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沈妙起了个大早,眼看着满院子的红灯红绸喜庆非常,一时间她也来了兴致,管下人要了个灯笼准备自己爬高挂在屋前廊外。

    大红的灯笼拿在手里,尤其想到是这个腊月度过的太过惊心动魄,沈妙瞬时有些不真实的幸福感。爬下梯子的时候恍惚一个脚滑,险些从上头跌下来。

    好不容易亲自动手装扮一下新年新气象,还差点摔伤自己,又被路过的张瑛娘发现,不免得要挨上一顿说教,姑娘家的不要动不动就爬高踩低云云。沈妙深深的不以为然,爬高踩低的事儿她干得多了,也没看哪次怎么样。

    中午沈妙特地少吃了些,为晚上守岁吃饺子留着胃口。下午她去看了雪笺,陪着她慢慢在院子里走了两圈。沈妙还拿了把剪刀将沈子墨栽种在院子里的梅花剪下来两枝说是要拿回去练插花,气的沈子墨胡子直抖,又碍于大过年的不好发作。

    雪笺躲在沈妙身后不敢看沈子墨,惹得沈妙哈哈大笑,带着梅花拉着雪笺消失在父亲眼前。

    晚上采买的管家甚至还带回来了礼花鞭炮,沈妙争抢着拿过火折子要做放炮的人。

    随着炮声在耳边响起,礼花在空中炸开,雪景、守岁夜、满院子的灯笼红烛,她回头看了看廊下相携而立的父母,一时间觉得这样的日子虽然简单平淡,但是真好。

    燕王府

    萧恪将几案摆在院子里,杯中酒在雪景月光下显得透明澄澈,王府内栽种的植物左右摇摆,在庭院内留下稀稀疏疏的影子。

    “阿义,别躲着了,出来一起。”他捻着夜光杯,朝西廊角处的阴影虚敬一杯酒。

    “主子,您身上有伤,就别喝这么多了。”白衣少年撇了撇嘴,颇不情愿的从藏身处走了出来。他撩起衣摆,几个起落便落在了萧恪跟前。

    少年名唤萧义,是萧鸿宁原来的亲军头领,他们这批亲军一共有三十人,都是萧鸿宁在燕北战乱之地收养的孤儿,老王身死后他们为报恩拥立萧恪为主。

    此次萧恪来京,萧义带人一路上都在私下跟随保护他的安全。父亲留下的暗影侍卫,是萧恪没有对任何人亮明过的底牌。

    “今夜是年三十的守岁夜,你可想家?”萧恪给萧义斟了杯酒,搁在桌子上推给他。

    “阿义早就没有任何亲人了。”萧义沉默半晌,接过这杯酒仰头一饮而尽。“王爷故去之前和阿义说,要阿义保护主子您的安全,主子在哪,哪就是我的家。”

    萧恪闻言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可却说不清是悲是喜。“京城不比燕北,危机四伏,随时都有丢了性命的可能。”

    “阿义的性命就是老王爷救的,主子说这些是做什么。”萧义径直拿过萧恪手边盛酒的壶又喝上一口,永安巷那夜他失察没留心害萧恪重伤至此,如今不能再眼睁睁的看着他以酒恶化伤势了。

    嘭的一声,礼花在天空炸响,散成金黄色和赤红色的烟雾形状。

    萧恪盯着礼花的方向出神,鞭炮中也有火药,因此就算是礼花鞭炮也不是寻常人家想放就能放的起的,勋贵世家想要礼炮庆贺也要挨个登记造册,写明用途。

    “主子,那个应当是卫国公沈子墨的府上。”萧义道。“我下午在街上遇到过他们家的管家,买的最多,登记的时候还拿了卫国公的手令,说是家中小姐喜欢,通融多卖一些。”

    萧恪记得,沈妙的父母一直都是很宠她的,当时进宫道学馆伴读的大臣子女并不在少数,只有沈妙的母亲张大夫人固定三五天就进宫看她一次,还会带很多宫外的好吃的给其他小孩子们分。

    所以只有她从小在宫中长大,却和自己的父母一点儿都不生分。

    “主子,明儿个您去卫国公那要带什么礼物?我去给您准备。”萧义瞥得到萧恪脸上浮现的笑容,猜测他或许是因为提到沈妙所以才流露的高兴情绪。

    他虽然是燕北人士,并不知道自家主子之前在京城的那些经历,可沈妙去雁门关的时候他就听谢离提过一二,不出意外的话,这位武阳郡主很可能是燕王府未来的王妃。

    沈妙昨夜因为守岁开心还喝了点酒,直到府外小巷子里响起更夫报时半夜三更以后才被父亲母亲催促着去睡觉。

    第二日早上她被劈里啪啦的鞭炮声吵醒,翻来覆去想继续睡回笼觉却睡不着。床是真的温暖,她决定要再继续躺一会儿再起来,朦胧之中听见雪笺的声音,好像在吩咐人不要在初一扫地,容易破运丢财。

    初一?

    沈妙忽然想起,萧恪好像说过初一会来拜年。虽然床真的好舒服,但不能让他堵在门口的时候自己还在床上懒床,想到这儿她一拳砸在床上,狠了狠心一鼓作气爬起来。

    “小姐醒了?”听见动静的雪笺推门进来。

    “你怎么来了?”沈妙疑惑的看着她。“身体没问题了吗?我也不是非要来个人照顾,要不要我去同玉蓉姑姑说多给你几天休息。”

    “小姐放心。”雪笺摇摇头表示不用。“我娘留了情面,现在我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了,虽然不能提拿重物,但是跟着小姐身边伺候干些零碎的活儿还是没有问题的。”

    “赵三娘子那一家子如何?”沈妙打开柜子,捉摸着给自己挑一件宽松保暖又好看的衣服。

    “都安安静静的住着,除了昨晚看烟花的时候为了近一些跨出门槛,别的时候从没有离开过小姐给她们安排的住处一步。”雪笺道。“我让人给他们送去的年货饭食都是按照府里对客人的标准来的。”

    “非常棒。”沈妙笑嘻嘻地拍拍雪笺的肩膀以作赞赏。

    不出沈妙所料,刚刚用完早膳,下边的人就来通传说燕王殿下亲自携贺礼前来拜年。

    沈子墨正在书房看书,因此着人将萧恪请到了书房内,一来体谅他孤身一人在京过年表示亲近,二来不在会客厅见面也是向萧恪表达我们已经是同盟朋友的关系了。

    沈妙自然是要跟着沈子墨一起的,她忽视掉沈子墨的眼神只低头自顾自的给他磨墨。“父亲自小教我治国策,谈朝野政事也从不避讳我是女儿身,满朝文武也都认我这个沈府的郡主,你们聊什么我是听不得的。”

    一番话倒是说的沈子墨哑口无言,什么男女有别什么政事复杂统统憋回了肚子里。

    他不想让沈妙掺和到他与萧恪谋划的如何扳倒林家的事情中来,无非是为了沈妙的安全,但沈妙性子固执又搬出这么些借口,明显是不愿意离开,他总不能让人把她拖走待下去,只能容她在这儿陪着。

    萧恪进来的时候拥着寒风,闹得沈妙清早用膳后都还没有消逝的困意干净了大半。

    “小侄给沈伯父请安。”萧恪今日穿着的是件冰蓝色的绸缎衣裳,袍内露出银色镂空的木槿花纹内衬,不失矜贵喜庆而又不至于在父亲的丧期穿着的太过显眼。

    “伯父新年快乐,万事顺意,贵体安康,也祝郡主快乐幸福。”萧恪最后四个字故意拉长语调,沈妙和他眼神相对,又不自觉的挪开视线。

    “王爷快快请起。”沈子墨自座位上站起搀扶他。“小女的安全全赖王爷照拂,本应该是我去您府上拜会感谢,没想到还劳动了王爷尊驾。”

    “伯父说的哪里话。”萧恪笑道。“我作为晚辈,来看您是应该的。给您给伯母和郡主都准备了贺礼,已经交给您府上的管家拿到后院去了。”

    “王爷有心了  妙妙,去内院将我墙上挂着的那幅欧阳大家的画取来给王爷作为回礼。”沈子墨示意沈妙去跑一趟腿。

    我?沈妙眼睛都瞪圆了,她着实是没有想到怎么费了这么大劲留下还是会被不着痕迹的支使出去。想说什么又碍于萧恪在这儿不好和父亲撒娇使态,只得道是然后准备退出去取画。

    萧恪自小便喜欢名画,沈子墨将山水大家欧阳青的手迹作为回礼送给萧恪,也算是投其所好。

    临出门萧恪冲着沈妙飞快地眨了一下眼睛,似乎在告诉她不要心急,他自有办法能让两个人理所应当独自见面还能说得上话。

    沈妙除了书房回身轻轻的将门关上,以最快的速度飞也似的跑向沈子墨的卧房处,她希望自己回来的时候还能来得及听到父亲和萧恪在书房里说些什么,那枚失落的紫麒麟令到底有没有找到。

    “阿娘?”沈妙气喘吁吁闯进房间的时候张瑛娘正在抱着什么东西眉开眼笑。

    “你来了?这是萧恪送来的一品斋菜谱。”张瑛娘确实是十分开心,她正在拆开萧恪送来的礼物,是本一品斋十大名菜的秘制方子。

    还当爹这次有多大方,这两人原来是互相投其所好,沈妙腹诽道。

    “阿爹要我快些把这画送到他书房去。”拒绝了母亲想拉自己一起看菜谱的邀请,沈妙不屑的转过头准备爬到架子上去摘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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