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堡攻克, 周访留在山上扫尾,骆衡下山回营地坐镇。
前日定下攻山计划,周访就派人给徐州兰陵郡大营送了口信, 叫他们一道。
然而徐州那边回信模棱两可, 倒是没有一口拒绝, 只模模糊糊说从长计议之类的话,兖州这边就没再多问。
邹山里有个木堡, 你说徐州黄进知道不知道?
骆乔还不想下山,她这一仗打了,又好像没打一样,觉得自己还没来得及发挥就完事儿了, 特别不爽。
“我要在山上,我看守俘虏。”骆乔把手里的长枪往地上一杵, 很是威风凛凛。
骆衡随她, 叫吴行跟着, 又叮嘱了两句听周伯伯的话后就带了一部分兵下山。
骆乔在木堡里转了两圈, 扒拉扒拉缴获的二十来件兵器,又对被捆成一串的俘虏虎视眈眈了一会儿,把一部分胆子不那么大的俘虏吓得瑟瑟发抖便觉得甚是无趣。
实在没找到她能做的事情, 她看着吴行, 突发奇想:“吴叔, 您跟我去把半山的那个礌石搬回去呗。”
“小乔, 你把那玩意儿弄回去干嘛?”吴行不解, 并因这个想法大为震撼。
“这是我的战利品嘛。”骆乔觉得自己好歹也算是上了一次战场,也要拿点儿战利品回去作纪念吧, “我拿回去给席臻显摆显摆。”
吴行被她给逗笑了。
不过想到那个巨大的礌石, 吴行心中有些后怕, 也庆幸。
好险是骆将军的女儿一起来了,否则还不知道要死伤多少人。
“那行。”吴行答应,不过有件事可得事先声明:“那玩意儿小乔你只能自己拿,你要是半路上拿不动了,可没人能帮你啊。”
骆乔哼唧一声,她才不用帮呢。
吴行叫了两火士兵跟着他们一块儿下去,虽说战已经打完,但说不定还会有漏网之鱼,骆乔的安危不能轻忽。
一行人下到半山处,找到了那块礌石。
然而,扔的时候很潇洒,想要再捡回去就不那么容易了。
那圆滚滚的礌石卡在大树中间卡得位置太巧妙了,让骆乔找不到地方下手发力,除非把那卡着的大树先弄倒一棵。
可人家大树长这么粗壮少说也得长了个几十上百年吧,弄倒多可惜。
骆乔试来试去试下手的地方,试得自己是满身大汗,礌石却纹丝不动,大有一种“你尽管试,动一下算我输”的嘲讽。
士兵们也一起出主意,要怎么在不伤及大树的情况下,把这礌石给弄出来。
“我们去找根绳子来把它捆着拖出来。”
“请问要怎么才能捆住礌石,抬都抬不起,缝隙都没有。”
“那找根铁棍撬,撬起来,然后推出来。”
“你觉得咱们这二十来个人,是能撬还是能推?”
“唉……”骆乔望石兴叹,“早知道就不扔这么随便了。”
一个年轻的士兵安慰她:“要不就放在这里,作为骆姑娘你的标志,以后有人来到邹山,就都知道骆姑娘曾经在这里经历过怎样的战斗。”
另一人又说:“要不掰一块下来,当做纪念带走,再在这礌石上刻字,告诉所有人这是骆姑娘你的礌石。”
骆乔一拍石头,觉得可行,就从靴筒里拿出小匕首,准备刻一个铁牛大王印。
士兵们或坐或站或围观骆乔刻印。
忽然,吴行警觉地看向山下,骆乔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吴副将,骆姑娘,怎么了?”一个士兵问道。
吴行道:“有人上山了。”
骆乔道:“不止一个人。”
士兵们顿时拿起兵器,分前后站在骆乔、吴行周围,紧紧盯着山道。
骆乔从吴行手里拿过长枪。
不多时,略有些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渐渐可以看到人了。
来人目测是两队士兵,穿着宋国士兵布甲,领襟处的颜色却与骆乔身边的兖州兵身上的不一样,兖州兵的布甲领襟颜色是赤色的,这两队士兵的是茜色。
来人是徐州兵。
吴行看见,叫身后两名士兵上山去报与周访将军知,他则走到山道中央,拦在徐州兵面前,朗声道:“在下兖州先锋军骆衡骆将军帐下副将吴行,而等话事之人是谁?”
“我们要上山见周将军,还请吴副将让行。”徐州兵里一名看起来应该是队长的人说话,语气却没有很客气。
兖州兵们怒目——你们徐州的,叫你们攻山你们不来,现在咱们攻克了你们来得倒挺快,不仅不见礼,还敢对我们吴副将大声说话,可能得你们!
骆乔拍了拍护在自己身前的士兵,他挡得太严实了,她又没有那么高,搞得什么都看不到。
那士兵让了让,骆乔就走了出来,走到吴行身边,把长枪往地上一杵,作狂傲状说道:“叫个将军上前来说话,什么软脚虾,也配跟我们吴副将说话?!”
她这话更加不客气,徐州兵继兖州兵后也怒目。
刚才跟吴行说话的那人上前一步,说:“军队之内,岂有女……嗷……”
那个“女”字才出口,骆乔手上长枪一挽枪花,枪尾往那人胸口一戳,人就被她戳飞,还连撞了身后两人。
“什么东西,竟敢跟我呛声。”骆乔单手提枪,枪尖指着徐州兵,“谁还想要试试我手中长枪,尽管上前。”
徐州兵对骆乔怒目,却没有一个人动。
所谓“不敢言,而敢怒”,就是这模样。
“嗨嗨嗨,误会,误会,都是误会。”这时,从徐州兵队伍的最后头跑来上一人,面白微胖笑起来很讨喜的样子,对吴行和骆乔拱了拱手,“在下兰陵郡主簿孔晖,见过吴副将,骆姑娘好。”
吴行扯着嘴角不走心地笑了一下。
骆乔收回长枪,看着孔晖也不做声。
孔晖只好主动解释道:“下官奉我们将军和郡守之命,来邹山支援。”
兖州这边出来一个队长,神情倨傲地说:“你一个文官,叫你来支援,你们施将军和沈郡守挺看得起你。”
“是在下的荣幸,在下的荣幸。”孔晖道。
“你们就这么点儿人?仗都打完了,你们这支援支的是什么?”队长对徐州兵们指指点点,嗤笑:“桃子吗?”
孔晖脸颊抖了抖:“这……话也不是这么说的……”
“孔主簿,你跟他们废话什么。”徐州兵里有人囔道:“我们奉施将军的命令而来,你们把我们拦在山路上,是想要干嘛?”
“刚刚是谁说话,站出来当面说。”骆乔道。
徐州兵里就有人说道:“小神童,我们看你得陛下嘉奖敬你三分,可你无官无职,还是个姑娘家,这军队可不是你们小姑娘过家家的地方。”
吴行和兖州兵们登时大怒,吴行就要出言呵斥,被骆乔拦下。
他一个副将,没必要与大头兵争长短,这些徐州大头兵可不配。
正好旁边还有她先前攻山用的大石头,她走过去提起来,单手举着到徐州兵面前,一抛一抛。
“来,把刚才那句话再重复一遍。”
徐州兵们噤若寒蝉。
听说“天生神力”与看到“力扛千钧”那完全是两回事儿,他们谁没听说过兖州小神童的各种奇闻轶事,可看到她把那么大一块石头当豆腐一样抛来抛去,还是承受不住的。
抛、抛小心点儿啊,别砸到人了!
“你们就这么一百来号人跑来支援,要是都死在了邹山,施将军能给你们家人发几两银子的抚恤?”骆乔明目张胆地威胁,“看到旁边的礌石没有,我扔过去的。孔主簿,你说这滚木礌石在山道上这么一滚,一百来号人被压成肉饼也不是很难哦。”
孔晖满头大汗,赔着笑脸:“小神童神勇无匹,在下佩服,佩服。”
骆乔对他笑:“那么,请问你们现在是想继续上山摘桃呢?还是滚蛋下山呢?”
“这个……”孔晖为难地朝身后的徐州兵们看了两眼,“在下也是奉命办事,这事情没办成,咱们回去也是要被罚的,吴副将,小神童,你们看……”
骆乔不笑了,又换了个问题,问道:“那你们是想自己滚蛋下山,还是我把那礌石搬出来送你们一程?”
那礌石不太好搬出来,但徐州兵不知道啊,他们脸都白了。
送一程?
是送他们下山?
还是送他们见阎王?
徐州兵这会儿有不少人想撤了,可想到施将军的命令,又还是有些犹豫。
骆乔把石头往徐州兵中间一扔,把徐州兵们吓了一大跳,然后又看她就朝礌石走去,再抗不住了。
谁知道她说的“送一程”是真是假,他们也不敢赌啊,就算她真把他们都“送走”,以兖州和襄阳席的势力,也没人敢去给他们讨回一个公道。
再说了,他们本来就是打着支援的名义来摘桃的,兖州军到时候来一句“都被匪徒杀了”,他们死都死了,也没法为自己辩解啊。
思及此,徐州兵再不敢犟,撤退得飞快,生怕慢了一点儿礌石就在后头追上来了。
“嗤!”骆乔气呼呼,“徐州的施象观什么鬼人啊!叫他攻山他不派兵,我们打完了他的兵就来了。……不对啊,他们也来得太快了吧,难不成是偷偷躲在一旁,看我们打完了就跳出来了?”
“好丫头,干得漂亮。”众人身后传来周访的声音。
“周伯伯,你来了。”骆乔一脸快要气死的表情。
周访已经安排好木堡,带兵下山,才走出不到两里就看到飞跑上来的两名士兵,得知徐州施象观派兵来摘桃,他大怒,疾行下来,正好看到骆乔抛石头威胁人。
他一看这情形,稳了,他不用急着出面了。
“走了,咱们下山。”周访也是气得不行,“姓施的怂货来得这么快,恐怕营地那边也派了人,不过你爹过去了,想摘桃,做梦!”
营地那边,的确也有徐州人来了。
坐镇营地的周访的副将鞠金台对骆衡说:“来的是徐州治中从事何庆元。”
“他们来得倒是快。”骆衡摘下头盔,副将冷勇立刻上前接过。
鞠金台说:“况冲在营帐中应付何庆元,还有,小郎君也在。”
兖州军中,一般没指名道姓,说“三公子”是席臻,“大姑娘”是骆乔,“小郎君”就是骆意。
“骄骄?”骆衡微微挑眉。
鞠金台笑着说:“小郎君天资聪颖,三问,把何庆元问得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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