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衣色很衬你,挺好看。”
盛燕被刚刚的惊马吓着,有些魂不守舍,突然听到齐璟在自己耳边说话,顿时转移了注意力。
好看吗?她低头看自己腰前熠熠生辉的宝石,在太阳的照射下散发出璀璨夺目的光,心里忽然有一种被赞赏的小虚荣。
那你之前还嫌我穿戴太多宝石美玉?盛燕打算声讨齐璟,可刚一张嘴,就听见耳边忽然传来一声箭矢破空的嘶鸣声。
原是齐璟发现了一只野鸡,拔箭上弓,直接射了出去。
带着红色尾羽的箭矢,在密林中高高滑过,正好将那只野鸡钉在原地。
“射中啦!”
盛燕兴奋的扯齐璟的衣袖,示意他去捡野鸡。
“不用,展风就在后面,自会去捡。”
盛燕闻言回头,果然看见展风带着一队人正在身后远远跟着,就没再言语。齐璟骑着走星,带着盛燕继续往里走。
他们打猎的这片密林是观云山后山,平日里鲜少有人进入,因此树木茂密,古柏参天,时不时有几缕微风在山林间穿行,很是凉爽惬意。
又因太后在此居住,定期会有侍卫进山清理,所以此时山中只有一些常见的飞禽走兽,却没什么凶猛的野兽,一点儿也不用担心安危。
齐璟带着盛燕在林中边骑行边打猎,晃晃悠悠的,顺带着赏景,一点儿也不着急。
又打了三只兔子,两只鸡,一只野猪后,齐璟看一眼身前脸色泛红的盛燕,问她要不要去休息一会儿。
林间有密叶遮挡,盛燕其实并不会被太阳直晒,只是骑在马上一路颠簸,背后又坐着个阳刚气盛的大男人,动作摩擦间总是难免会出汗。
所以盛燕答应了齐璟的建议,两人一路晃悠悠的骑去了一条林间小溪,然后翻身下马。
林间溪水清澈,可以清楚看见水底的鹅卵石,阳光穿过树叶照入湖中,折射出五光十色的夺目光晕。
盛燕蹲在溪边,用手舀水往脸上泼洒降温,再用手帕擦脸。哗啦啦的溪水,顺着她的指缝落入溪中,很快又往前流去,激荡的水面再次恢复平静,如一面镜子,清晰的倒映出一旁的绿树红花,以及一张漂亮灵动的脸。
盛燕今日梳的是碎辫,五彩的头绳衬得她一张脸活泼又机灵。大启的铜镜远没有这溪边倒影来的清晰,眼见着溪中的倒影,盛燕鬼使神差的想起了齐璟之前夸奖自己的话。
“这颜色我穿着很好看嘛?”
盛燕对着溪水,一会扯扯辫子,一会儿歪歪脑袋,似乎想要看看各个角度的自己是怎样的,有没有哪里的辫子散了,或者妆花了需要调整。
“这溪里有什么好看的东西?”
齐璟悄悄走到盛燕身后,突然出现在溪水里的倒影,吓了盛燕一大跳。
“哎呦!”
盛燕身体往后一退,眼见就要坐到碎石上,齐璟迅速上前,站到她身后。盛燕一屁股坐到了齐璟的鞋子上,整个后背也靠到了齐璟的腿上。
“怎么这么莽莽撞撞的!”齐璟低头看着自己身前的盛燕,皱眉,伸出一只手把她扶起来。
“我这不是被你吓着了嘛?”盛燕顺着齐璟的手起来,一边揉自己屁股一边小声嘀咕,她才不会承认自己是因为刚刚齐璟的话,特意在溪水里照镜子呢。
“你刚刚干嘛去了?”
齐璟晃晃另一只手的包裹,打开,“摘果子去了!”
盛燕凑过去看一眼,绣着金线鹤纹的锦布上面,摆着十几个青里带红的果子,个个小石子大小,看着很吸引人。
“这什么果子啊?”
“不知道。”
“不知道你也敢摘来吃?”盛燕惊讶的瞪大眼看他,“不怕有毒啊?”
“不会有毒,我刚刚看到有鸟雀在吃。”
齐璟说着转身走到一棵大树下坐下,直接拿一颗果子往嘴里塞。
“鸟雀都是在林子生活的,对林子中的所有东西都很了解,要是有毒,它们是不会啄食的。”
齐璟说话间已经吃了一个红果子,盛燕看他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样,莫名就相信了他说的话。
走到齐璟身边,盛燕也用手指随手捏了个果子塞进嘴里,入口的酸涩,直接让她的一张脸皱成了包子。
“傻!”齐璟看着她酸掉牙的表情,笑出声,“要挑红的吃啊,青的还没熟,当然会酸。”
他伸手在那堆果子里挑拣几下,挑出一颗红艳艳的果子,送到盛燕面前。
“来,尝尝这个,保证甜!”
齐璟的手指白皙如玉,捏着枚红果子,如同雪山上的一点红梅,赏心悦目。
盛燕看着,莫名其妙地伸手接了。
“怎么样?”
跟刚刚酸涩截然不同,甜甜的果汁,在盛燕咬破薄皮时迸溅出来,刹那间填满了盛燕整个口腔,出乎意料的好吃。
盛燕连连点头,朝齐璟挑眉微笑,“甜的,好吃!”
齐璟闻言笑了笑,又挑出几个红的果子单独放到一边,给盛燕留着。
盛燕坐在齐璟身边,一边吃果子,一边问他,“这果子是长在树上的吗?殿下是从哪儿摘得啊?”
“是长在树上,就在我们刚刚来的那条路上。”
齐璟指了个她们刚刚策马过来的方向,盛燕顺着他手看了眼,却对这果子没任何印象。
“殿下眼神真好,我就没看见这果子。”
“不是我眼神好,是你一路光顾着看周围的飞禽走兽了,根本没注意到旁边的树。”
盛燕听着不太服气,“可殿下今日出来不就是要打猎的嘛,不看飞禽走兽,特意关注那些树作什么?”
“我没特意关注,只是正好看见了。”
没关注,还看见了,这不是自相矛盾嘛?
盛燕眉头一皱,刚想跟齐璟争辩,就见齐璟开口笑道。
“我的确是没特意关注,只不过是习惯性地耳听八路眼看四方,既然路过了那颗果子树,自然会记得。”
盛燕咬果子的动作一顿,看向树荫下的齐璟。
他坐在树下,一身墨绿色锦袍服帖的穿在身上,浑身上下干净整洁,零碎的光斑自顶上树叶缝隙洒下,照在他的身上,更加衬得他气质如玉,光华出尘。
压根就看不出来他刚刚骑马打了猎,还爬树摘了果子。
“怎么了?”盛燕盯着齐璟的目光太过大胆直白,齐璟看着她,笑问,“干嘛这么盯着我看?”
“没什么,”盛燕低下头,笑道,“就是觉得殿下挺厉害的,好像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会!”
可不是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会嘛,原以为是个锦衣玉食被伺候惯了的公子哥,却没想到竟然会砍柴挑水,也会杀鸡宰猪,还可以下地耕田,就连到了这野外林子,都能找到可以果腹的果子。
可真让人叹为观止!
齐璟似乎也看出了盛燕的意思,笑道,“我小时候身体不好,经常生病,母后把我送出京城,拜慧觉大师为师。大师带着我云游四方,淬炼身体。但每年大师都会带我回来住上一两月,与亲友相伴。但我不喜待在规矩森严的西京,却喜欢待在这观云山,与这些鸟兽野树相伴。因为这里没有任何约束,清净自在。”
怪不得原小说里对于齐璟的描述很少,原来这位平日里很少在京,每年即使回来,也是窝在这偏僻的观云山畔,做个没什么野心抱负的山野田翁。
可这样一个甘居山野的人,又怎么会做出弑君杀父这种大不韪的事呢?
盛燕陷入深思,很是不解,却又突然听见齐璟开口。
“怎样?我是不是很没有抱负?”
她甫一抬头,正好看见齐璟正双目炯炯地盯着自己。
“我明明是这大启的嫡长皇子,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却偏偏不求上进,缩在这深山老林里,荒淫度日,自甘堕落!”
齐璟最后四个字说的又飘又轻,却像是个重锤般的砸在了盛燕心坎上。
这齐璟怎么突然这么大咧咧的跟自己说皇位继承这种大事呢?
盛燕心里一突,看着正盯着自己的齐璟,觉得他眼中虽然含笑,却分明笑不达眼底。
脑中警钟嘤嘤作响,盛燕警惕又小心地开口,“怎么会是自甘堕落呢?”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抱负,有的人天生爱热闹,喜欢居住在人群密集的地方,开茶馆酒楼。有的人天生性格僻静,喜欢待在安静幽远的山野,享受蝉鸣清露的生活。”
“但不管是哪种,都没有错啊,不是有句俗话说的好嘛,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有着自己的性格和天赋,只要遵从自己内心去做事,不管是做什么样的事,成为什么样的人,都会是好的呀!”
“就像是隐居山林潜心钻研书画的庄隐先生,或者是像我祖父这样数年如一日镇守边关的戍边将军,他们都是在为自己的理想,为自己的国家坚持奋斗啊,难道就因为他们将来未必能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就彻底否定他们的坚持,他们的理想吗?”
盛燕拿出以往工作写文案的思路,糊里糊涂的乱编一通,说完发现齐璟还在看着自己,不过,眸中的笑意似乎更真了一些。
“那你呢?”齐璟笑着问她,“如果是你,你是愿意当九云之巅的一朝皇后,每日有三千太监宫女伺候左右,还是愿意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山野游侠,赏玩天下山水!”
哇塞,这可真是个好问题!
盛燕之前活了三十来年,可真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被人问到想不想当皇后。
想吗?
好像有点,毕竟伺候的人多,一辈子衣食无忧,还可以穿金戴银,享受奢靡生活。
可,这样的人生,会是她盛燕想要的嘛?
“我自然宁愿当个山野游侠啊,当皇后有什么好,不仅要克己守礼,当天下女子表率,守一大堆的规矩。还要把丈夫贡献出去,帮他纳妃收妾,考虑国家大局,当一个识大体的贤惠国母。”盛燕摇头,“我只是个普通的小女人,做不了这么伟大的人,更当不了那么多人的母亲。”
盛燕这话可谓是大逆不道,齐璟听了都怔楞了片刻,之后又噗嗤一声笑出来。
盛燕不明白齐璟为什么突然大笑,皱皱眉又开口道,“我说的是真的,就做个平凡的普通人不好嘛?就像殿下你在观云山砍柴挑水,耕地播种,这活也不低贱呀!不仅能强身健体,还能尝到自己辛勤劳动的成果,不好吗?”
“好,自然是好,”齐璟捂住肚子,笑着抬头看盛燕,“你跟阿祖说的可真一模一样,我小时候她哄我去挑水耕地,也跟我说的是可以强身健体,还能养活自己!”
自己随意扯的话居然也能跟太后之前说的话一模一样?
盛燕嘴角微微一抽,随后又觉得太后这话说的实在是有些不着边际。
齐璟好歹是个皇子,就算以后当不了皇帝,也可以当个闲散王爷啊,有自己的封地府邸,怎么可能会沦落到需要自己去劈柴挑水养活自己的地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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