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舒芷音在欢快的鸟鸣声中醒来。
睁开眼睛却不见谢霁川的人影,连忙坐了起来,整理好凌乱的衣裳和头发。
正要出去寻找,她发现洞口的大石头上似乎写着什么字,走近几步,原来正是王爷留下的。
是用没有烧完的树枝涂写的痕迹:
我去捕鱼,勿念。
知道谢霁川去捕鱼了,她将将生出的担忧才消弭干净。
左右无事,溪流就在不远处,她便打算过去看看。
溪流淙淙,两岸树木葱郁,鸟语花香,风景如画。
而这溪流中央有一人挽起衣袖,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木棍,弯腰搜寻狡猾的鱼儿。
“王爷!”舒芷音站在岸边喊道。
谢霁川回头,便看到岸边扬起笑脸的少女,也跟着笑了,道,“阿音怎么来了?怎么没有多睡一会,饿不饿?”
一连串好多个问句,生怕她没有睡好、被饿到。
舒芷音知道他关心自己,只摇摇头,“我睡好了,王爷,一个人待着无聊,还不如出来看看。”
实际上,她只是想看看他怎么捕鱼的。
她吃过许多种类的鱼,却还未见过怎样钓鱼,如今在野外,缺乏钓鱼用具,徒手捕鱼想必难度更大,但也有一定乐趣。
她对此感兴趣极了,专注地看着溪水中的人动作。
没一会,谢霁川便用木棍插到一条大鱼,扔到了岸边。
“这两日在山里,没有食物果腹,更没有肉类补充营养,委屈阿音了。”
昨日发现这条溪流时便想看看里面是不是有鱼,后来找了许多果子填饱肚子,也就忘了这茬。昨晚来时,月色朦胧,便看不清楚了。
“阿音不委屈,”少女望着溪水中的男人,只觉他这个时候还这样为自己着想,更加让人觉得值得托付,将捕来的鱼都放在一处,接着道,“王爷与阿音迟早会是一家人,王爷去哪儿,阿音便去哪儿,说好要同甘共苦的。”
“再说了,山里幽静,有花香鸟语为伴,远离京城繁琐复杂的人和事,恰如桃源仙境,想留下还来不及呢,怎会觉得苦。”
山中不知岁月长,惟见斗转星移、日月变换,与大自然亲密无间,实在是件身心愉悦之事。
除开有些想念爹爹、娘亲,还有哥哥,她都有些舍不得离开这里了。
也不知道陛下有没有将她跳崖之事告知爹娘,她向来不让爹娘担心的,希望这次也一样。
谢霁川笑笑:“这样说来,困在这里倒也没什么不好。”
“有阿音为伴,我亦不觉得苦。”
如果两人是普通人,在山中做对神仙眷侣也是好的。
他很久没有获得这样的宁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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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霁川在空阔之地生了火,将最大的那条鱼烤了起来。
时间还早,太阳初升,还未照射到此处,生起火来也并不觉得很热。若是时间再晚些,就不适宜生火了。
鱼烤熟后,谢霁川递给旁边的少女,“阿音该饿了吧?你先吃,吃饱了才有力气等皇兄派人营救。”
“可是我吃不下这么多啊。”舒芷音望着大鱼犯了难。
谢霁川道:“吃不下的给我便是。”
他已经开始烤下一条鱼了。
“王爷,你说皇上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我们啊?”少女边吃烤鱼边道,嘴巴周围一圈都被染黑了,活像个小花猫。
“我也不知,”谢霁川给烤鱼翻了身,让它烤得更均匀些,“不过想必皇兄已经着手抓幕后主使了,应该很快就会来寻我们。”
“阿音不是说这里很好吗?”谢霁川疑惑道。
“这里是很好,”舒芷音咬了一小口烤鱼,“可是我担心王爷的伤口啊!这里没有药物,仅靠一点药草,伤口没有得到很好的处理怎么行呢?”
她不是厌倦了这里,而是担心王爷的伤口如果没有处理好,万一发炎怎么办。
她从前遍读诗书,曾在医书上看到,有的人因为伤口发炎甚至会高烧不退。
此处是荒山野岭,还有可能遇到野兽,若王爷的伤口真有什么,她一个弱女子又能怎样?
谢霁川看着她,眼里是化不开的浓浓情意,“多亏阿音的岐黄之术,伤口已经快愈合了。”
舒芷音浅浅一笑,“阿音只略懂些皮毛罢了,王爷吉人自有天相。”
她只是恰好多看了些书,略微识得药草的模样,这才为王爷处理了一下伤口,使其避免发炎溃烂。
两人吃完烤鱼,打算将剩下的几条带回山洞里晾起来风干,以免腐烂,刚熄灭火堆,便听到说话声、脚步声由远及近,像是有好几个人。
“王爷,有人来了。”舒芷音凑近谢霁川耳边,压低了声音,“不会又是之前那批人吧?我们要不要先躲起来。”
纵使两人身份尊贵,但在荒山野岭没有护卫追随,终究力量有限,若是先前那群坏人,他们怎么也逃不掉了,还不如在人来之前找个地方隐蔽身形,再次迷惑他们。
不然,恐怕很难安然无恙地回到兰林围场,更别提回京城与家人团聚了。
想到这些,少女不觉有些慌乱,但仔细一想,王爷还在这里,她又有什么可怕的呢?便又稍微镇定了些。
她可是要做王爷的后盾的。
“嘘。”谢霁川食指竖立唇前,示意噤声。
他竖起耳朵听了片刻,从容淡定道,“是自己人。”
“王爷怎么知道的?”舒芷音不禁好奇道。
“脚步虽快但胜在平稳,便知是训练有素的侍卫,且听说话声他们似乎在寻什么人。”谢霁川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继续道,“而且之前那批人没有找到我们,已经回去复命了,想必不会再来。”
“因此,很显然这次来的是我们的人。”
谢霁川带着少女,悠然坐在原地,就等那几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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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找过了吗?”
“没有。”
“那去看看吧。”
……
几个侍卫说着,敏锐的听觉已经听到了淙淙流水声,有水便代表坠崖的晋王和丞嫡女,极有可能会出现在附近。
“王爷、舒姑娘,总算是找到您二位了!”
舒芷音看见一个侍卫装扮的人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四五个侍卫。
知晓谢霁川果然没有料错,正是皇上派侍卫来寻她们。
“不必多礼。”谢霁川抬手,制止想要行礼的侍卫,“此处不是京城,本王亦是一身狼狈,随意些就好。”
“是,王爷。”领头的侍卫说着遵从命令的话,却还是依照本能行了礼。
舒芷音捂嘴,指着那侍卫忍俊不禁,“王爷瞧瞧。”
谢霁川还没说什么,那侍卫便慌忙开口,“王爷勿怪,卑职习惯了,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无碍。”谢霁川指了指地上那几条准备风干的鱼,“你们辛苦了,刚捕的鱼,便将就着吃了吧。”
火堆还是热的,只需加一些干燥的枯枝落叶便能重新点燃。
“谢王爷。”
几个侍卫没有客气,很快生起火,烤起鱼来。
谢霁川还在一旁指点,怎样烤熟得更快,吃起来也更加美味。
侍卫们都快忍不住给他竖大拇指了,王爷真的好生能干!
谢霁川问了下这两天围场的情况,得知与之前一般无二,这两天最大的事情便是寻他们二人,顿时觉得效率太低。
“就你们几个人吗?”谢霁川看看风卷残云一顿饱餐后的侍卫,“那可真是辛苦啊。”
侍卫摇头,“不,我们兵分几路,同时进行。”
“能为陛下分忧,是应尽的职责,卑职不辛苦。”
太阳渐渐升到空中,谢霁川将几个侍卫带到了树荫下,发射了信号弹,等待其他人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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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兰林围场发生了一件事。
六皇子独自骑马去后山遛弯,意外惊了马,所幸没有伤到,可回去后就烧糊涂了,躺在床上不甚清醒。皇上震怒,下令彻查此事。
群臣毫无头绪,抓耳挠腮找不到突破口。
六皇子虽不是陛下最宠爱的皇子,但到底也是陛下的子嗣,哪能轻易出了纰漏。
可这六皇子自从惊了马,整日躺在床上胡言乱语,没有多少清醒的时候,连太医都束手无策。
正在众人一筹莫展之时,有人揭发,这两日有一群行踪诡异的黑衣人时常在后山出没,很难不把这些人同六皇子惊马一事联系起来。
皇上听闻后,怒火更深,拍案道,“查!给朕彻查这群黑衣人的来历!若是查不清你们乌纱帽也别想要了!”
皇帝来围猎,随行皆是朝廷重臣、世家子弟,还有皇室亲眷,按理说防布应当非常缜密的,可在他眼皮子底下居然出现一群行踪不明、来历未知的黑衣人。
这就是君王的挑衅,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
他无法忍受贵为皇帝却被人一次次设计,连晋王和丞相嫡女也遭人算计,下落不明。
“臣遵旨。”
随行的大臣们一个个叫苦不迭,他们原意是想来放松的,可如今还没来得及放松,便经历了一波又一波的冲击,现在还有可能掉乌纱帽。
他们突然羡慕起留在京城的大臣,那些人才是老狐狸,深谙保命保乌纱帽的技能。
那便是——远离皇上。
查迷糊不清的六皇子惊马原因无从下手,但若是查有人亲眼目睹到的行踪不定的黑衣人,那就容易多了。
不到半天,便有大臣急忙上奏,黑衣人的来历查出来了。
“爱卿请讲,朕愿闻其详。”皇上此刻显然客气许多,好整以暇望着下面的大臣。
“回皇上,臣等经过一番调查发现,这黑衣人并不是才来围场的,他们本是山下的流民,走投无路之下,上山落草为寇,时常替人解决仇敌来获取报酬。”
“他们不知,这是皇家围场么?”皇上眯起了双眼,轻扣桌面,“这里面可全都是野兽,哪有什么仇敌可解决的……”
“回皇上,听说那黑衣人头领幼时家境贫寒,没有机会习字,因此也就不识字了。”
若非如此,一般人哪敢擅闯兰林围场。
“也罢,”皇上摆摆手,“你去办好这件事,朕相信你向来一身清正,区区草寇,何足挂齿?”
“是,皇上。”
“报!六皇子醒了!”
还未离开的大臣听到这个消息,终于松了一口气。
“朕去看看!”皇上换了身常服,更显仁厚亲民,俨然是慈父形象。
“皇上,臣先去问问六皇子是否记得惊马那日的情景,皇上到时候再来探访也未尝不可。”
倘若六皇子还没有恢复正常,满嘴胡话,皇上来了岂不会迁怒于他们。
“说的也是,”皇帝的手指极有节奏地动着,敲着桌子发出细微声响,“那么,派出去的人可有发现晋王踪迹?”
被问道的人迟疑片刻,如实禀报,“启禀皇上,派去的人还未传回新的讯息,也不知是否寻到晋王和舒姑娘。”
“一群蠢货!都是废物!”皇上气极,将将好转的情绪再次翻涌,“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朕要你们这些人有什么用,连朕的皇弟都没了消息。”
多说无益,再僵持下去也不会有其他结果,索性挥退他们去看六皇子的情况。
几位大臣在六皇子的床榻前围了个水泄不通,全都等着六皇子喝完药讲述当日情形。
好在六皇子这会儿头脑清晰,吃了蜜饯后,带着歉意道,“让几位大人大人久等了。”
“应该的,应该的。”几位大臣连连道。
六皇子病中有些虚弱,脸色苍白,提起那日惊马仍心有余悸,“因着后山僻静,那日心血来潮去遛弯,特意嘱咐侍卫不要打扰。不曾想到了后山,马儿异常烦躁,还将我掀翻在地,好在没什么大碍。”
“那么,您可曾看到不同寻常之事?”一个大臣连忙问道。
六皇子点头,脸色似乎更白了几分,“掉下马后,我正准备爬起来,却见到一个黑衣人走了出来,我只好装作昏迷不醒,躺在地上看他想做什么。”
“只见他摸了摸我的马儿,竟然让马儿温顺起来,随后,他丢了什么东西在地上,马儿吃完便倒地不动了。”
大臣立即问道,“所以,那黑衣人毒杀了您的马?”
六皇子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接着说了下去,脸上出现惊惧的神情,“那黑衣人似乎知晓我是清醒的,竟然朝我扭了头……”
“他、他居然戴着个鬼脸面具!”六皇子语气激动起来,又惊又惧,眼前再次浮现那日的情景,“虽然看不清面具下的脸,但我仿佛看到他对我诡异一笑。”
之后的事情就记不太清了,醒来身边吵闹得很,那群人对他又是哭泣又是下跪的,真是烦躁。
几位大臣听了六皇子的描述,互相交换了眼色,都觉此事甚是棘手,黑衣人的身份似乎也没有先前查到的那么简单。
一个大臣率先站出来说道,“六皇子既然已无大碍,臣等这便向皇上禀明情况,彻查黑衣人,为六皇子压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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