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彰冲了个澡,头发上淌着水。
夏天他懒得吹干,拿着白浴巾随手擦拭着,看着白色的浴巾就忍不住想起昨天晚上那个悄悄猫过来的白色的身影,季明彰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又颇为懊恼地打开冰箱找一点吃的。
血气方刚的年纪夏日的清晨欲望总是来得突然而又不令人防备,无论是食欲或是青欲。
季明彰不是毛头小子,不会为了这点彧望做什么,也并不以此为耻,只是觉得有些烦躁和别扭。
一旁的餐桌上还放着一张纸条,清秀的字迹里透着些许锋利,和少女时期的笔迹全不相同,不知道她现在写季明彰三个字是什么笔迹。
季明彰摇头叹笑,昨晚凌晨一点,辗转反侧,还是下了楼打开了信箱拿出了纸条,今早一早上都心神不宁。
他不是没有谈过恋爱的人,再激烈的心绪再滚烫的热情随着时间的流逝都会渐渐趋于平淡,最开始两段,还会因为新鲜感投入一些,后来明白了不过就是那么一回事,连投入都不会投入了。
等情绪过去就什么都没有了,季明彰浮躁了一早上的心绪一下子冷了下来,比冲冷水澡都管用。
出门的时候,老李已经等着了。
季明彰的头发已经半干,风吹着没有以往那么板正,看着年轻了好几岁。
季明彰从后视镜里看到自己的形象,微皱了皱眉,转头往隔壁的小洋楼望过去,厚厚的窗帘一层层拉着,屋主人大概还睡着,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工作,似乎很是清闲。
他对声音敏感,经常半夜三更听到隔壁的动静,动静不大,但是细细簌簌很烦人,周末日上三竿才看到屋主人出动,原来以为这位隔壁的新邻居是只有周末爱睡懒觉,如今看来是根本无所事事?
又转而想到,不知道怎么会来季巷生活,一个年轻女孩子来到偏远小镇,过着半隐居的生活,倒有几分电视剧的味道,季明彰哂笑一下,蓦地一顿,总觉得这事情有点熟悉。
“明彰,你和林见白是不是从小认识啊?”
那时候已是分班后,所有人被他的分班选择大吃一惊,老师和父亲找他轮番谈话,他烦不胜烦,干脆躲在学校的天台上避个清净,没想到就是这样,还能被人找到。
他看着对他勾肩搭背的男同学,眉头一皱,“林见白?”
全没有想到对方为什么问这样的问题,男同学看他一愣,也跟着一愣,整个年级都在传林见白和季明彰的事,没想到一个当事人愣是岿然不动,定力好得出奇,另一个当事人则更夸张,这是全然没有当回事?
“就是那个在每张试卷上写了你名字季明彰的林见白。”男同学调笑道,说着还锤了一下他的肩膀,季明彰被锤得一愣,他以为这件事早已经过去了。
“我怎么会和林见白从小认识?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季明彰更觉得烦不胜烦,高中生活苦闷,但他没有兴趣做小丑供大家解闷,只觉得莫名其妙。
季明彰厌烦的神色不似作假,全无被人喜欢的沾沾自喜,男同学也不觉得惊讶,毕竟季明彰被女生喜欢是日常,又怎么会受宠若惊,只是看着自己的好兄弟心情不好,也不敢继续调笑,只解释道,“咱们班有男同学悄悄去翻了班级的信息表,林见白的家庭住址上边写着季巷,才觉得你们是不是从小认识?“
说着一边觑着季明彰的神情,妄图找出一些异样,季明彰虽从未透露过自己的家庭背景,却也没有掩饰,在金浦区这样的小郊区,季明彰家的情况谁不知道,光是学校的季氏奖学金和明彰助学金就已经足够让人联想了,更何况不少同学家长就在季氏电缆工作。
季明彰一愣,季巷?
那确实是有些巧,不过虽然季家的一大片老宅在季巷,季家人早就不怎么住那里了,也就奶奶现在还守在那里,他一年也回去不了几次。
男同学不用季明彰解释也就明白了,季巷在金浦区偏远的小镇上,上下班都不是很方便,季明彰家里估计早就搬出来了,可能也就逢年过节去一下,一时间也觉得同学们的脑洞有些太大了。
天台上这么冷,他可不想陪季明彰继续耗着,季明彰偶尔旷节课,没一个人老师会说他,他要是跟着旷课,当天就会被请家长。
老李看着坐在后侧的二少爷神情变幻莫测,比平常生动了不知多少,一时间也纳罕,这快到公司了,老李试探着叫了句,“二少爷?“
季明彰这才回神,”嗯?“随即明白过来,老李这是提醒自己快到公司了,季明彰又有些懊恼,对自己的频频走神。
林见白此刻全不知隔壁住着季明彰,便是知道,这个年少时暗恋过的人物要是此刻出现在她面前,她大概还是会面无表情地内心痛恨“岁月真是把杀猪刀,不仅能杀猪,还能杀阳光少男。“
等到林见白睡醒,已然是十点多,她纵然性格随意,但因外婆的管教,常年还是基本可以做到早睡早起,这几天全是因为倒时差的原因作息才有些错乱,倒时差倒了几天,时间基本调过来了,就没有必要再晚睡晚起了。
网上都说,重塑生活秩序的几大措施:早起、跑步、背英语单词。
林见白咬着新做的蛋饼,提笔在冰箱贴上做着运动计划,深以为然。
林见白上大学以前都没有运动的习惯,体育课是她最厌恶的课程没有之一,一是她性格本就坐得住,喜静不喜动,二是她确实没有什么运动的天赋,为数不多的聪明好像全部都放在学习上了,军训时因为同手同脚被单拎出来训练,单杠上空翻需要咬紧牙关暗自提气,跳高跳远总是勉强及格。
林见白不是惧怕挫折的人,也不怕被嘲笑,军训时她被这么多人瞧着,被教官大嗓门喊着,也只是脸色微微泛红,且更多是热的,认真地按照教官的指令一步一步地修证,后来便是教官也对她不好意思再责骂。
但同样的,林见白也不是争强好胜的人,她完全可以容忍自己的缺点,年少时的她虽暗自艳羡季明彰十项全能,好像没有什么不会的,学什么都很容易很轻松,却不会苛求自己成为一样的人,她深知世上没有两片一样的树叶,自然也不会有全然完美的人。
真正开始运动是她在本科读书时。那时因为忙着学业和实习,身体感到疲倦也没有管。
直到一天周日的早晨,她从上铺爬下来,一个恍惚,竟直接摔了下去,晕倒在地上,过了半小时才悠悠地醒来,室友都是本地人,周末不在寝室,全程没有人知晓,等恢复得差不多,她一个人去医院挂号做检查,还好没有什么大毛病,不过是低血糖和心律不齐。
但自那以后,林见白便开始关注自己的健康,也不求养成和她导师一样每天睡四小时依然神采奕奕的身体,林见白深知自己底子一般,基因普通,只希望锻炼使得自己的身体不轻易掉链子便知足了。
《老子》中说,“见素抱朴,少私寡欲。“佛经里又说,”诸行无常,是生灭法。“林见白暗吸了口气,瑜伽的这个动作实在太难,老子和佛经都不能救她,她皓腕上的佛珠伴随着微微抖动的手臂轻轻晃动,想是确实支撑地辛苦,然而视频里的带教还在数秒,林见白忍着发酸的腰部,咬紧牙关继续默背《老子》和佛经以转移注意力,终于听到视频里说到下一个动作,林见白方瘫倒在瑜伽垫上,暗暗喘气,才又爬起,进行下一个动作的练习。
纵使已经练习瑜伽多年,林见白还是在练习过程中难以体会到瑜伽的快乐,这运动于她更像是一场不得不修行的苦修炼。
于是室内继续响起诡异的带教的带着点外国口音的普通话和西式音乐,间或伴着东一句西一句的老子和佛经的轻声背诵,背了几句喘得不行,便又停下背诵,暗自吐纳呼吸,换成默背,而后又继续,这要是被专业练习人士看到,怕是会叹为观止,世上竟还有人这样练瑜伽,然而林见白乐此不疲。
终于,一套瑜伽练下来,林见白已是汗流浃背,拿着毛巾擦着脖子上的汗,转动的风扇对着她呼呼吹着,她才觉得好些,但还是决定明早早起跑步,比起瑜伽,她显然更擅长跑步。
在乡下的时间总是好像过得很慢,做了很多事,抬眼望一眼窗外,依然是烈日当空,微风轻拂,全然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转头看了眼风扇旁边的挂历,又觉得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经是八月初,她早已接到了金侨大学人事处的电话,八月中旬新教师就要入职了,参加两周的新教师入职培训,便可以预备着开学了。
如今再想起美国的生活,都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然而事实上她才回国不过堪堪一个月罢了。
林见白不是伤春悲秋的性格,不过感慨了一番,就随手捞过千岁打开电脑看文献了,看文献就和吃饭睡觉一样,已经是融入她日常生活的日常习惯了。
太阳渐渐西移,风也渐大了一些,直至晚霞漫空,林见白还是维持着一手搭在趴伏的白猫上,一手轻滑着触摸盘,窗边的纱帘和林见白鬓边的碎发轻轻飘起,美得像幅画,一天又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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