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曲喜滋滋从应沉手指缝里接过皱皱巴巴的纸张。
应沉面无表情偏头提醒：“安全带。”
陈曲乖巧系上。
应沉发动引擎，正逢陈曲大喊一声，“我终于拿到芊月的签名了！”
应沉冷飕飕瞥过去一眼，他自动噤声。
没过片刻，又挨过来，往应沉那移了点，“这是花体吧？”
应沉抽空给面子看了眼，低声嗯着。
他一通夸赞，“我们芊月就是有才，什么字体都会写。”
应沉嗤笑，“狗腿子。”
陈曲夸张地往后一摊，眉头紧蹙，“噫！沉哥，你怎么这么说我。”
应沉目视前方，随意搭话，“不够精准？”
陈曲抿了抿唇，没出声。他单方面宣布这话题就此结束。
老实待了一会，他待不住了，一边拿眼瞟应沉一边嘀咕着：“什么味啊！”
“沉哥，你抽烟了？”下一秒，陈曲笃定道。
应沉没否认，只戏谑道：“狗鼻子。”
陈曲的双唇忍不住向下一撇。腿和鼻子都有了，他离狗又近了一步。
“沉哥，不是我说你，你这有点不像话了。且不说抽烟对身体有害，就说你的伤还想不想恢复了？”
“虽说咱医院里有人，但也是心外的，和你这也搭不上什么边。”
末了，总结，“沉哥，咱得注意保养啊！”
说完后，眼神不住往应沉腹部看过去。虽说有些唠叨，但话里话外全是关心。
话到嘴边，应沉忍下冲他的念头。
有一点他说得挺对，他得尽快恢复。
和陈曲他们一起过了几天纸醉金迷的日子，应沉开始不由自主地想念警局。
手机里信息编辑好，来回看了好几遍，应沉发送出去。
应沉：宋局，我伤好的差不多了，过几天能不能去报道？
宋玄明：你小子蒙错对象了吧？老实待着！！！
哟，他宋局还挺时髦，竟会连用三个感叹号。
应沉：实在不行，让我给小冯当助手。
退而求其次，应沉：当个杂役也不是不行！！！
应沉卖惨：宋局，我实在太无聊了。
宋玄明发来一段十四秒的语音，应沉果断转文字，有些识别不准确，但大致意思应沉看明白了。
宋玄明：无聊也给我待着！趁早死了心，伤好之前，我在一天，你就休想回来！！！
如预想般，这个想法彻底被否决。应沉放下手中的水杯。
耳边充斥着燥热鼓点的重击乐，眼前一片灯红酒绿，人影晃动。应沉往后仰，脊背靠在真皮靠垫上，双肩自然放松，眯眼看向舞池中央跳得起劲的陈曲，慢悠悠“欣赏”起来。
直到——
“帅哥，喝酒吗？”
应沉循声瞥去，女人浓妆艳抹，衣料单薄。
他眉微拧起，偏头拒绝：“我酒精过敏。”
“这样啊。”女人似乎是很遗憾，自顾自紧挨着他坐下，娇艳的魅惑红唇贴近他颈侧，“那我请你喝果汁啊！”
应沉冷淡看去，双眸刺出的三尺寒冻让女人有一瞬间的犹疑。冷不丁地，她打了个寒颤。
片刻应沉收回目光，“不了。”
“哦好。”女人踉跄着站起，自动撤离。
等了半个多小时，陈曲回到卡座。挑了个哈密瓜，齿间咬住的同时，还在和对面的妹妹抛媚眼。
应沉看够了戏，站起，丢下一句：“我走了。”
陈曲诧异，“沉哥，就走啊？”夜生活这才刚开始呢。
“嗯，无聊。”
陈曲茫然环顾一圈四周歌舞升平的热闹景象，不太能理解，“这还无聊啊。”
应沉眼睑微垂，“走了。”动不了酒，可不无聊么。
开车一路疾驰到小区楼下，熄了火。后脑勺仰着靠垫，在驾驶位上静坐片刻，还是郁闷。摸了摸外套口袋，然后下车，步行到小区外的24小时便利店。
买了包烟和打火机，到外头伞棚那坐着。
接近半夜一点，饶是夏初时分，还是有着微微凉意。应沉点燃了支烟，没抽，放到鼻尖细细闻着。
路灯覆盖到的地方是光明，但更多的还是黑暗。寂寞无声，抬头是一轮弯月，泛着清冷幽光。
这个时间点，只有月亮在陪着他。
这么想着，应沉微微垂眸，眼角余光瞥见抹白色裙角一闪而过，他没多在意，换了个姿势，胳膊肘撑在桌面上，手腕枕在脑后。
营业员扫完码，面对全副武装，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的古怪客人递过来的百元大钞，泛起为难。
她僵了下唇角，“请问可以手机支付吗？店里零钱找不开。”
手机？出来得急，手机被她随手扔在沙发上。
顾芊月尴尬笑了下，干巴巴道：“没有诶。”
她不死心又多问句：“真的找不开么，不然你有多少零钱找我多少就可以。”
营业员笑了下，“这不符合规定。”
虽然住着一片的都不差钱，但这在他们店里还真没有先例。
她试着给出解决方案，“要不您去和门口那位先生协商一下，看能不能先借您些钱。”
营业员指了指窗外，顾芊月看过去，便利店门口的塑料红凳上，男人指间衔着根香烟，烟雾未散，模糊了他的面容。
顾芊月几乎没犹豫，拿着她的百元大钞冲出去。
“你好，先生。”突如其来的恬淡女音打破本静谧的一角，应沉身形动了动，头未抬，香烟燃尽，烟灰落下，顿时随风而去。
“先生？”她又喊了声，才接着将事情原委告知。
“总之就是您手机帮我支付下，然后我还您100。”
还有这等好事？应沉抬眸，眼角微微细眯着，是毫不遮掩的打量目光。
怎么是他？顾芊月后退一步，紧接着手指摸上口罩，往上又提了提，直逼下眼睑。见男人的神色与之前无异，她侥幸想着，自己都捂着这样了，难不成他还能认出她。
这么给自己壮着胆，动作也放开些许。
两人互看片刻，顾芊月率先道：“打扰了。”
“……”
她慢吞吞回到柜台上，对上营业员殷切的目光，她撑开双臂，将还等着她的“宝贝”们一个个兜起，然后重新放回到柜架上。
“宝贝们，等我下回带了手机再来买你们。”依依不舍地全都放回去，顾芊月丧气地往门口走。
营业员叫住她，“诶，女士？”
顾芊月道：“我不买了。”
“啊？”营业员的声音越来越小，“可是那位先生已经付过款了……”
“……”
“应警官！”
顾芊月气喘吁吁追上应沉，直接摘了口罩，缓了会指着自己道：“我，顾芊月。”
“顾小姐。”他颔首，“有事吗？”
眼前陡然一红，出现亲切的毛爷爷。
“给。”见应沉不动，她往前递了递，“先前说好的。”
应沉没接，直接回绝，“不用。”
“那怎么成。”顾芊月不同意，她从不欠别人的，何况对象还是不熟的应沉。
“这样，一共是168，你加下我微信，我把钱转给你。”说完补上一句，“支付宝也行啊。”
然后还颇善解人意提醒着：“怕麻烦的话，领完钱可以删掉我。”
“我无所谓的。”似乎为印证这一说法，她一脸坦荡并且耸了耸双肩。
应沉：“……”
因着她这些话，他插兜的指尖不住摩挲起手机壁。
男人敛起神色，眼底情绪未明。
顾芊月只穿着件打底长袖长裤，踢踏着双拖鞋，圆润的五指并着脚踝全都裸露在外。徐徐微风稍微吹过来，她下意识摸上小臂。
刚才跑过来不觉得，一旦停下还真有点冷意上头。
她眼底升起点点期盼看着应沉。期待着对方能给句痛快话。
下一秒，一阵暴躁的咆哮自他裤兜里响亮传出：无聊也给我待着！趁早死了心，伤好之前，我在一天，你就休想回来！！！
“……”
应沉飞快按灭手机，面上有些许不自然。
踌躇一会，顾芊月还是轻声问：“你失业了？”
“没有的事。”他回得很快，随后眉心微皱，注视她问：“你从哪点看出我失业了？”
“……”
顾芊月察觉到自己所问的问题涉及到了隐私，她不好再多问，低垂下头颅，露出纤细的脖颈，双颊染上些许羞色。
冷飕飕的风吹得她心里拔凉拔凉的。
“那个，还加不加微信？”她还记着自己欠他钱的事呢。
“不必麻烦。”应沉还是拒绝。
“不行。”顾芊月态度很坚定，“我会良心不安的。”
应沉挑了挑眼睑，眼里藏着点零星笑意。十几块的东西，能良心不安个什么。
默了会，他沉吟道：“你要实在良心不安，就当我是为人民服务吧。”
顾芊月抬眸看向他，男人面色沉稳，无任何开玩笑的迹象，可她怎么从他的话里莫名听出了戏谑的意味。
顾芊月还想再说些什么，应沉直接打断道：“顾小姐，我很困了。”
“……”
难道她不困么？
“哦。”她从手提袋里抓出一堆零食，作势要丢给应沉。
应沉下意识接住，花花绿绿的包装迷了他的眼，他低头，拿起一包仔细端详。
小屠龙牌，辣条？
他有些迷茫地抬起眼，正对上顾芊月微微笑着的面容，“很好吃的！解压！”
“……”
“真的！你信我，我可是辣条小仙子！”
“……”
他憋了一会，憋出句干瘪的三个字：“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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