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芊月弯着腰在后座翻找一通,连座椅都翻转看过一遍,才确信车厢内是真的没有伞。夏天的雨说下就下,她没有一丝丝防备。看着近在咫尺的警察局,就只有干瞪眼的份。

    突然,雨幕般刷刷淌雨的车门被轻扣,依稀可见前面站着一个黑影。顾芊月降下一点车窗,透着细缝看过去,然后惊喜般全部降下。

    来人的脸终于全部露出,她问:“你怎么来了?”

    应沉没说话,却转了转伞柄。

    她的眼更亮了点,“你是特地来接我的?”

    “不,是猜到你不会带伞。”

    顾芊月本来很失落,但是转念一想,应沉这句话的意思不就是承认是来接她的么。

    “你等我会。”

    她锁上车窗,然后下车,躲进他撑着的伞下。应沉将伞不动声色移了移,头顶水声如雷贯耳,伞下他们相望着。

    应沉道:“走吧。”

    顾芊月点了点头。

    进入会议室,她这回放松许多。

    “应警官,有什么要问的?”

    她看着似乎比应沉还要急。

    应沉顿了下道:“来找你了解一个人。”

    “谁?”

    “成风。”

    天空骤然响起一道惊雷,室内陡然亮了下,似要将木桌劈成两半。亮起的瞬间,他看到她沉静的双眼。仿佛提起那个人,她总是在伤感。

    她轻声问:“这跟我的案子有关?”

    应沉道:“这只是我的推断。”

    又一道惊雷劈下,晃着了顾芊月的眼睛,她伸手挡了挡。

    “你应该看过我的报道。网上总说我是富二代,是什么集团的千金,还有说我是官二代的,总之我不缺资源。事实上,我是孤儿。”

    “我从小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和曜北一起。”

    “顾曜北?”

    顾芊月点点头,“他也是孤儿。”

    难怪他们都姓顾。

    “在爱心人士的捐助下,到了上学的年纪便去上学。无父无母的孩子在校园里最受欺负。我和曜北都遭受了校园暴力。那段日子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光。我甚至天天期盼着有人能来救我。”

    “然后成风便出现了,像一束光照进我的生活。他比我和曜北都高一届,偶然间看到我们被拖去小巷子,便出手救了我们。”

    “他家世好,长相帅,学习也不错。总之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应沉问:“然后呢?”

    “然后被成风罩着,没人再敢欺负我们。我和曜北的日子才好过了一点。”

    应沉提醒着:“我是说你与他的感情。”

    顾芊月偏了偏头扬笑,“你好像很关心?”

    “……顾……”

    “好了,不逗你了。”顾芊月一秒收笑,“起初我对他只有感激。可随着在他身边越久,越能看到他身上的闪光点。就像我说的一样,他就像是束光,照耀着我的方方面面,让我知道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人。”

    “我和他正式确认关系是在高二那年。之后不久他因为要去当练习生,怕耽误我,所以要跟我分手,我没同意,便谈了五年的异地恋。”

    “练习生?”

    “就是为出道准备的艺人。”

    他皱着眉头问“那你们的恋爱是?”

    “地下恋,不见光的。如果要当偶像是不能恋爱的,并且他的爸妈也不太认可我。”

    “中间有分手么?”

    “有啊,闹过几回但都坚持下来了。”

    “为什么?”

    风雨来得似乎更急了点,顾芊月听到大树被撞裂的声音。

    她仰了仰头,天鹅颈线条优美。

    她反问应沉:“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这种心情?一旦看到过光的人,是不会想重回黑暗的。”

    对她而言,那时候的成风是她唯一的光。

    应沉默了几秒,不动声色转移话题,“你说你们之前的地下恋,难道就没有人知道你们的恋情么?”

    她像是突然被惊醒般,接着道:“怎么可能能瞒天过海,首先曜北就瞒不过去,然后还有当时跟他一起训练的几位艺人。”

    “顾曜北。”应沉在舌尖在反复琢磨。

    “曜北不会的,他没有理由要害我。”

    的确,根据顾芊月所说的,顾曜北的作案动机确实是少了些。

    “我知道了。”这一系列情况他都会去查清楚的。

    听着声,外头的雨似乎没那么大了。

    应沉道:“早些回去吧。”

    顾芊月点点头,然后问:“你吃饭了么?”

    “……”和她聊到现在,他哪有时间吃饭啊。

    “我们一起吃饭吧,我请你。”

    “不用。”他一会回去直接泡个泡面就行了,方便省事。

    就知道会被拒绝,顾芊月心里已经平静接受了。

    只是,她一直没走,让应沉不得不问:“还有事?”

    “你听我和成风的事,没点感觉吗?”

    应沉凝了凝眉间,她更直接了点,“我的意思是你有生气吗?”

    “……我为什么?”

    顾芊月不太愿意相信,“我跟他恋爱,你就没有一点吃醋?”

    “……这不是事实么。”

    “……”她又一次在跟应沉干嘴仗的时候输了。

    而应沉却忽然轻笑,站起身拉着她往外走,“你放心,我的气量没那么小。”更何况和一个已死之人有什么好生气的。

    他关心的从始至终都是现在。

    一路将她送到门口,应沉松手。

    外力突然撤退,顾芊月的袖口一松。

    她道:“我允许你下次可以往下牵点。”她的重音放在“牵”字上。

    应沉却当她面将手收进口袋,“我不太允许。”

    顾芊月还要再说,他直接拿话堵住。

    “顾芊月,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是你总要让我想一想。”

    “想什么?”

    “想如你所愿的结果,会不会是再度被抛弃。”

    顾芊月诧然,随即眼眸里一闪而过的愤怒。

    “应沉,你还是不相信我。”

    一直握在手里的手机震动,顾芊月接起,嗓音沉沉,“喂。”

    那边说了几句,她的声线忽然有些抖,求助的目光望向他,“嗯,我跟应警官在一起,我们马上过来。”

    “怎么了?”

    他有预感事情不会太好。

    顾芊月嘴唇发白,不住颤抖着道:“娃娃又来了。”

    如果单单只是因为又收到了娃娃,顾芊月的反应不会这么激烈。

    应沉拿起那张熟悉的a4纸,依旧是用宋体字写着:离我们约定的日子还有十几天,提前先送你个礼物。

    他再看向被安然放在盒子里的娃娃,纯白的纱裙之上,血色的唇,瞪大的眼眸,面孔赫然是顾芊月的模样。她纤细的脖颈上绕着几圈弹力绳。

    娃娃被刻意地做成濒死的状态。

    “啪嗒”一声,顾芊月失手将手机摔落。

    joy和琪琪连忙扶她坐下,她一直坚强道:“没事没事。”可任谁都看出她吓得不轻。

    琪琪在安抚顾芊月,joy走到应沉身边,“应警官,请你一定要抓到这个人。”抓到后,他倒要问问看,他究竟是与顾芊月有什么深仇大恨。

    应沉承诺,“你放心。”

    他记得顾芊月说过,自出道时起,这个娃娃就伴随着她,也就是说那个人从那时起就开始关注她。

    这个人似乎是想用这样的方式去提醒着顾芊月某些事,一开始没想把她怎么样,只是想逗乐子似的有空了便来逗逗。

    可是变故发生在去年,并且那么强调的把他的照片寄过来,说明应沉的存在激怒了他。那么早就认识顾芊月,还很愤怒于他的存在,多半事情还是与成风有关。

    调查成风及他身边的人可能是个突破口。

    “应警官。”joy又道:“能麻烦你送芊月回家么,我有事走不开,她这个样子我又实在不放心。”

    应沉看向顾芊月,她的脸色比冬日里的雪还要白上三分。琪琪给她倒了杯水,她喝了几口,唇瓣才有些许血色。

    “交给我,你去忙吧。”

    joy感激看他一眼,快步过去跟顾芊月说了些什么。她看向这边,视线与应沉的对上,然后再度垂眸。

    “顾芊月。”

    她闻言抬眸,应沉不知何时站在她眼前。

    应沉对琪琪道:“你去忙吧,你们顾老师我负责送回家。”

    琪琪点了点头,然后离开。

    他偏头,“走吧。”

    顾芊月有气无力站起,身体一斜,应沉赶紧扶住。

    看着她这副蔫蔫的样子,应沉提高了些音量,“顾芊月,打起精神来!”

    “应沉。”她微微掀眼,面色颓然不堪,“我今天头一次感觉到我离死亡这么近。”

    如果不幸,她还有十四天的生命,而她还有好多事还没做呢。

    突然,她的双肩被紧紧握住,应沉迫使她抬头望向他,“本来这话不打算说这么早的。”

    他笑了下,眼眸纯粹,让她莫名地想相信。

    “你是月亮,拥有驱散黑暗的能力。既然这样,那么就请再勇敢些,月亮本该永悬不落。”

    “而我会帮你抓住坏人。你要相信,他有破绽,我会找到的。”

    他在给她信心,同时也是在给自己信心。

    “顾芊月,我们一起努力。”

    她是月亮,她终于再次听到了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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