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沉与冯煜到达西山咖啡厅时,雨下得正是最厉害的时候。
他冒雨推开门,风铃声响起,坐在靠近门那桌戴着眼镜的女人微微仰头,“是应先生?”
应沉点点头。
来之前,应沉和裴语颜联系过。这位估计是她的助理。
卓尔道:“您这边请。”她瞥到后面的冯煜,多问了句:“这位是?”
应沉没有多说,“跟我一起的。”
卓尔皱皱眉头,但没有多说什么。她带着他们绕到后面,“您别怪我太谨慎,主要是想见我们语颜的人太多了。这要不是突然下雨,原定户外行程取消,她也抽不出空来跟你见面。”
应沉静静听着,倒是冯煜嘴里嘟囔不清。
穿过简易布置的一处小花园,后面还有栋洋房。卓尔带着他们进去,裴语颜正在里面插花,桌上放了一排颜色各异的鲜花,旁边的咖啡冒着苦涩的余味。
依旧是风铃响起,裴语颜看过来,随即放下花。
“应沉!”
应沉他们进来,卓尔带上门出去。
裴语颜瞄到身后的冯煜,“这是你新带的徒弟啊?肌肉还得再练练。”
冯煜:“……”
半年多不见,她比那时候更显得富态。打扮上也更偏向成熟女人。裴语颜披着件小香风的外套微微施手,“坐。”
应沉没动,而是从口袋里掏出证件,像裴语颜展示着。
她瞳孔滞住,然后问:“你是警察?”
“显而易见。”
她笑了笑,勺柄转动咖啡,发出叮当叮当的清脆声。一声骤停,她端起,“看来你不是找我叙旧的。”
她喝了口,放下杯子直接起身,“如果你是以警察的身份要跟我说话,那我们似乎没什么可谈的。我丈夫的事情我通通不知情。”
应沉不由笑了笑。还没怎么着呢,先独自撇开自己。看来这夫妻感情也不怎么样。
来之前,冯煜将查到的信息告诉自己。去年12月,张易与原配妻子离婚,转头就娶了比他小二十多岁的裴语颜。
现在两人是正儿八经的夫妻。
不过这都跟他此行来的目的无关。
“我不是问你丈夫的事。”
裴语颜狐疑看向他,应沉道:“我们收到报案,有人匿名恐吓顾小姐,也就是顾芊月。”
他将手机递过去,上面赫然是那张写着死亡威胁的照片。
裴语颜看完后,眉宇紧皱。
“你们怀疑我?”
应沉将手机收回,“只是了解情况。据我所知,你跟顾芊月的关系不太好。”
裴语颜双手抱胸,扯着嘴角道:“你不都看到了,她那个臭脾气,我跟她关系能好才怪。”
“警官,我承认我跟她关系是不太好,但是也没有闲到去给她寄恐吓信的程度。”她指着自己周身上下道:“我现在衣食无忧,偶尔拍拍戏走走活动,不需要像以前那样累死累活,我真犯不着跟她过不去。”
应沉有所松动,眼见她穿金戴银,俨然富太太打扮。怎么看都犯不着去打击昔日的竞争伙伴。
应沉将问题抛给她,“那你觉得是谁?”
“我?”这问题让她来回答,还得是和顾芊月不对付的,她忽然想到一个人选,“江渡啊。”
“江渡?”
“对,就我们那部戏的男二。那会他想上位的事闹得不是沸沸扬扬的,外头风言风语都说他去爬顾芊月的床还被赶出来了。”
冯煜震惊!娱乐圈这么乱的么!
“本来他男二的戏份挺多的,为着这事张易特地让编剧把他提前写死了,说是留在眼前闹心。我估计他该恨死顾芊月了。”
对啊,他怎么把江渡给忘了。这么看来他确实有嫌疑。
不,不对!他明明警告过江渡别说出去。
“什么时候有风言风语传出来的?”
“下半场,在西南的时候。”
江渡,他为什么?毫无理由这样去做啊。
裴语颜看他神色,“怎么,是有什么问题么?”
“有点问题,我想不通他的动机。”
这件事只有他们三个知道,他没说,顾芊月也不会主动说,只可能是江渡自己说出去的。可是对他这么不利的话,说出去对他能有什么好处呢?应沉想不通这关键一点。
“什么什么动机啊,我不是说了么,想走捷径抱大腿迅速往上爬啊。”说着说着她压低声音,仿佛说着什么秘辛一般,“圈子里确实是有小鲜肉傍富婆的,出卖自己求取多一点机会。”
冯煜突然抱紧自己,觉得自己身心都被洗涤了。
“也不晓得说他该是聪明呢还是自不量力,想抱顾芊月这样的大腿,别说她了,我都看不上江渡。虽说皮相是不错吧,可也就那点子优势了。与其他劣势比起来,就显得特别微不足道了,这样对自己毫无助力的人,放在身边只能是颗定时炸弹。”
这道理裴语颜都能想明白,顾芊月不可能不懂。
他问:“爬床的事发生在什么时候?”
“也是在西南啊。”
应沉恍然大悟。通了通了!一切都说得通了。将渡居然贼心不死,再应沉警告过后,再次将主意打在顾芊月身上。
“麻烦你详细说明一下那时的情况。”应沉示意傻愣着的冯煜记笔录。
裴语颜再度喝了口咖啡,陷入回忆里。
“那会是刚拍没多久,一个月都没到吧。你不在,顾芊月下夜戏都是和她经纪人一起回去的。宾馆也没跟着剧组订,好像是另花钱在附近一条街上订了三间房,全都连在一起。所以当顾芊月发现江渡在她床上后,马上就叫他经纪人来处理了。”
“他经纪人特别气愤,叫了经理过来处理。两边不是离得不远么,好像是正好有人在隔壁吃饭,就听到了。第二天反正整个剧组都在说这件事,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加上江渡他自己心虚,躲着几天不见人。这有什么好说的,这肯定是真的。”
应沉问:“吃饭的是谁?”
裴语颜仔细回想,还是摇头,“想不起来了,我只是听说,话传到我耳朵里,都不知道过滤过几回了。”
她说的这话有道理,应沉姑且认为她说的是实话。
“后续有任何问题,还请您积极配合。”
裴语颜默了三秒没说话,然后道:“好的,警官。”
连着几天,他去见了白纤纤还有江渡他们。白纤纤那没什么所获。她在那部戏里只是个透明角色,后半场根本没她什么事。至于前半场,她也未能提供什么有效信息,甚至了解得还没应沉多呢。
再说莫随,莫随说得与裴语颜大差不差,基本可以判定两人没说谎。问到是谁吃饭的时候,他却含糊不清,只说自己是听来的。
重点在江渡那。江渡与他约在私人会所,隐秘性极好。他这回去,发现江渡过得也不错,被一个隐形富婆包了,小日子过得乐呵乐呵的,前段时间还发了新专辑。他倒是承认了那时候的二次爬床,当时看应沉总跟着顾芊月,就以为她也是个好男色的。所以当应沉走后,他就总想着再试一回,真被顾芊月看上了,也不至于让自己太委屈。
算盘打得是好,谁知顾芊月那么不近人情,还将他的事都给抖露出来。江渡有好几个月都没脸见人,活不下去了就去酒吧驻唱,才碰见了现在的富婆。某种程度上,他说反而还挺感谢顾芊月的,因此是不可能去做这种无聊的事。
他道:“警官,好不容易过上这种生活,我是绝对绝对不会去破坏现在的平衡的。”
应沉懂了,他和裴语颜是一种人。这一类人更注重自己,只要自己的利益没有收到损害,别人的死活是与他们无关的。
最后的最后,应沉还是解释了这一切不是顾芊月宣扬出去的。再问他看没看见那个吃饭的人,他却是茫然摇头,只说当时太慌张,恨不得头越低越好,怎么敢抬头。
事情到这里变得无解。
应沉愁容满面,搓了搓脸问:“冯煜,你怎么看?”
“应队,我总觉得现在离真相还很远,我们似乎总在外围打转。”
不光是他有这样的感觉,应沉也有。整件事中,他们一定忽略了一些细节,是什么呢?
应沉开始重新梳理。起因是顾芊月收到了死亡信件,还附着他的照片一并威胁她。
他的照片?他长得像……成风!如果那张照片对应的不是他,而是成风呢?完全有这种可能性。
应沉一开始只想着因为他与顾芊月过分亲密的关系,借此被人当做筹码。可若是连起来看,如果一开始对方就把他当成了成风,或者说寄洋娃娃与死亡信件的很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那么他这么做的目的,一定与成风有关。
“打电话给顾芊月,问她地址。”
“哦。”冯煜小跑出去,没一会回来。
“她说她正好没事,不用麻烦我们,她自己可以过来。”
应沉看了眼窗外,天阴沉沉的,似乎要倾注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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