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每半个月的休息日,她必得催师兄回家看看。

    祝夫人对此非常满意,觉得全天下最好的儿媳不过如此:既能助益儿子的事业,还能照顾儿子的生活,还记得帮儿子维系亲情关系。除了年纪尚小、还未过门、不能开枝散叶以外,就是最完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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