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黑风高的石子路上, 杜孟义一身脏兮兮,急匆匆地往前走,他都快被这一身臭味儿给恶心吐了。
幸好路上没人看见, 才不至于太狼狈。
等他回到高家时,杜月溪正在家里带孩子,高军拿着母亲的换洗衣服正要出门,闻到他一身臭味立马捂住了鼻子。
杜月溪和怀里的女儿也是一样的反应。杜孟义见状, 尴尬骂道:“杨春梅那婆娘泼我脏水!那母老虎早晚有报应!”
高军听了蹙眉,他算是发现了这杜家人就没一个讲理的人。
他对杜孟义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拿着衣物出门了。
等人走后,杜孟义问向女儿:“你俩还没和好呢?”
杜月溪沉着脸说没有, 随即又说:“爸, 你这一身臭死了!快去洗洗吧!”
家属楼每家每户格局很小, 哪有地方做洗澡间门, 杜孟义只能提着一桶水去里屋用毛巾擦洗,可他身上的味儿却越擦越臭,而且那黑点子还擦不掉, 这可把他急坏了!
杨春梅那盆臭水是冲他脸上浇的,此时他的脸黑一块白一块,看起来特别吓人。但他看不见自己的丑样, 仍和身上的黑点子做斗争。
见他迟迟没没洗完,杜月溪在门外忍不住问:“爸, 你洗好没?甜甜该睡觉了。”
想着用衣服挡住脏地方应该看不出什么,他终于放弃擦洗, 换好衣服走了出来。
昏暗的灯光下,杜月溪看着他那张黑白交错的脸差点没吓晕过去。
“爸,你怎么不洗脸啊?快照镜子看看, 太吓人了!”
杜孟义皱着眉头拿起小镜子一看,也被吓了一跳,他抬起手又搓了搓黑色污渍,根本搓不掉。
“爸,你别弄了,脸都红了!这好像是种染料,要多洗几次脸才能洗掉,不过你身上的臭味怎么还有啊?”
他低头闻了闻,好像味道真的还有。
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对方整了,杜孟义气得脸色发紫,狠狠说道:“杨春梅你好样的!你给我等着!”
由于这臭味和染料都去不掉,他只能暂时躲在高家不出屋。
每次高军回来看到他,都会摆出一张臭脸,这种人在屋檐下的感觉让杜孟义很是憋屈,但为了女儿的婚姻,他只能继续憋着。
几天后,在杜乔家的院子里。
孙繁琛鼓捣着爆花机在给孩子们蹦爆花。为了感谢那些婶子们的路见不平,杜乔拿着一大袋子爆花去了大榕树下。
大家见她来了,忙问:“你那亲爹被吓跑没?这几天咋没看到人呢?”
杜乔把爆花分给大家,笑着回答道:“谁知道呢,估计是怕了各位婶子。”
大家一听哈哈大笑,表示下次再见到他,一定把他吓得屁滚尿流!
送完爆花回来,杜乔被杨春梅叫到房间门,小声问道:“你说杜孟义到底走没走?这几天咋没动静了呢?我第二盆水都准备好几天了,再放下去我怕那层黑渍沾盆上洗不掉了。”
杜乔被逗得噗嗤一笑,“你可真行,快倒掉吧,估计那人不会再来了。”
“你咋知道?是不是听见啥风声了?”
“没有,只是预感他不会来。”
此时,在军区医院。
高母抬起颤巍巍的手紧紧抓住高军的胳膊,命令他必须跟杜月溪离婚。
她算是看出来了,杜月溪就是个扫把星,自打娶了她之后,高家就没消停过。
高军为难地看向母亲,没立刻答应,“您也知道,我俩的亲事是蒋团长做媒,我要先探探他的口风才能做决定。”
见他没再像之前那样反对,高母欣慰之余不忘提醒道:“那你跟蒋团长好好说,相信他是个明事理的人不会对你有意见的。”
两天之后,高军挺直腰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向杜月溪提出离婚。
离婚的理由是性格不合,双方家庭矛盾太多。
这样的说辞直接把杜月溪给气笑了,“我天天跟个老妈子似的伺候你们,你说离婚就离婚,想得美!”
而杜孟义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气到了。
“我闺女嫁你这么多年吃苦耐劳,哪一点对不起你?你想离婚也行,必须给我个合理的解释,不然我们不同意!”
如今高军不再把对方当成老丈人看待,说话也就变得口无遮拦,“合理的理由很多,比如她有个老不正经的爹,有个疑似敌特爱扯后腿的妹妹,她还把我妈气成瘫痪,这些还不够吗?”
每每想起这些,他都会心生郁气,他妈把他拉扯大不容易,结果却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听到他的不满,杜月溪都快气炸了,但在这个年代,离婚是件很丢人的事,她还不想走到那一步。
“咱俩当初是蒋卫介绍的,如果他知道你要跟我离婚,你说他会怎么想?”
这口气听起来像是威胁,这让高军更加气愤难当,“蒋团长为人公正,绝不会做出以权谋私的事,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咱俩离婚他不会管,所以你也别想拿他压我!”
杜月溪本以为他会害怕,结果却得到这样的言论,在不甘心的驱使下,第二天她连学校都没去,直接找到训练场想要问清楚原因。
空旷的操场上,士兵们一边跑步一边喊着响亮的口号。
蒋卫看到来人,唇角勾着笑朝她走去。
可能是他的气场过于强大,杜月溪只和他对视一眼便挪开了视线。
“什么事?”
杜月溪鼓起勇气重新望向他,“这几天高军是不是找过你?”
“嗯。”
听他承认了,她有些心急,“你知道我俩要离婚的事?”
“知道,听他说的。”
杜月溪的心不断往下沉,“那你同意我们离婚?”
听她这样问,蒋卫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你们两口子离婚关我什么事啊?为什么非让我同意啊?”
“我,我不想离婚,你能不能帮帮我?”她眼底划过一抹哀伤,很希望对方能像以前那样对自己有求必应。
“我怎么帮你?高军是个有思想的人而不是木偶,这种事我也没办法。”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杜月溪便知道自己再央求也没用。
临走之前,她问了蒋卫最后一个问题,“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假冒的?”
蒋卫收敛笑意,牙根咬得死紧,“你应该庆幸我是个军人,不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希望你以后少在我面前晃悠,不然你有可能比现在过得还惨。”
杜月溪脑袋嗡得一下,瞬间门明白也许某些事情并不是偶然,就算不和高军离婚,她也不会有好结果。
回去之后,她痛快同意离婚,孩子由高军抚养。
这让杜孟义很不理解,他比当事人都急,“你咋能离婚呢?这要是传出去不得被吐沫星子淹死?我跟高军说说,你俩别离了。”
“爸,没用的,我现在只想尽快离开这里,咱们回沈城吧。”
“不行,我还得找杨春梅算账呢!还有你不能离婚!”
“你别再惹麻烦了,你斗不过的。”就算没有秦绍延,杜乔还有蒋卫护着,他们根本得罪不起。
杜月溪简单说明原因,杜孟义愣怔在那里没话说了。
不久之后,家属院里传出高军离婚的消息,而杜月溪在离婚之后便带着杜孟义离开了海岛……
时间门像是一列火车,稳步前行着。
最近几天,秦绍延很焦灼。
虽然他没说,但杜乔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了。她以为他是因为受伤才会如此,于是变着花样给他做骨头汤,红烧排骨,酱大骨头。
天天吃这些,全家人愣是胖了好几斤,但这依然没让男人开心。
5月26这一天。
秦绍延起床后一直盯着杜乔看,直把她看得心里发毛,于是坐到炕沿边想要和他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你这几天到底怎么了?是因为手伤吗?”
“不是。”秦绍延挠了两下头发,忽然问:“你今天能请假吗?我想让你在家陪我。”
老干部人设突变粘人精,这让杜乔很不适应,“怎么?你为什么非让我陪你?”
“就是这两天手腕不舒服,心情郁闷,想看到你。”
这么肉麻的话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杜乔摸了摸手臂,有些搞不明白他唱得是哪一出,“我如果请假,年末的满勤奖励就没了。”
“没事,咱家不缺钱。”
难得见他耍小性子,杜乔终于决定成全他一次,今天不上班啦!
见她答应下来,秦绍延默默松了口气。
前几天他又做了那个关于上辈子的梦,很多细节在梦中重新展现。
就比如妻子的死亡时间门是5月26日。明明现在已经是1977年,按理说妻子的去世时间门早已过去,可为什么这个梦还要作出提醒?
他总觉得这是预警,让他不敢掉以轻心。
无论怎样,他都要竭尽全力避开今天,只有她在自己身边,他才能安心。
不用上班的日子也不是很清闲,杜乔找来练习册开始刷题,秦绍延坐在一旁看着并不觉得枯燥乏味。
“你要不要去陪孩子们玩会儿?”杜乔放下手里的铅笔,颇为无奈,有他在,她根本没办法集中精力。
“我打扰到你了?”
杜乔回以他一记自行领悟的眼神,那意思是:你说呢?
可男人像是没领悟到,依然坐在那里不打算离开。
“不如我给你出几道题怎么样?这些习题你已经复习两遍了,再看应该很无聊。”
见他终于提了一个好主意,杜乔连连点头,“好啊,我正愁找不到题做呢,你等下,我给你找本信纸。”
秦绍延静静地看着她,只希望这一天能快些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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