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鱼忽然回想起她刚入地府那一日的情形,与她之前的记忆似乎有些不一样。

    比如她其实有自己的名字,原本并不叫池鱼。

    那日池鱼排了许久的队伍,黑白无常却浑然看不见她,去与她身后那人核对生死事宜,池鱼便不甘心地探头看了看生死簿——确实没有她的名字。

    就在那个时候,孟婆喊她:“阜熙,你来我这里。”

    池鱼终于想起来了,她本来的名字叫阜熙。

    可当她从孟婆手中接过不死橓,将它栽入血河池边后,便再也记不得自己的名字了。

    “吾乃上古不死橓,你叫什么名字?”

    她记得不死橓这么一个简单的问句,就令她头痛欲裂,那到了嘴边的两个字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然后不死橓伸出一根树枝,宛若一个老者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那你就叫驰愉如何?”

    从此以后,你不是阜熙,你只是驰愉。人间十六载,江山河海只记得阜熙公主,从此你不必再被名号束缚。

    “池鱼?”池鱼却理解错了那二字的意思,“池鱼思故渊的池鱼?”

    不死橓刚想纠正,却听池鱼继续说了下去:“这名字起得不好,奈何桥畔血河池里一条没有记忆的鱼,哪里能算是它的故渊呢?”

    “你这丫头,脑筋转得极快。”不死橓慈爱地回,“可这血河池里并没有鱼,你自然也无故渊要寻。”

    池鱼点头,似是还算满意的模样:“说的也是,那就叫池鱼吧,我若有来世,才不要做这一方池塘的鱼,我要做就做那畅游天地间最自由的鱼。”

    “池鱼,”不死橓笑道,“原来如此。”

    ——原来,她的名字是这样来的。

    为何会与她从前的印象有所不同呢?

    想起这一段记忆的同时,池鱼能感知到自己仍然在昏睡之中,只是不知道红尘一境的经历令她的身体和灵力发生了什么,才突然想起一些陈年旧事来。

    “树老头儿,你在吗?”池鱼呼唤道,她有许许多多问题要问它。

    池鱼十分确信,她在红尘一境里遇到穆周山一定有不死橓——或者说是尹兆的手笔。

    而且她觉得,不死橓从见她第一面的时候便要给她起名为“池鱼”,这个与穆周山口中之人一样的名字,一定有它的目的所在。

    不死橓给她一个来人间一次的机会,肯定不只是为了它口中的“七苦”灵器。

    可她还没有将这些问题问出口,不死橓却先说道:“那不是你的红尘一境,而是穆周山的幻境。”

    池鱼回想了一下,问:“所以整个环境里只有那地府的天才是因为我的闯入导致的变化是吗?”

    如此便能说得通了,为何那个城墙,那条道路,还有路两旁的景色池鱼一概不认识。

    原来这并不是她的幻境啊。

    “那你能告诉我,池鱼是谁吗?”

    不死橓不曾有片刻的犹豫便说:“是你。”似乎还觉得光是回答这两个字还不够,不死橓补充道,“从前,现在与将来,都是你。”

    池鱼却觉得它根本没有理解自己在说什么,便追问说:“可我叫阜熙。”

    不死橓说:“你是许多人的阜熙,但只是某些人的池鱼。”

    这话说得好生奇怪,打破砂锅问到底虽说并不是池鱼的性子,但是不死橓这话实在是……它若仍像之前那样索性什么都不说便也罢了,说得不明不白的,怪吊人胃口的。

    可是不死橓也不再给池鱼追问的机会了,用一股不知从哪里来的吸力将池鱼从一片虚无中拉回了现实。

    池鱼睁眼的时候便发现,这并不是曹莹莹借她暂住的客房。

    昏迷之前她被穆周山紧紧地抱在怀里,是谁将他们救出来了?

    被弟子们看到那样的姿势,不会误会什么吧?

    池鱼伸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心想:这大师兄举止也太诡异了些,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记得幻境中的一切,以后她还怎么和这位亲传师兄正常相处,一回想起这段记忆……也太尴尬了吧。

    她还要继续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可那拳头却被一只白皙的手握在了掌心里。

    那双手一看就是女子的手,骨骼娇小,五指纤长,可又和普通女子的手不太一样,指尖布满了茧,一点都不细腻光滑。

    池鱼顺着那手看去,见到的就是一张浓妆艳抹的脸。

    这女子的妆容画的大胆又浓烈,与她的长相与穿着非常相符,这不太日常的妆不仅不突兀,反而突显了一种倾国倾城的魅惑。

    只是……她艳丽的五官总令池鱼觉得有一些熟悉。

    池鱼眨着眼睛打量她,那女子便松开了池鱼的手,拾起放在床边的团扇,有下没下地摇着,大大方方地让她看。

    冬日里摇什么扇子?池鱼困惑。

    ——等一下,她知道这个熟悉的感觉在哪里见过了。

    “二……二师尊?”

    只见那女子用团扇在她的鼻尖上不轻不重地点了一下,她正要开口,房间的门就被人敲了三声,然后从外打开。

    真正的二师尊此刻清亮的声音自女子背后响起:“我可没有装扮成女子的癖好。”他听到了池鱼的话,言语间满是笑意,完全不见被误会的着急和责怪,“你觉得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池鱼想起身对玉清然行礼,却被那女子用团扇顶回了床上。

    明明她看起来毫不用力,只是碰了碰池鱼,却让池鱼觉得那扇子有千斤的力量。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

    师祖给她的玉佩上写了清临二字,而二师尊的名字叫玉清然,清临清然……

    她瞪大了眼睛看向玉清临,忙不迭地跪坐在床上:“你……你是我师父!”

    池鱼的语气惊讶又确定,叫玉清临听了忍不住用团扇掩住朱唇笑出了声:“许久不见门派里有这么可爱的新弟子了,真是太有趣了。许多人初次见面并看不出我与师兄是双生子,你倒好,直接将我认成了他本人。”

    也不怪池鱼没有在第一眼就怀疑玉清临的身份,万云阁先前的几位师尊都是男性,三师尊所修炼的锻造术最是个需要体力加持的道法,再加上并没有弟子特地指出……她居然先入为主地就认定了她的师父是个男修。

    原来是个如此美貌娇小的女子!

    而且竟然和二师尊是一对异性双生子!

    怪不得她的指尖有一层厚厚的茧。

    也不知是谁在床头放了碗茶,大概是想等池鱼醒来润润喉用,此刻还冒着些热气。池鱼便下床将茶杯取了过来,毕恭毕敬地弯腰将茶举过头顶递给了玉清临。

    “师父请喝茶。”

    玉清临又笑了起来,她声音如黄莺出谷,语调拉得很长,在娇媚之余更有一丝懒洋洋的意味。

    她将茶杯接过,揶揄道:“原来我是给自己倒了碗茶,也罢,从此你就是我玉清临的徒儿了。”

    玉清临并没有轻轻抿一口作罢,而是把茶一口喝尽,爽朗的动作与她较弱的外表看起来极其不符,却让池鱼觉得,她本就应该是这样的性格。

    “可是我出关得太急,就连收徒弟这事儿也是才被通知到,所以还没来得及给我的徒儿准备什么见面礼,听闻橓先生指你做丹修,我便去武库取了个从前做着玩儿的丹炉给你。”

    池鱼这才看到,这屋子的正中央放着一个约莫半人高、通体黑色的丹炉。

    寻常丹炉皆为铜制,但这一鼎的材料却看起来比铜要更暗哑一些,阳光照射到炉身上,反射出暗金色的光,仔细一看这金色中又夹杂了些许紫红,可往前走近两步,无论是紫色或金色又都不见了。

    “我以覆金砂和神绀石为主材料造的它,二者虽不多见,但算不得是什么上品稀世珍材,我也只是寻了些寻常图案雕刻在上面。”玉清临介绍着丹炉,听起来却对自己这早年的作品颇为嫌弃,“你先将就炼着,为师定要给你寻来更好的材料,造个天下最厉害、最漂亮的丹炉给你。”

    池鱼不曾听说过这两个是什么材料,只好奇地抚摸着丹炉,那触感既不像铜铁,又不似石头,与看起来的光滑不一样,摸上去有点粗糙却不扎手,甚至也不觉冰冷,与指腹触及时间久一些,甚至能感受到丹炉的表面有些发热。

    她觉得好不神奇,忙道:“师父不必麻烦,徒儿什么都不会,若能把师父给的这丹炉用途发挥出个十中之一就已经很欣喜了。”

    这倒是实话。

    池鱼是真没想过要在修道上有什么突出的建树,这在她看来全都是白费功夫。旁人为此付出的越多,她越过意不去,感觉简直平白糟蹋了那稀世珍材。

    玉清临轻靠在丹炉上,说:“我虽不出山,但这天下修仙之人花万金重求我重锻神器的人可不少,第一锻造师的名头我也担得起,自己的徒儿若是用这么个法器,岂不连累我名声有损。”

    池鱼轻笑出声,便也不再推拒。

    见玉清临的语气中难掩的自得,玉清然忍不住摇了摇头。

    他这双生妹妹在外面总端着个师尊的样子,内心年龄却与穆周山差不多大,学不来半点谦虚推辞。

    见二人围着那丹炉绕了半天,玉清然出言提醒:“清临,你且记得将这院子与这山巅事宜介绍给池鱼,我就先去周山那儿看看。”

    是啊,穆周山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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