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晟从考场出来时还早。背包被他随便挂在自己的左肩,随着他下楼的动作甩动。明天下午一门,后天上午一门考完就彻底结束了。许晟拿着刚从监考员那里取回的手机,一边按下开机键一边想。

    手机开机后最先收到的是航空公司的短信,通知他后天下午的航班取消,让他申请退改。计划突然出现变故让他原本还算愉快的心情从山顶跌到山腰,等登上航空公司的网站发现那天下午所有航班都取消后更是跌进谷底。他坐在车里查了许久才知道是由于馆城的雷雨天气。

    开车回家一路上他都在思考要怎么去馆城——许慎的私人飞机大概无法出动,从京城开车去馆城需要十三个小时,现在再买高铁票不知道来不来得及。临近白水公馆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许晟低头一看,是戚守真的电话。

    他把车停在路边的停车位。

    “许晟,是我。”戚守真的声音有些紧绷,“听我说。你先不要过来馆城。我家里出了点事,现在准备回一趟阳城。”

    许晟追问道:“什么事?严重吗?”

    “暂时还不清楚。”戚守真说,“等我回去再说。”

    许晟说:“你打算怎么回去?最近馆城的航班都取消了。”

    那边不知道是谁在旁边说话,只听戚守真回答几句,具体内容听不真切。过了十几秒戚守真的声音才又在话筒里响起:“订了今天晚上的火车票,明天早上到阳城。”

    许晟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戚守真那边似乎很着急,匆匆忙忙就挂掉了电话。

    晚上八点半戚守真和宋天晴赶到馆城火车站。候车厅开着空调,但因为人多,空气中依然弥漫着热气。各个座位上坐满了人,戚守真在一家特产店前面的石柱后面站着,靠着柱子发愣,宋天晴背着一个大双肩包,不停地回复消息。和周围大包小包的乘客相比他们显得过于轻松,不远处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抱着自己的消防车玩具,好奇地打量着戴墨镜的戚守真。

    检票时间是八点五十五分。因为是临时买的票,只有硬座,戚守真和宋天晴的座位还不在一个车厢。戚守真在九号车厢车尾的地方,并排两个座位靠窗的位置,身旁坐的是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大男孩,对面是他的母亲和妹妹。男孩子上了火车后一直在玩手机,他的妹妹正是调皮的年纪,时不时在下面踢踢哥哥的腿,哥哥本来不搭理她,直到她踢到了戚守真才绷起脸:“杨笑笑!

    ”

    小女孩赶紧躲进妈妈怀里,男孩转身对戚守真说:“对不起啊哥,我妹太不懂事了。”

    戚守真说:“没关系。”

    车厢里很吵闹,小孩子的哭声,外放的音乐声,带着方言的交谈声,人们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但等到十一点左右就几乎没了声音。车厢的灯很亮,放眼望去大部分人东歪西倒在座位上闭目休息,只不过条件糟糕基本都睡不安稳而已。戚守真旁边的男孩子紧紧搂着书包,头低垂着,他的母亲坐在戚守真对面,妹妹上半身枕着母亲的膝盖,勉强在座位上躺下。

    戚守真了无睡意,随手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右上方显示电量只有百分之三十五。他看着自己和许晟的一个小时前的聊天记录。

    许晟:上车了吗?

    戚守真:嗯,车已经开了

    许晟:怎么不接电话

    戚守真:火车上信号不好,也不方便讲话

    许晟:好吧。保持联系

    戚守真:好。

    他收起手机,头抵着窗户无神地盯着窗外。外面漆黑一片,铁道旁的树木连成绵延不断的模糊黑影从他眼前飞快后退,好像是经过哪个城市,先是有稀疏的灯光,渐渐灯火就密集起来。这么晚了,城市里依旧灯光璀璨。火车经过一处地下通道,宽敞的双向四车道上停着很多车子,走走停停。

    有人停在他身边,小声喊:“戚哥。”

    是宋天晴,她手里拿着一条薄毯子要给他,不过戚守真没要。因为离开剧组的时候雨刚停不算热,换衣服时戚守真穿了t恤和防晒衣,现在勉强能遮挡一下车厢里的冷气;宋天晴却只穿着短袖和七分裤,比他更需要这条毯子。

    戚守真三两语劝走了宋天晴。

    他的腿麻了,小心地在下面狭窄的空间里寻觅着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这种场景并不陌生,四年前刚成年的戚守真就是乘坐火车一路从阳城来到京城谋生计,他还记得当时对面坐着一个热情的大叔,拉着他们一圈人一起打扑克。那时的戚守真就和旁边这个男孩差不多大,心中有前途不明的忐忑,无依无靠的失落,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解脱……

    临近十二点戚守真终于有了困意,迷迷糊糊靠着车厢壁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他陷入了光怪陆离的梦中,时而是漫天的烟花,时而是纷乱的电视节目。

    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微明,车厢里已经有人在走动。旁边的男孩不知不觉地栽向他,靠着戚守真睡得香甜,戚守真慢慢地把他扶正,然后摸出手机看时间。还不到六点,手机显示有两个未接来电,都在凌晨一点多,但因为是静音状态他没有察觉。那个熟悉的名字让他心头一紧。戚守真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墨镜不知何时掉在膝盖上,幸亏没人注意到这边。

    他照样戴好墨镜,跨过面前交叉错落的几条腿来到两个车厢连接处。这里也有人,古铜色皮肤的中年男子蜷缩在一个大编织袋上睡得很沉,鼾声不断。戚守真洗了把脸就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这边的车厢连接处没有人。他拿出手机拨打那个未接电话,三次下来皆无人接听。手机电量只剩下可怜的百分之二十一。

    早上六点二十火车开始广播,车子马上就要进入阳城火车站。这是终点站,原本精神不佳的旅客都纷纷行动起来,踩着座位取下行李,呼儿唤女。急性子的人已经推着行李箱汇集到车门处,原本就狭窄的走道更是站满了人,翘首以盼,目光牢牢锁在两边的窗外。

    戚守真和宋天晴约好在车厢外面碰面。他们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走向出站口。人流先是在南北出站口的交叉处分开一次,通过出站闸机时又一次分流,有的直奔地铁进站口,有的乘电梯上到地面,有的走向公交通道。戚守真把手机放在宋天晴那里充电,两人在外面叫了一辆出租车坐进去。

    “阳城大学第三医院。”戚守真说。

    宋天晴知道戚守真心情不好,也因为坐了一晚上硬座没休息好,所以安静地坐在他身旁什么都不说。出租车平稳地行驶着,窗外的景象对戚守真来说无比陌生。这是他的家乡,但他只是个无家可归的游子。

    宋天晴的背包里传来轻微的音乐声,原本轻柔悦耳的卡农旋律却让人心跳加快。宋天晴打开背包看了一眼屏幕,取出手机递给戚守真,脸上满是担忧。

    “是我。刚下火车,正在路上……”

    宋天晴一直在隐晦地关注戚守真,只见他突然顿住,脸色惨白如纸。

    “……我知道了。”他低声说。

    许晟晚上睡得不安稳,凌晨三点多的时候醒过来一次。他做了一个梦,梦到戚守真乘坐的火车因为雨天脱轨,发生意外。惊醒那一瞬间他差点当真,但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现在只是一介凡人,梦中所感不能代表什么。他想给戚守真打电话,又觉得会打扰他休息,在网络平台上刷了一个多小时没发现任何列车事故的突发新闻才渐渐放心。

    睡醒后是早上八点,许晟犹豫片刻,想着戚守真应该已经到家还是拨打了他的电话。电话响了几秒没人接,然后就直接被挂断。家里的事很棘手吗?他想。昨晚许晟就和孙力强联系过,孙力强知道的也不多,只说戚守真接了电话就急着和导演请假,他则被留下来暂时充当剧组和戚守真之间的联络人员。

    再后来许晟给戚守真打电话,那边就已经是关机状态。

    戚守真的家里会有什么事……许晟回忆着自己曾经到访过的那个家。老旧的建筑,没有电梯。客厅很小,没见到大人,只有戚守真和他的弟弟在家,那小孩好像叫做什么飞飞。

    下午进考场前戚守真的电话还是关机模式,许晟有些焦躁。突然失去联络的不安心情让他难以平静,仅仅半个小时就匆忙交卷出了考场。手机开机继续拨打,仍然是关机。

    快走到车旁时他的手机响了,是吕天行。电话接通后他劈头就问:“你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许晟正因为联系不上戚守真烦躁着,语气不善。

    吕天行在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说:“戚星没有和你说?”

    许晟原地站住了,蹙眉问道:“说什么?他的电话打不通。”

    吕天行有点后悔,解释道:“我也是刚知道,是张蕾告诉我的,她安排好手边的工作已经赶去阳城了,戚星身边的助理一直在和她联系。”听不到许晟的回应他叹了一声,说:“戚星的父亲突发心疾,没抢救过来。”

    那一刻许晟感觉自己脑子里空白了一瞬间——这可能是脑动脉供血不足、短暂性脑缺血发作、脑震荡或者脑出血等,鉴于他身体一向健康,这些情况可以先排除;可能是休息不足压力较大导致的神经衰弱,毕竟他昨晚没睡好,心情也焦躁,大脑长期没有得到有效放松;还有就是受到精神刺激表现出脑神经功能的紊乱……或许他当初真的应该去学医,许晟按着额头想。

    吕天行还在说话:“……有媒体已经注意到情况,公司网络部门在盯着,张蕾去处理现场。唉,真是太突然了,怎么会出这种事。希望戚星不要受影响,他在拍的那部新剧我们可是投了不少钱。”

    许晟问道:“他现在怎么样?”

    吕天行说:“我得到的消息是白天人已经从医院到了殡仪馆,情绪还算稳定。你冷静点不要冲动,他毕竟是个成年人,不会出事的。”

    许晟说:“做不到。”

    不等吕天行再说什么他就挂掉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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