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大太太去给老太太请安,回来后便遣身边的小丫鬟去无逸轩请婉清参加家宴。
春芜正在列小年夜的菜单,听到这个消息立刻便想哭:“我辛苦列了一早上,手腕都酸了,居然用不到了!”
秋葵看着她可怜巴巴的样子忍不住捧腹大笑,婉清安慰道:“我去明辉堂,你们还在院子里吃,想吃什么点什么,你列的单子能用到。”
“不行,我要跟着姑娘,姑娘去哪我去哪。”春芜急声道,她看了眼手中的菜单,狠狠心就要撕碎。
婉清忙拦住,拿过菜单仔细看了一遍,发现都是春芜爱吃的,她一个个想一个个写定费了很多心思,婉清不想浪费她的心血,便笑道:“家宴的时候,在老太太和大太太身边伺候的嬷嬷女使加起来最少有八个,府里各位姨娘必然也要带女使过去,再有明辉堂里伺候席面的人,一屋子定是满满当当的,我就只带你们其中一个便好,留下一个替我张罗好书房的席面,让大家伙都能高高兴兴过年。”
春芜和秋葵都想跟着去,担心对方照顾不好婉清,半天僵持不下,最后靠抓阄才敲定。抓了三次都是春芜陪着婉清去家宴,她兴奋地掰着指头数道:“小年夜,守岁夜和大年初一,正好三次,都是我。”
秋葵不依,觉得事先没有说明白,想要重新抓,春芜不同意,两个人继续掰扯,最后秋葵许了一箩筐好处,春芜才肯把守岁夜陪伴婉清的机会让给她。
婉清哭笑不得:“傻了不成?留下来有炭火暖身有席面果腹,跟着我去,除了能喝一肚子风雪,其他什么都没有。”家宴上不可能给丫鬟婆子开一桌,她们只能站着看主子们吃。
春芜和秋葵不在乎,只要能守着姑娘,风雪里站一天她们也乐意。
腊月二十三下午,婉清从香沉的午觉中苏醒,这几日不知为何,她十分嗜睡,有时候刚吃完午饭,她便瞌睡的睁不开眼,怀疑是身体疲乏,婉清决定顺应身体的需求,每日里的午觉时间从半个时辰增加到一个时辰。
她揉着眼睛刚起床,明辉堂的女使便来请:“大太太使人请了京城最有名的戏班子,马上开唱了,姑娘不妨先过去,也好和各位姨娘说说话。”
婉清懂,地位越尊贵越要最后一个来,她们这些通房姨娘自然要先过去候着。
秋葵拿了荷包谢过明辉堂的女使,并客气的送她出去。春芜拿来粉红的的对襟长袄帮婉清换上,这是昨日定好的,颜色鲜艳符合过年气氛,花纹简单绝对不占风头,再披上周以安送的白狐狸毛的大氅,保暖又好看。
秋葵仍想跟着去,给婉清梳头的时候念叨了七八遍‘她不放心’,但最终还是被婉清留在后罩房里,便拿幽怨的眼神看着春芜:“姑娘交给你了,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若姑娘少了一根头发丝,看我能饶了你。”
春芜扮鬼脸:“不用你饶我,你留下来好好看家吧。”说完意得志满的扶着婉清出门,气的秋葵想上前揍她一顿。
从前院的书房到后院的明辉堂,路途遥远,婉清到的时候,对面阁楼二楼正咿呀咿呀的唱着大戏,府里的五位姨娘已全部到了,正小声的说着话,婉清走过去,欠身行过礼,便挑了个最不起眼的位置落座,端了一盏清茶低头轻酌。
“婉清姑娘。”
婉清抬头望去,是二房的张姨娘,原先去姨母房里请安时见过,婉清连忙站起身行礼:“张姨娘安。”
张姨娘三十左右,生的一张小圆脸,看着很和气,一开口便笑:“我们是旧相识了,婉清姑娘不用多礼。”说着握住婉清的手,坐在婉清旁边:“我之前见你就喜欢,但二太太拿你当眼珠子护着,寻常不让我等粗人见,如今可让我逮到机会了,姑娘可别嫌我烦。”
瞬间,一屋子的人都往这里看,婉清暗恼张姨娘说话不过脑,一开口就把所有姨娘得罪了,她不动声色的抽出手,笑着含糊:“是婉清粗陋,不常出来是因为二太太怕我闹笑话,各位姨娘都是婉清的长辈,吃过的盐比婉清吃的饭还多,姨娘可别自比粗人来笑话婉清。”
一句话说完,在座的姨娘都对她含笑点头,婉清站起身一一行礼,刚坐下,张姨娘又开口了:“我哪敢笑话姑娘?姑娘是二太太养大的,又亲自指给了大公子,以后的繁华富贵,我拍马都赶不上,我心里只有羡慕的份,怎么会笑话姑娘!”
婉清真不想和她聊天了,要说她是故意讽刺,她语气里又十分热络;要说她是来联络感情,字字句句听起来却不顺耳。婉清搞不懂,便装糊涂:“不敢不敢,婉清年少不懂事,以后要多仰仗姨娘。”
“姑娘别客气,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我保准没有一句托辞。”张姨娘再次握住婉清的手。
婉清站起身来赔礼:“望姨娘海涵,婉清想去更衣。”
谁知张姨娘居然站起身:“正好同去,我刚喝了两盏茶水,正想去更衣呢,姑娘和我真是心有灵犀。”
婉清笑不出来了,沉声道:“婉清不惯和人同去,抱歉了,姨娘。”说完不等张姨娘开口,便转过身快步往西稍间走。
喊春芜插上门栓,婉清坐在西稍间的红木椅上往外面瞧,一院子的红灯笼看着喜气洋洋,消散了一肚子的郁气。
春芜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后,笑眯眯的呈给婉清:“今儿早上新做的红豆酥,我一直捂在怀里,一点儿也不凉,姑娘饿了吧,快尝尝。”
“这没人,你坐下歇歇,我们俩一块吃。”婉清心里感动,拉着春芜坐下来,将手中的汤婆子放在她腿上,解释道:“我手里不得空。”
春芜明白姑娘是为了让她取暖,笑的一脸甜蜜:“姑娘快吃。”
主仆两个人偷偷在西稍间里吃了一整包红豆酥,算着时辰应该快开席面了,婉清才带着春芜出去,到了正厅,一溜横排的座椅被撤下,换上了红木大圆桌,周围摆了八张实木椅子,除了上首空着两张椅子,便只有张姨娘旁边的椅子还空着。
婉清心里无奈叹气,缓慢的走向张姨娘身旁的空椅子。然而没等婉清走近,二房的另一位姨娘邱姨娘笑着换了位置,正坐在张姨娘身边,含笑道:“长久不和张姨娘说话了,怪想的。”又转头唤婉清:“婉清姑娘,快来我身边坐下。”
婉清感激的冲邱姨娘微笑,走上前坐定,邱姨娘只冲她点点头,便去找张姨娘聊天,看着好像真的想张姨娘了一样。婉清喝了热茶,吃了糕点,胃里暖洋洋的,身上也不冷,便安静的坐在位置上耐心的等老太太和大太太过来。
谁知,两刻钟后,一个女使过来宣布:“老太太摔了一跤,大太太要在老太太身边伺候,过不来家宴了,各位姨娘散了吧。”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