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显地，这两天风刮得更猛了。似乎是换了个季节，天地之间骤然混沌，萧瑟的氛围逐渐浓厚。
应沉将风衣的领口竖起，拢着些风，护住胸口。又一阵猛烈的风刮过，他逆着风而上。
狂风中，他的步伐不免快了些。五分钟后，他站在棕色大门前按响门铃。
门开，顾芊月垂落的一侧秀发挡住脸颊，露出的一小块肌肤略显苍白。
她随意套了件米色宽松毛衣，下身穿了件收腰的黑色长裙，腰肢盈盈可握。脚上则套着软糯的蛋糕拖鞋，一层一层的，看着就很暖和。
应沉的目光由上转到下再转回，看到顾芊月盯着他的长款黑色风衣在看。应沉看过去，她又装作无事发生般移开眼眸。
耳环上的翠珠还在叮铃作响，可见她偏头速度之快。应沉低眉浅浅扯了下唇。脚边突然触到毛绒绒的物件。
顾芊月将同款的黑色拖鞋踢过来，“换上。”
她的脸色有些不自然，独自将门留着，便率先走进去。
应沉换上鞋，休闲的穿搭与松软的拖鞋看上去有些许滑稽。再看顾芊月，又显得那么刚好。
应沉带上门进来，环顾一圈空旷的客厅问：“他们还没来？”
顾芊月转去厨房，潦草地回：“都放我鸽子了。”
“……”
应沉上前走了两步，接着问：“小白呢？”
“送走了。”
顾芊月抽空回身看他，她的脸白得像纸，唇却红得像血。
“还有什么问题？”
应沉问：“你病了？”
她摇头否认，“这是什么鬼问题？”
“……我不是鬼。”
顾芊月似乎被他逗笑了下，但笑容转瞬即逝。
“没说你是鬼。”
“……”
应沉不想这样干站着，便搓搓手问：“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没有。”
“……”
顾芊月将最后一盘菜端上桌，“吃饭吧。”
应沉这才注意到饭桌上满满当当放着七八盘菜，菜肴种类丰富，陆地上的、海里的、时令蔬菜还有肉类都有。它们被细心摆放，放在精美的青花瓷盘里。
应沉忍不住问：“外卖？”
顾芊月看他一眼，“当然。”
应沉微微放心。
顾芊月道：“我是想做来着，但是我怕毒死你。”
“……这样就很好。”
“你坐啊。”招呼完应沉，顾芊月忙忙绿绿又转去酒柜，蹲下身眼神徘徊，回头问：“红酒可以吗？”
“可以。”不忍心扫她兴致，应沉只要了一点点。平时他是不怎么喝的。
顾芊月在他对面坐下，将多的那杯放在他手肘旁。
“……”
她问：“嫌多？”
红酒在杯中摇曳着，在玻璃反射光下红得显眼，都不及她的唇色艳丽。只见她微微仰头，酒过喉咙，咕嘟一下，喉间轻振。
杯离唇，空荡荡的。
应沉喉咙滚动下，“还好。”这是回她上一句问话。
嫌多么？
还好。
顾芊月笑了下，给自己续上一杯。微微探身，她碰上他的，玻璃相撞，发出清脆撞击声，悦耳又似邀请符号。
一切尽在不言中。应沉食指与中指夹着杯茎，应她的邀，仰头喝了口。再回神，顾芊月的杯底朝下，她又一口干了。
她挑了挑眉，应岑仰头，一饮而尽。学着她的样子，杯底朝下，没滴下一滴水。
顾芊月照旧给他倒上。
应沉：“……”
顾芊月心有感应看过来，“你现在是我的保镖，可以喝酒。”
她举杯相邀，应沉陪着她再次饮尽。
接下来顾芊月依旧是一反常态，连着几次劝起酒来。
劝酒的理由可以说是五花八门了。
“应沉，为了庆祝我海宁戏份杀青，我们干一杯吧。”
应沉干了一杯，顾芊月给倒上。
她举起酒杯，“那顺便再预祝我西南拍摄顺利呗！”
他……干了。
“应沉，你知道小白谈了个对象么？”
他摇头。
顾芊月苦着脸，自嘲，“小白都有对象，我没有。来，陪我走一个。”
……
酒过三巡又几巡。
顾芊月又给应沉倒酒，他直接捂住杯口道：“缓缓。”
桌上的菜都没怎么动，两人光顾着喝酒了。
应沉吃了几口菜，压压渐渐涌上来的酒劲。
顾芊月托着腮就一直看着他这个动作。
“我发现你长得有点俊。”
应沉掀眼，默了会道：“难道不是眼熟？”
顾芊月摇头，“不眼熟。”
她问：“你天天跟着我，都不觉得我漂亮么？”
她托着腮，脸颊两侧因为醉意而染上粉粉的腮红，眼波里秋水荡漾，一点一点融化着应沉的心神。
他偏眼，“女明星都挺漂亮的。”
顾芊月想了想这个迂回的回答，不是太满意。
她晃了晃脑袋，直接问道：“那你喜欢我么？”
应沉微微抬眼又垂下。
等了好久，他道：“你醉了。”
顾芊月似笑了下，仰头将杯中红酒全部喝完，然后起身走到对面的应沉面前，将他轻轻往后一推，顺势跨坐在他腿上，低头吻上那双从不说她想听的话的唇，慢慢吮吸，撬开一个口子，将口中含着的酒悉数渡过去。
她微微离开，对着他黑沉沉的眼眸，笑着道：“你也醉了。”
她舔了舔双唇，“还要继续么？”
应沉问：“我是谁？”
顾芊月低头，与他鼻尖对鼻尖，眼里看到的彼此是最近的距离。
她肯定道：“你是应沉。”
说完后她缓缓离开，应沉却搂住她的后腰，吻上那双娇艳欲滴的唇，热烈得似争相绽放的玫瑰，似要让她全部染上他的气息。
良久，两人喘息着分开。应沉微微喘着粗气，他稍一松手，顾芊月忽然倾身，向着他喉间最突出的那块地方轻咬舔舐。
他的气息更加混乱，而她的眼神充满蛊惑。
一切事态都变得不可控，脱离轨道又仿佛理所当然。他们热烈地相拥在一起，宛如寻常最亲密的恋人。
应沉将顾芊月放平，从高处幽幽看着她，他不断隐忍着再次问：“我是谁？”
顾芊月仰身，凑近他耳边，“我的应沉。”
应沉觉得连呼吸都停滞，他不再犹豫，两人都是一阵闷哼。紧接着他一怔，顾芊月咬住他肩膀旁的肌肤，往上探了探。
他的呼吸急促几分，额间冒出细密的汗液，一点点洒在床单上。
顾芊月微弱溢出几声。
他俯身去听。
“成……成风。”她的眼角缓缓流下一滴泪，没入汗液里消失不见。
应沉的面色突变，他微抬起身，顾芊月柔软的肩膀攀住他。
夜色很长，一轮明月正升上空。
应沉醒过来的时候，身侧已经空了。他起身去摸手机，刚过八点。
床上黏腻皱巴不成样子，他起身穿上同样皱巴的衬衣去外面。客厅空荡荡的，桌上的菜还放着，酒也开着。
人却怎么都找不见了。
应沉转一圈回到客厅，客厅茶几上放着张纸条，他拾起，扫了眼便笑了下又咬牙，典型的人去楼空啊。
应沉，你被解雇了。这个月算全勤，工资我让joy打到你卡上。——顾芊月留
手机应声响起，他扫了眼屏幕，是到账提醒。比上个月还多了几千块钱。
他又是一阵闷笑，笑完后却再怎么都笑不出来。
应沉开始细细回想这短暂日子所发生的所有事，越想却越糊涂。影影约约，仿佛有根线始终牵着他的神经。他神经阵痛，低头掩面。
这几个月，她就像是编织了一张甜蜜的网，上当受骗久久不愿相信的只有他一人。他沉溺于她打造的梦中，还以为未来很长，足够有时间慢慢去抚平她所有的尖利。
终是他看得不够清，想得太过天真。
他……只不过是一个保镖罢了。
冷静一会后，接受了这个既定的事实。应沉点开手机，找到一个号码，迟迟没有拨通。等了几分钟，他深吸一口气。
“喂？”
他蓦然顿住，电话里的声音还是那么中气十足。
记忆点又回到六月初的那个下午，应沉迟缓着叫出一句：“宋局。”
那头鼻哼一声，声线冷冷的，“找我干嘛？”
应沉道：“我想归队。”
应沉的脊背绷得很直，唇线紧抿，目光沉沉听着那头的声。
良久，宋玄明一声叹息，“还以为你小子不想回来了呢。”
应沉心下松了口气，他垂眼，“没有。”
宋玄明道：“那就麻溜地给我滚回来！”
应沉重重答应：“好。”
挂断电话后，一切恢复寂静。
他起身走到卧室，将床单一把揭下。被套、枕头套全部换新的，餐桌上的食物残渣他收拾得干干净净。
扫地、拖地、擦玻璃，连厨房柜橱边的边角都不放过。2小时后，屋内焕然一新，地砖锃亮得都可以反光。
应沉环视一圈，捞起大衣外套，带上门离开。这样一来，一切变得与他毫无关系，他还可以当做只是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一枚银杏叶从他眼前掉落，他摊开掌心接住。从酷暑到深秋，真的是很长的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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