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周就是十月底,戚守真受邀参加在翠冷酒庄举办的晚会。
这次晚会比较特殊,是翠冷酒庄和雪松残疾人福利基金会共同举办的慈善晚会,晚会要对征集的义卖品进行拍卖,所得善款将全部捐入福利基金,用于扶持资助残疾人服务类社会组织和困难残疾人公益项目。戚守真送过去参加拍卖的是一款手表,去年他成为品牌代言人后品牌方专门为他定制了这块手表,表盘上用七颗碎钻装饰成北斗七星的模样。他很喜欢这块表,出席活动时经常戴着。
拍卖会一共两轮,戚守真买下了一位老戏骨多年前拍摄某部经典名著时写的心得手稿。
这种拍卖会一般不会有人较真地抬价,所以进行得很快。全场拍出最高价的是一位知名电影导演捐出的古画藏品,被一位富商以461万的高价拍走。
拍卖结束后众人都自由活动起来,推杯换盏气氛热烈。戚守真见到了陶嘉,她和一个短发女孩手挽手关系亲密,这个叫蔡维维的女孩对他很热情,和他合照好几张又要了签名才离开。与熟识的几个导演演员打过招呼后戚守真被关豫拉进一群年轻人的小团体中,这些年轻的男男女女有的是今年选秀节目出身的选手,有的是女子偶像团体的成员,其中有个女孩子,身材极为纤瘦高挑,从他人的嬉笑闲聊中戚守真才知道她是个模特。
他们会谈到很多话题,聊上个月的时装秀,聊白贠新出的专辑,聊今年斩获三十九亿票房的那部电影,聊因为某个恋爱综艺闪婚的a小姐和b先生。年轻人的追捧和讨好手段很青涩,他们总是想把话题引到戚守真身上。可惜戚守真要么跟着剧组要么待在家里,对他们提到的东西都不了解,只是静静听着,偶尔接几句话,但这不多的回应就足以让他们心满意足。
有人提议说:“要不要去月下长廊看看?”
月下长廊是翠冷酒庄的标志建筑,当年请来知名设计师设计建造,造型优雅,拿到过建筑大奖,据说在夜晚的月光下漫步其中别有一番意境。响应这提议的人很多,关豫不感兴趣,和戚守真留下来说话。他们周围只剩下很少的几个人,一下子安静很多,戚守真原本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
关豫看出他的疲倦,笑吟吟说道:“戚哥你真是……明明和我差不多大。要不要去楼上找个休息室?”
戚守真活动了下手腕:“算了,我去外面随便转转。”
翠冷酒庄依山而建,风景秀丽,哪怕现在已步入深秋庭院中依然百花齐放,争相斗艳。现在人大多集中在那栋建筑中,外面的人很少,湖边修建的开阔平台上有人坐在一起闲聊,戚守真没有靠近,沿着湖面搭建的木桥散步。湖中别致的水景灯泛着暖光,照得水面波光粼粼。木桥在中间分出一条岔路,通向一座圆顶石亭,戚守真走近才注意到里面有人。她靠着里侧的柱子面向另一边,听闻脚步声才转过头,神情淡定,无波无澜。
戚守真说:“您好,又见面了。”
她微微点头。
戚守真斟酌着,说:“我是不是打扰您了?”
她说:“不会。请坐。”
戚守真并未在今晚的晚会上见过她,她的衣着打扮也与盛装出席的旁人不同,穿着高领毛衣和长裤,十分家居。她打量着戚守真说:“你是来参加活动?”
戚守真说:“是的。”
她问:“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她的语气自然,完全是纯粹的疑问。
戚守真:“嗯,只要出现在公众视野中就需要保持工作状态。”
她说:“我看过你出演的作品,你很优秀。”
戚守真终于察觉到和她对话的时候为什么会有种熟悉感。她说话的方式很像和他谈工作事务时的张蕾,用词直白简洁,从不说无关的废话。或者应该说,她们是同一类型的人?他说:“谢谢您的夸奖。坐在这里不冷吗?”
她又转过头去看水面:“能看到很美的景色,所以其他的都无所谓。”
她注视着湖边。那里种着一排枫树,在水景灯的映衬下一片暗红,有种特别的美感。她似乎忘记了戚守真的存在,专注地看着那个方向,仿佛那幅景观已经吸走了她的魂魄。
戚守真安静地坐在一旁。过了很久,又一阵脚步声打断这里的静谧,来人错愕地站在木桥上看着戚守真:“你怎么在这儿?”他的目光在他和那位女士之间来回转,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解。
戚守真:“散步,走着走着就走到这里。”
吕天行哦了一声,满头雾水地走到亭子里对她说:“姨妈,可以回去了。”
这意外的称呼让戚守真一怔,脸上不由就表现出来。吕天行注意到:“你这是什么反应?”
戚守真神情恍惚地看向那位女士,她也正看着他,等待回答。他说:“我不知道你们二位是亲属关系。”
亭子里瞬间陷入寂静。
她突然微笑了一下,见她两次以来这还是戚守真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笑容。她说:“是我一直没有做自我介绍。我叫盛盈,是个画家。”
戚守真看着她嘴角的浅笑,茫然应道:“你好,盛女士。”
吕天行露出微妙的表情,干咳两声,在旁边补充说:“这是我的姨妈,也是许晟的母亲。”
从听到吕天行的称呼后心里生出一种奇怪的预感,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现在终于知晓了一切,有种蒙在真相上的纱布被人一把掀开的感觉。
戚守真猛地站起来,他已经出道三年,每个表情每个动作都经过专业训练,不至于因为惊讶过于失态。他说:“盛女士……我是戚守真。”
盛盈带着一丝疑惑问:“不是叫戚星吗?”
“戚星是艺名。”戚守真说,“守真才是我的名字。”
盛盈垂眸:“是个好名字。和你见面很愉快,再见。”
“……再见。”戚守真默默目送他们离开。
关豫是个喜欢热闹的人,所以专门破费包下酒庄的一幢别墅和自己的朋友们玩乐,打算明天再走。戚守真婉拒了他的邀请,回家后一头栽进沙发,脑子里乱糟糟的。
十点多的时候许晟给他打来视频电话。
他前几天出发参加新的野外实习,为期十天,还要过几天才能回来。视频那边背景声嘈杂,许晟额头有一道很浅的伤口。戚守真问道:“额头怎么受伤了?”
许晟说:“在山上采集植物没注意到上面的树枝,划了一下。”他看着戚守真,“还没有换衣服?”
“嗯,你在哪里?这么热闹。”
“街上,这边信号好。”
手机靠着抱枕竖立,戚守真趴在沙发上叹气,说:“你还记得我前段时间和你提过的,偶遇了一位粉丝母亲的事吗?”
许晟说:“记得。”
戚守真幽幽地说:“今天在翠冷又见到了她。我刚知道她姓盛,是个画家,有一个外甥叫吕天行。”
许晟:“……”
戚守真说:“很震惊是吧?我也是。”他又长长叹了一声,“太突然了,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许晟反而笑了:“不用在意。”
“不在意……那可是你母亲。”戚守真单手支着下巴,有些忧虑,“她知道我们的事?我看不懂她的态度。”
许晟说:“如果她反对,你要放弃吗?”
戚守真一愣:“怎么可能。”
许晟声音柔和:“所以为什么要在意?她的态度不会影响我们的关系。况且,我不认为他们会干涉我们。你不了解他们,他们和别人的父母不一样,没时间也没兴趣插手我的事。”
戚守真想起了盛盈那天说的话,她说孩子是一个意外,说自己和孩子之间感情浅薄。许晟从未和他聊过自己的父母,所以戚守真无从得知他的家庭环境,只以为他从小家境优渥,无忧无虑地在父母的娇宠下长大。
不被父母期待,意外而来的孩子……
他突然感到胸口慢慢抽紧,发疼。
即使当事人毫不放在心上,他也依旧忍不住为此心痛。
“快回来吧许晟。”戚守真说。
许晟笑着说:“好,我也想你。”
过了几天许晟还没有回来,吕天行倒是登门拜访。随他而来的是盛盈的礼物,那是一幅一米高的油画,画着那晚的风景——盈盈水光,木桥,以及暗红的枫树,笔触柔和细腻,光与影的处理恰到好处。
吕天行自在地靠坐在沙发上左右张望,说:“你这房子挺不错的啊,张蕾对你够意思。”
戚守真给他端上水,说:“盛女士为什么会送我画?”
吕天行耸肩,调侃道:“可能是喜欢你?”
戚守真:“需要回赠什么吗?”
吕天行说:“哦,来不及了,她前天就走了。”见他懵懂他又说:“我姨妈常年定居国外,许晟没和你说过?”
戚守真摇头。
吕天行:“她一般只有过年才回来,这次因为有事要处理才临时回国。”
戚守真说:“她说自己和许晟感情不深。”
“嗯?她亲自和你说的?”见戚守真点头,吕天行笑了笑,“许晟一岁的时候她就出国,一心研修绘画很少回来,这种情况下感情不深才正常。不过我听我妈说过,她这个堂妹从小就这样,又冷又傲,固执己见,决定好的事就绝不可能听任何人的意见,连亲生父母都不行。你还没见过咱们许董,也是差不多的性格,真不知道他们当初怎么看对眼的。我妈说那时候姨妈刚大学毕业就要和许董结婚——哦,那时候还不是许董呢,家里闹得特厉害,说实话我倒是觉得挺酷的。”
戚守真沉默,然后说:“原来许晟真的是许董事长的儿子。”
吕天行:“你不知道?”
“我们没有谈过这个话题。”
吕天行啧啧感叹:“又是我多嘴。”
“那许董和盛女士感情应该很好吧?”戚守真回想着盛盈的样子,毕竟仅仅短暂地接触过两次,他只是觉得她高冷一些。
吕天行说:“他们的事恐怕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你以后有机会见到就知道了,那种相处模式不是普通人能理解的,反正我是很难相信他们之间有爱情这东西。”他一顿,又说:“我以前甚至认为许晟是受他们影响才会养成那种性格,这辈子可能注定要孤独终老,没想到啊……某个方面我其实挺感谢你的,真的。”
戚守真说:“我也感谢吕经理。”
“谢我什么?”
“谢谢您这几年的栽培。”
吕天行哈哈大笑:“这就不必了,大家都是各取所需,合作双赢……你要是真想感谢我,答应我一件事怎么样?”
“什么?”
“去《黑曜》客串一个角色如何?哎,我真的是诚心邀请你的,但是张蕾死活不松口……如果可以的话片酬最好也给个友情价,后期还要烧钱做特效,每一笔资金都得省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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