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州是一座美丽的沿海城市,冬日的阳光也十分明亮。裴闻菲有些不舒服地眯了眯眼。

    邹违立马就察觉到了,说:“我去买伞。”说完又要走。

    “站住。”裴闻菲叫住了他。

    邹违就停下来了,表情稍显僵硬,带有少许疑惑看着裴闻菲。

    “说你是学物理的,”裴闻菲强行按捺住蹭蹭往上冒的火气,平静地问邹违,“解释一下,可以吗?”

    邹违沉默了。

    路边人来人往,不时有行人好奇地看过来,也有人认出了裴闻菲,对着她指指点点:“看,这不是那个钢琴家吗,昨天我还在电视上见过。”

    “找个地方说吧。”邹违走过来拉住裴闻菲的手腕,用高大的身躯把她挡住。

    裴闻菲手腕很细,皮肤在阳光下白得透明。这是自认识以来少数几次邹违胆敢拉她的手,裴闻菲理所当然地愣住了。

    邹违垂头看了一眼,似乎有些不自在,又说了一句“对不起”,飞快地放开了手。

    裴闻菲最近参加了一个音乐综艺节目,算是有点名气,也不想在大街上闹出什么绯闻,便同意了邹违要找个地方详谈的提议,让邹违带路。

    邹违认真考虑了下,问裴闻菲:“你不能被拍到?”

    “最好别,不然福老头子会非常生气,”裴闻菲说,“最好找个人少一点的地方。”

    邹违点了点头,很快就拟订了最佳方案,并且丝毫不觉得有所冒犯,语气平直地建议道:“那来我家吧,我家没人。”

    裴闻菲:“……”

    说实话,裴闻菲也和邹违认识六年了,一直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好友关系,也没有熟悉到能去对方家里的地步。

    但邹违的表情非常自然,用眼神无声地在问“你还在犹豫什么”。

    裴闻菲很无语,因为邹违就是这样的人,仿佛来自某个地外星球,不懂得正常男女之间的社交礼节。

    “你家在哪?”裴闻菲只好说。

    邹违报了一个小区名字,说:“我的车停在附近,很快。”

    如果邹违是其他追求者,被裴闻菲发现他胆敢骗她,早就把他从通讯录清空,不给任何机会了。

    但裴闻菲无论如何都想听听邹违欺骗的理由,还想当面质问邹违为什么要故意晾着她两个月,为什么不给她的朋友圈点赞。裴闻菲还是决定跟邹违走这一趟。

    邹违带着裴闻菲来到商场附近的地下停车库,路上一直没说话。

    停车场构造复杂,有四个区,墙上的标识已经破损,但邹违走得笃定,完全没有停下来辩识方位或是问路。裴闻菲跟着他七拐八拐,都有些晕头转向了,忍不住问:“确定是这样走吗?”

    邹违简单地回了个“是”,又不说话了。

    裴闻菲硬着头皮走在他后面。邹违走得快,她也不得不快步跟上,今天穿的这双新皮靴有点硌脚,裴闻菲腿都酸了,不耐烦地催促:“到了没啊?”

    “到了。”邹违恰好在一辆深黑色suv前停了下来。

    邹违的车就像他的人一样,朴素低调,一尘不染,像刚买的新车。不像裴闻菲,开车不小心,总免不了磕碰。

    枫州的冬季并不冷,车里开着暖气,在路上裴闻菲很快就感到燥热难耐,就把外面的牛仔外套脱下来,露出里面的吊带沙滩裙。

    邹违目不斜视地手握方向盘,仿佛没看见或不关心,等开到一个红灯前,他才微微偏头看了裴闻菲一眼,严肃地问:“你不冷吗?”

    “不冷,”裴闻菲没好气道,“你车里暖气开这么高,我都快热死了。”

    邹违抬手关掉了暖气,问:“现在可以了吗?”

    裴闻菲这才畅快了一些,点了点头。邹违又道:“那把外套穿上。”

    虽然不热了但也实在说不上冷,裴闻菲不喜欢听他的命令,头一偏,很傲娇地说:“不穿。”

    “是怕你冷。”邹违低声道。

    “那也不穿,”裴闻菲继续和他反抗,“没必要听一个骗子的话。”

    邹违的表情变得有些尴尬,似乎也觉得自己做了错事,对裴闻菲不起,就没再要求她穿上外套了。

    之后的一路,气氛变得沉闷。

    裴闻菲是一个安静不下来的人,在异常压抑的静默中努力做心理斗争,既想让邹违陪她聊天解闷,又不想这么快就原谅这种满口谎言的小人。

    最后她还是放弃了,轻轻叹了口气,打开车载音乐,听邹违在车里存的cd。

    一首钢琴曲开始播放,裴闻菲津津有味地听了一会儿,逐渐感到不大对劲,弹琴的人所使用的手法她好像似曾相识,狐疑道:“这张碟不会是福源的吧?”

    邹违还没有回答,裴闻菲就确定了演奏者,肯定道:“对,肯定是福源弹的。你怎么会买他的碟?”

    不仅如此,本来邹违在车里放钢琴曲就是一件十分怪异的事。音乐和邹违,这两个词本应是毫不相关的。

    见邹违不说话,裴闻菲急了,催道:“问你呢。”

    邹违再度沉默了一会儿,说:“买错了。”

    裴闻菲:“……”问了等于没问。

    车子驶入一个小区,停进地下车库。邹违说他的家在顶楼,带裴闻菲从车库坐电梯上去。

    电梯里恰好没有其他人。镜面映着邹违僵硬的脸,以及站在他旁边美若天仙的裴闻菲。

    裴闻菲逮住机会刨根问底:“你为什么要在开车的时候听钢琴曲?你不是不懂音乐吗?”

    邹违低头看了她一眼,又很快地移开目光,回答得有些敷衍,说:“是不懂。”

    裴闻菲知道他这次说的是实话,因为在六年前刚遇到邹违的时候,邹违比现在还要呆板,表现得对音乐一窍不通,不可能是装出来的。

    裴闻菲从来不跟不懂音乐的人聊这些,所以从来没和邹违聊过,可能到现在邹违都不知道她的事业有多成功。

    她是万万没想到邹违还会去买福源的碟的。

    “那为什么要听,”裴闻菲反问,“花钱买罪受吗?”

    “……不是,”邹违说,“之前听说陈子豪去听你老师的音乐会了。”

    裴闻菲一头雾水,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陈子豪一个搞说唱的还有这种雅兴?再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不能输。”邹违简短地答道。

    他语气很自然,也很有竞争意识,跟六年前刚认识裴闻菲那段时间一样,用明显紧张的语气说过,“我不喜欢别人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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