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是偶遇。】
段越征停住不动了。
佟眠眨了下眼睛,分开一点距离,愣愣地看着段越征。
瞳孔里对方的脸如此贴近,他的睫毛几乎要碰到他的脸颊,呼吸之间清浅的气味传过来,他感觉自己似乎开始发烧发烫。
喝酒的时候只感觉是一股淡味,到现在后劲才渐渐上来,佟眠感觉到头有些晕眩,整个人似乎不大受控制,像被蛊惑一般,下意识追逐段越征身上最吸引他的气味。
像猫吸薄荷一样,佟眠也最爱那种不自觉散发出来的信息素味道。
人与人之间的相互依赖,通过交缠的信息素融合在一起。
他突然伸手搂住段越征的肩膀,凑过去亲他的脸颊。
段越征愣了下。
湿乎乎的一个亲吻,段越征没来得及控制住他,脸颊就好像被猫轻轻舔了一口。
他知道佟眠应该是喝醉了,但是喝醉的佟眠好可爱,又黏上来亲他,从脸颊亲到下巴,再亲到嘴唇,下唇被他含住轻轻地作怪似的咬了一口。段越征揪住他的后颈,垂下眼皮,低声问:“佟佟,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佟眠歪了下头,眼睛里水光闪闪,像某种刚出生的小动物,充满信赖和亲近。下一秒,又凑过来亲段越征的脸颊和嘴唇。
段越征没想到他喝醉了这么主动。
段越征拉过他的手,轻轻地按住,说:“你如果不想继续的话就喊停。”
佟眠像有点没有反应过来那样,茫然地睁着大眼睛,随着他的引导动作。
段越征不疾不徐地牵着他的手。
有些地方温热,有些地方滚烫。
气氛愈发粘稠,在某一刻,段越征脸上涌起一阵潮红,抬起头下意识寻找佟眠。
却发现,佟眠歪着脑袋,又一次睡过去了。
……
段越征顿时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好一会儿,叹了口气,拿纸清理干净。
又起床拿温毛巾给佟眠擦脸擦手,折腾了好一会儿,才费劲地睡过去。
——
佟眠凌晨五点突然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段越征怀里。他缓了一下,撑着身体坐起来。他想起来昨天应该是喝酒喝得有点晕,主动跑来找段越征了。
不对。
等等。
这不是在家,而是公司团建——那如果被发现自己从大老板房间里出来,简直就是有嘴都说不清了。他赶紧爬起来,蹑手蹑脚起身,准备下床。脚腕被人一把抓住,对方的声音幽幽的:“怎么了?”
佟眠回头敷衍地亲他一下,快速说:”我回我自己房间了!“趁段越征还没反应,他赶紧跑下床,十分警惕地开门关门,溜回自己房间。
段越征硬到三点才睡着,被他又弄醒,简直心力交瘁,面无表情地起床直接洗漱,随后开了电脑临时和伦敦办公室的同事开会。
伦敦办公室:“……”
老板是否有什么大病。
佟眠九点钟时终于起床洗漱好。奇怪的是卓辰并没有发微信骚扰他要和他一起吃饭或者一起去雪场滑雪。他倒是看见段越征给他发的一条消息。
【有必要那么遮掩吗?(微笑)】
佟眠收拾好了,自己去楼下餐厅吃完饭,在酒店门口等去雪场的摆渡车时,遇见了梁心洁。
梁心洁看到他,表情有些怪异,过了好一会儿,才保持笑容打招呼:“小佟。”
佟眠站在原地,戴着手套,双手合十乖乖说:“学姐好。”
梁心洁眼睛有些躲闪,问:“昨晚休息得好吗?”
佟眠有点莫名:“挺好的呀。”梁心洁欲言又止,眼神复杂地看了眼佟眠。佟眠奇怪地摸了摸脸颊:“我怎么了吗?”
梁心洁连忙说:“没有没有,只是随便问一问。吃早饭了吗?”
她听见背后有脚步声,稍稍转头,便看见穿了一身黑色长羽绒服的段越征两只手插在口袋里,不疾不徐朝这边走来,不像大老板,倒很像毕业不久的学生,打扮充满少年气。
若说此前她估计还会小鹿乱撞以为学长可能对自己有某种特殊待遇,此时是彻底明白了为什么,但她又不敢表现得好像什么都知道,整个人僵在原地。
段越征走过来,礼貌地先同她打招呼:“diana。”随后才看向面前的佟眠,微微点头,似乎并不认识这个小实习生,迟疑了一下,面无表情问:“你是?”
佟眠睁大眼睛,似乎有些错愕。
梁心洁一时间有点糊涂了。
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到底有没有关系啊?怎么在这装起来了!
她保持微笑:“段总。”仔细观察段越征的神色,谨慎地再次介绍,“这是我们组里新来的小朋友,佟眠,您之前见过的。”
佟眠下巴藏在克莱因蓝的围巾里,显得脸颊皮肤格外白而且透亮,大眼睛一眨,像可爱的动物,乖乖打招呼:“段总。”
段越征眼睛只在他身上一扫,立刻移开,漫不经心问:“去滑雪是吗?”
梁心洁说:“是,在等摆渡车。”
段越征随口说:“一起吧。”
佟眠一直低着眼睛,似乎不敢与大老板对视接触。
梁心洁一直用余光观察站在自己身边这两个人,开始摸不准自己是不是因为喝酒而看错了。
也许是段越征进错了房间,并不是真的与佟眠有什么关系?这也大有可能嘛!
摆渡车来了,段越征先上车。佟眠与梁心洁都坐他后排,位置连在一起。梁心洁悄悄观察,没发现大老板与自己身侧的实习生小佟有什么隐晦互动……应该是没有关系吧?按道理来说,不该有关系。
她缓缓放松警惕,靠着车窗开始听歌。旁边的小佟低头摆弄着手机,似乎在与人聊天。
佟眠主动给段越征丢了一个炸弹的eji表情,有点不爽。
他算是体会到自己在其他人面前装和段越征不认识时段越征的不爽了。
段越征回了他一个句号。佟眠气势汹汹:
【不理我】
段越征说:
【这不是你希望的吗?】
顿了顿,他又说:
【为了不让人看见,凌晨五点从我房间里溜出去】
【我不理你,正好也不让人发现】
佟眠没话说了,气鼓鼓,把段越征的备注从“领导”改成了一个炸弹表情。他关了微信,抱着手臂闭上眼睛,全程再也不看手机。
生气了,段越征不赶紧来哄一下。
雪场离酒店并不远,摆渡车停在入口处,佟眠睁开眼睛,看见段越征根本没有回头看他,自顾自下了车。他咬了下嘴唇,跟着起身下车,准备去租滑雪装备的地方排队。梁心洁要去女生那边,与他就此分开。
佟眠见她已经进了另一侧的大厅,才快走几步赶上前面不远处的段越征。
落后段越征身后几步跟着走了十多米,段越征却似乎根本未察觉到背后有人跟着,连头都没回过。佟眠慢慢感觉委屈了,又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被冷待,开始难受,低着头双手揣在兜里像小炮弹一样一个劲往前走。
结果段越征突然停了。
佟眠一脑袋撞在他背上。
佟眠揉了揉额头,咬住嘴唇。
段越征转身,叹息:“撞到没有?”
佟眠瞪着他,不说话,眼圈却是红的。
段越征本想冷落个……半天吧,报复他让自己难受一晚上他却舒舒服服地睡大觉这种不道德的行为。却发现连半天都忍不了,心软成一滩甜糖水,拉住他的手,低声说:“怎么就要哭了?”
佟眠气鼓鼓问:“不是不理我吗?”
段越征说:“不是你说要装不认识的吗?”他顿了顿,摸摸佟眠额头,说,“好了,没有不理。我带你去后面的雪道滑雪。”
佟眠还是委委屈屈,想使劲作一下,又不大敢。
滑雪季来雪场滑雪,哪条道人都非常多。但佟眠被段越征带去的是未开放的雪道,竟然只有一些工作人员在进行维护。
段越征解释:“这家雪场是一个叔叔开的。这条道只开放给一些认识的人,还偶尔做运动员训练的赛道。”
佟眠扶了扶帽子,歪头问:“所以是难度很高的雪道吗?你会滑吗?”
段越征说:“我会扶着你的。”
换好滑雪服和护具,佟眠拄着雪杖踩着双板闪亮登场。他掀开眼镜,用雪杖戳戳段越征,小声说:“我不太会滑。”
他站在双板上都颤颤巍巍生怕摔倒。
段越征牵着他,给他讲几个技术动作,又示范了好几遍,佟眠掌握飞快,一下就敢一个人去滑了。但这条雪道确实是难度比较高的,坡度比初级道陡,过弯也窄,对初学者来说很有难度。佟眠滑是能滑动了,但下坡时简直跟飞一样,速度实在太快了。一快就害怕,一害怕就紧张,一紧张就控制不住平衡,随后就——
摔了个四脚朝天。
幸好这条道上没有其他人,只有段越征看见他出丑。
佟眠摔在雪地里半天爬不起来,自暴自弃地躺着,掀开滑雪眼镜,等段越征从山上下来拉他起来。
他知道段越征肯定会来。
段越征果然滑过来,轻盈刹车停在他面前,用雪杖点了点他的手掌:“起来。”
佟眠眼睛红通通:“你不问问我摔得疼不疼吗?”
段越征在他旁边蹲下,咬开滑雪手套,摸摸他的脸,好笑问:“疼不疼。”
佟眠生气了,说:“摔惨了。”他咬了下嘴唇,说,“你不关心我了。”
段越征温柔说:“怎么会呢。”
佟眠越想越委屈,真的眼泪上来了,报复性地把段越征往下一拽。段越征一下被拉得摔倒在雪地里,佟眠一用力,翻身压在他身上,记恨地低头咬住他下巴。
彼此的滑雪眼镜撞到一起,阻碍了进一步的深入交流。
段越征任由他发火。等他消停,才慢慢问:“这又是为什么生气。”
佟眠眼睛一眨,落下一颗眼泪来。
是水做的宝宝,爱笑又爱哭。段越征心软得一塌糊涂,撑着坐起来,捋捋佟眠脸颊边的纷乱头发,问:“怎么了啊,佟佟?”
佟眠低头,把滑雪眼镜拉下,不肯跟他说话了,自顾自站起来。
作!使劲作!
段越征拉住他的手腕,问:“还是因为我刚刚没有理你?”他顿了下,“佟眠,做事不能这么双标的。你不理我可以,我不理你就不行。”
佟眠知道自己在双标在无理取闹,但他就是恃宠生娇了,这会儿心里开始惴惴不安。外强中干地甩开段越征的手,撑着雪杖慢慢往下滑。
段越征跟着滑过来,叫他:“佟眠,我们聊一下。”
佟眠停了,掀开眼镜,语气冲冲的:“聊什么?”
段越征说:“关于我们的关系。如果你不希望被人知道,我会尊重你的意见。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公司,或者其他地方,我不会再表现出特殊。比如说昨天要我藏在卫生间那种事情,绝不可能发生。你觉得怎么样呢?或者如果你觉得其实公开可以接受,我们也可以公开,一切都看你怎么想。”
佟眠眨了下眼睛。
他心里害怕。
他好像变得不像自己。信息素或者“天生一对”的匹配感影响实在太大,他发现自己一天比一天更喜欢段越征。
可是段越征什么都有,在这段关系里居高临下占尽优势,他什么也没有,他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以及惴惴不安一颗心。他需要靠矜持,靠推拒,靠属于oga的尊严,来获得一些微弱的安全感。
他不愿让其他人知道这段亲密关系,无非是因为不安,担心某一天如果因为极度不对等的地位或差距分手。
他见过这样的感情。
他的妈妈就经历过这样的爱情。
与匹配度高达100的alpha于人海之中相遇,坠入情网,热恋,随后因为差距太大分手,分手后还生下对方的孩子,独自抚养他长大。
一段写在小说里能让人惊叹的热烈的爱情,有着文学家最喜欢的悲剧结尾。
那些所谓“不希望被同事知道后特殊对待”其实是借口,佟眠心中最深切的不安便来自于对父母感情的恐惧。
佟眠抿了下嘴唇,对自己也有些失望。
一边要求段越征隐瞒,另一边,又因为他听话认真隐瞒而委屈。太矛盾太纠结太拉扯了,他甚至觉得自己矫情,张了张口,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段越征。
段越征温柔问:“你到底怎么想呢?”
佟眠擦了下通红的眼睑,声音带哭腔,说:“我不知道。”
段越征看他含泪的眼睛,一时间也束手无策,没有办法了,只能软下声音:“好了。佟佟,我没有逼你的意思,你慢慢想。我在这里,你想到什么,都告诉我,不要藏在心里。”
佟眠闷闷地说好。
段越征带他向下滑行,雪上飞驰,大汗淋漓,佟眠终于高兴了一点。
他还是没想好要拿这段关系怎么办,但一颗心已经往天平另一侧倒去。
无非是因为不安。
可是段越征确实给了他很多很多安全感。
要离开雪道时,佟眠拿出手机,自拍了两张照片。装备齐全,只推上去眼镜露出一双大眼睛,他笑着对镜头比耶,背后是一览无遗的纯白雪道。
段越征在一旁脱手套,佟眠举着手机,忽然叫他:“领导。”
段越征回头,朝他看了一眼。
佟眠按快门,把段越征留在镜头里。
回去的车上,佟眠粗糙修了几张图,发了条朋友圈。也没说别的,只是说:
滑雪好玩,下次还要来——
配图是两张自拍,两张空镜的风景照,大雪,以及一张初级道上如织的游客,和一张回眸的段越征。他算是鼓起了勇气,在朋友圈里,隐晦秀一秀。
其实隔得有点儿远,段越征的脸没被拍清楚。他又穿着滑雪服,戴着头盔眼镜,裹得很严实,只有下半张脸露在外面,很难分辨清楚到底是谁。
虽然说帅哥气场是遮掩不住的。
佟眠好久不发朋友圈,偶尔发一条,吸引来许多同学以及中文的同事评论。
同学在问是哪里的雪场人居然这么少、好玩吗,以及p6的帅哥是谁。
同事则问:
【p6是段总吗?】
【小佟你偶遇段总了?】
【我怎么没这个运气遇见段总】
【段总这身材比例穿滑雪服都挡不住扑面而来的alpha荷尔蒙】
佟眠苦恼于段越征提出的问题,撑着下巴,想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他试探着回一条评论:
【不是偶遇。】
晚上时,佟眠看见段越征给自己点了个赞。
他窝在宿舍的床上辗转反侧,柔肠百转。
作者有话说:
入v啦!
后面就是全部存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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