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芊月任化妆师在她脸上涂抹，她反复默背着台词。眉心紧蹙，凝神聚气，仿佛全身的细胞都用来记词。
应沉走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个画面。
他走到一边，默默打开饭盒。
顾芊月敏锐嗅到清香味，她睁开眼，循着香味找过去，看到了应沉。
“你怎么来了？”
他言简意赅，“送饭。”
“琪琪呢？”
“joy来了，在跟她交代事情。”
三言两语，顾芊月掌握到了每个人的动态，“哦，那你拿过来吧。”
应沉抬眼，确认着，“你现在吃？”
顾芊月点头，对仍敬业工作着的化妆老师道：“老师，能不能帮我先弄头发，我吃两口饭。”
艺人中她算是好配合的了，再加上这个要求合情合理，化妆师放下手中的眉笔，改为拿起梳子。
应沉将碗筷送过去，顾芊月接过，看着粥的成色道：“皮蛋瘦肉粥？”
“嗯，东边巷子买的。”
说起皮蛋，顾芊月又想到一个美味，“还有一种食物，皮蛋丸子，不知道你吃过没有？”
应沉：“……”他永远不想尝试。
顾芊月兴冲冲提议着，“明天我们吃那个吧。”
应沉抿唇，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顾芊月舀了几口，应沉道：“你自己吃就好。”
呵，“化妆老师你吃不吃，明儿给你带一份？”
化妆老师求生欲很强，“我每天都是吃过早饭来的。”言下之意也是拒绝。
都不要，那她就自己吃。
顾芊月小口小口喝着粥，应沉在旁边拿出手机看。
“咯嘣”一下，她突然表情不对，“应沉！”
应沉抬眼，顾芊月急匆匆喊着，“快拿个纸巾给我。”
她喊得这样急，一定是发生了突发事件，担心是他想的那种，他慌乱下抽了矮桌上的两三张纸，跑过去，递给她。
顾芊月顾不得其他，赶紧将口中的粥吐出来。
应沉问：“怎么了？”
“吃到不好的东西。”
“我去拿瓶水。”
化妆师说：“我去吧。”现在这种情况化妆也不能继续。
顾芊月冲她感激地看了眼，“谢谢。”然后低头隔着纸巾挑出那个黑色的东西，亲自确认摁了摁，这才放心。
转头对应沉道：“原来是石子，我就怕是个……额恶心的东西。”
“石子也不行。”应沉将顾芊月吃到一半的饭盒合上，“我找他去。”
顾芊月劝阻着，“下次不买他家的就行了。”
应沉很坚持，“那还会影响到其他顾客。”
顾芊月说不过他，“你去吧。”
“……”他回过神，“你并没有不同意我去。”
“当然，腿长在你自己身上。”
“……”两人交流的点好像总有偏差。
顾芊月道：“只是要辛苦应老师跑一趟了。”
应沉扯了扯唇，“不辛苦，为人民服务。”
“哦，对了。”顾芊月抬高手里的纸团，“这个你要带过去么？”
应沉扬眉，“当然，这是证物。”
顾芊月沉默一会，“……”他真是时刻不忘记自己的身份。
应沉抬高手臂，顾芊月往后缩了缩，他的手虚握着，指尖收缩了下。
顾芊月道：“拿个袋子装一下吧。”她吐的，总归是不太好意思让应沉直接用手拿着。
应沉依言出去找了袋子。
经过这个小插曲后，顾芊月举着大黑伞来到片场。这场是外戏，刚过上午10点，日照足够强烈，顾芊月将伞递给琪琪，自己翻包找出防晒喷雾，又仔细喷了喷。
没多久裴语颜也准备就绪过来，身后还跟着个文文静静的生面孔。她穿着粉绿的锦袍，模样清秀，这个大抵就是戏里裴语颜的小跟班了。
她没多在意，和琪琪往旁边站了站躲避着阳光。
这场戏主要是演裴语颜饰演的凝芷在得知玄苍对洛洛有好感后，召集小姐妹到花园里来堵洛洛，从而警告她离玄苍远一点。
纯纯的属于两个女人之间的对决。顾芊月有点烦这场戏，尤其对手演员还是裴语颜。
想到这，顾芊月向那边投去一眼，没成想那边竟然发生了争吵。
裴语颜句句咄咄逼人，得理不饶人道：“我说你是怎么化妆的，我跟她两个人都是你给化的，怎么她白得发光，我在她旁边就是个陪衬的是么？”
化妆师连连解释着，“不是的，裴老师。这个我已经给她抹了两层黑了，可能是她天生底子比较白。”她一边说着一边看眼色，果然裴语颜的面色更黑了。
“你的意思是说我丑人多作怪？喂，你搞搞清楚，我是女二，她顶多就是个背景板，你给她化这么精致做什么，擦掉让她素颜上，要不就换人。”
“可是——”化妆师还想再说点什么，被一条纤细的胳膊拉住。
她低低道：“就这样吧。”底层演员就是这样的，任何人都可以随意欺负。
“凭什么？”顾芊月站在外围听了一耳朵，越听越想问一句凭什么。
裴语颜一见是她，没好气道：“有你什么事，你跑过来插什么嘴？”
顾芊月没生气，反而笑着道：“我就是善意提醒你一下，张导准备开拍了，你现在让她去卸妆，到时候导演问起来，我是肯定要说这一段的。”
“你！”
顾芊月道：“别客气，实事求是是我应该做的。”
怎么每次都说不过她！裴语颜气到跺脚，只能愤愤离开。
化妆师连连感谢她。
她道：“不用，我就是路见不平。她说的话……两只耳朵过过就行，别放心上。”
化妆师忍住笑，“不会。”
她再一走，对面只剩那个文静的女孩子，女孩子明媚皓齿，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
顾芊月放柔了音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白纤纤。”
白纤纤，顾芊月低声重复了几遍。名字也好听。
白纤纤道：“谢谢你帮我。”
“小事情。”
顾芊月盯着她看了一会，“你好漂亮哦。”
白纤纤不好意思笑了下。
顾芊月道：“我就喜欢跟漂亮的人玩。”
白纤纤：“……”
“所以不用谢我。”
一场戏的功夫，顾芊月与白纤纤愈发熟稔，也觉得和她莫名的投缘，她邀请她去帐篷里坐一坐，白纤纤又是好一通感谢。
他们这样的小演员通常都是席地而坐，很少有大明星会关注到他们，可她似乎有点不一样。
琪琪给白纤纤拿了瓶水，她接过。
顾芊月问：“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白纤纤说了个名字，顾芊月惊叹道：“专业院校啊，那怎么没有签经纪公司？”按照她这样的条件，不应该啊。
白纤纤笑了笑没回答。
她不说，顾芊月也知道缘由。
“觉得那些条件太苛刻了？”
她一愣，随即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顾芊月感叹，“这行就这样。”
白纤纤接着道：“所以我就想试一试，试试我自己能不能闯出来。”
顾芊月抿了抿唇，“我很欣赏你的勇气。”
“谢谢。”
她接着道：“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十有八九不会。”
白纤纤沉默。
“这个行业坚持是会看到希望，但是问题在于在看到希望之前，你能够坚持多久。”
“我很热爱它。”白纤纤顿了顿，“我想我会用一辈子来从事这份职业。”
她看着顾芊月，女人扬了扬眉梢，丹凤眼微微翘着，唇也翘着，“挺好，那就加油。”
“嗯嗯。”
说话间，顾芊月瞥到应沉进来，忙冲他招手。
“快来快来，给你介绍个可爱的小朋友。”
白纤纤弱弱提出不满，“我就比你小两岁。”还不至于是小朋友。
顾芊月懂她的意思，冲她眨了眨眼，“就是小朋友。”
“……”
“应老师，给你介绍下这位是白纤纤。”
白纤纤乖巧道：“应老师好。”
应沉点了点头，揶揄道：“这是新认的妹妹？”
顾芊月明白他的意有所指，“算是吧。”
白纤纤：“……”他们俩在打什么她不知道的哑谜。
应沉似笑非笑着，“这回眼光比较好。”
顾芊月不太认同，她一直眼光很好。
“纤纤，之前我怎么没看到你？”按理说拍戏拍了有一个多月，主要演员都该随组，虽说白纤纤的戏份不多，可她也该在演职人员名单上看到。
“哦，我是刚来的。之前在明清宫苑那边拍戏，然后听说这边还在招人，就跑来试戏了。”
应沉不太确定道：“《深宫迷云》？”
白纤纤眼睛亮了亮，“应老师你怎么会知道？”
“哦。”顾芊月随口道：“你应老师喜欢看这些剧，所以就多关注了些。”
应沉眼眸渐深：“……”
顾芊月不敢太过火，主要是怕他生气，她主动解释着：“开玩笑的，估计是哪天出去遛弯正好撞上了。”
她又想起一事来，问应沉：“你上次说杀青的剧组是不是纤纤那个组？”
应沉不知她怎么突然提到这茬，但还是点了点头。
顾芊月叹了口气，一副他狠狠骗了她的模样。
“？”应沉不解。
只见她慢慢摊开掌心，“糖呢？”
“……”
原来是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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