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十一月,裴闻菲决定给自己放一个短假。
为此,她制定了详细的旅行计划,打算到温暖的枫州好好玩几个星期,并在民宿app上精挑细选,看中一套滨海的度假别墅,不仅周边配套设施齐全,还能近距离观赏海上美景,拍些好看的照片。
在月末最后一场音乐会结束后,裴闻菲向委员会告假,当天下午就收拾行李直奔高铁站,坐城际火车一路南下。
发车后,列车很快远离了城市,沿途可见麦田和湖泊,美不胜收。裴闻菲非常兴奋,拿着单反大拍特拍,准备在抵达民宿之后把这些照片洗出来,做成精美的明信片,寄给身在北城辛苦搬砖的好朋友们。
为了纪念这一趟美好的旅途,裴闻菲给自己拍了一张可爱的自拍,发到朋友圈炫耀。
配文:出发去枫州啦!
这条朋友圈引发了很大的震动。没几分钟,裴闻菲的大学导师,国内著名钢琴家福源就来电话了。
“怎么回事?”福源在电话那头似乎非常生气,“不看看现在是几月了?新年音乐会你不参加啦?”
“我会赶回去的,”裴闻菲理直气壮地回答,“人总要休息一下。”
福源气愤地破口大骂:“这么重要的音乐会,你的享乐精神能不能先放一放?一个钢琴家每天不练琴像什么话?我刚和艾伯特引荐你去进修,他打算来听听你的新年音乐会,要是给我搞砸了可是败坏我的招牌!”
“放宽心,”裴闻菲安慰他,“我出去旅游也算一种修行嘛,艺术来源于生活,懂不懂?”
福源早习惯了她的鬼扯,毫不留情下了死令:“下周就给我回来!不然我就没你这个学生!”
裴闻菲舒舒服服地靠着椅背,撇了撇嘴,完全没当回事。
她在高铁上拍了一会儿照片,又睡了一小会儿,醒来后再次查看她那条朋友圈。
底下已有数十位好友的点赞,多是裴闻菲的男性追求者(因为裴闻菲是大美女)。
裴闻菲耐心把他们的名字都看完,没在其中找到邹违的。
她稍稍有点失落,但没过多久,陈子豪发来一条游戏邀请,裴闻菲登时就把这点淡淡的失落忘在了脑后,借着高铁上时好时坏的wifi和陈子豪玩起了游戏。
车程总时长三个半小时,到枫州已经是傍晚了。裴闻菲一个人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中途婉拒了几个陌生男士主动帮忙的好意,到打车点去打车。
在出租车上,裴闻菲心想得给自己找一个玩伴,就紧急联系了她的大学室友马安安。
马安安是富二代,毕业之后不用工作,得知裴闻菲过来了也非常高兴。裴闻菲就邀她去那间美丽的海边别墅同住。
然而,马安安没有马上答应,反而有些苦恼地回复:“最近可能不太行呢。我爹逼我去相亲。”
大学毕业四年,以前音乐学院的同学也有已经结婚了的,裴闻菲虽然身边追求者不断,倒没考虑过结婚这事,登时怜悯地安慰道:“没关系,也许能碰到合适的呢。”
“碰不到的!”马安安绝望地说,“那人是隔壁a大毕业的,理科生,在搞什么量化金融。你说这么无聊的男人我爸为什么要介绍给我?”
裴闻菲听后沉默了一下,说:“节哀。”
在择偶方面,裴闻菲和马安安观念一致:绝不找无趣的男人。而裴闻菲在此基础上又多加了一条:绝不找理工男。
裴闻菲的父亲裴真腾就是理科生,后来转行去做金融,为人自私油滑,给裴闻菲留下了非常不好的印象,因此成年之后,凡是来追求她的理工男或是金融男,裴闻菲都一律谢绝。
想到这里,裴闻菲觉得马安安更可怜了,提议道:“我陪你去相亲怎么样?”
马安安去问了问她那相亲对象,随后沉痛地告诉裴闻菲:“刘浩宇说他也要带他的大学室友过来,组个四人约会。”
两个理工男加在一起,足以想见这次约会该有多可怕了。裴闻菲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好闺蜜羊入虎口,大义凛然地说:“行吧!我陪你!”
马安安非常感动,主动提出要请吃饭,并约定明天上午十一点在枫州市区的新地广场碰面。
事实证明,裴闻菲的眼光果然没有错。
下了高速,出租车驶入热闹的度假区,车外不断掠过高大挺拔的棕榈树,还能听到海鸟的叫声。
由于赶路疲惫,当晚,裴闻菲早早就洗漱完睡下了。临睡之前,她习惯性地打开和邹违的聊天消息框。
最近的消息还是在两个月前。当时,裴闻菲随乐团的人一起去北城郊区登山,拍了一张夜空照片发给邹违,跟他抱怨:“怎么是灰蒙蒙的,好失落。”
她记得邹违很快就回复了,不过很简短,只是说:“天气不好。”
裴闻菲不死心,又发:“登山好累啊。”
邹违就没有下文了。
这种情况之下,任何一个情商较高的男性都能巧妙地把握住机会,趁机提出下回邀裴闻菲一起登山的想法,或者温和地安慰裴闻菲,说些类似于“好累就多休息一下”、“不要勉强自己”的贴心话。
但邹违学不会,他消极的反应差点让裴闻菲误以为他对她没意思了。
裴闻菲退出了聊天界面,点开下午那条朋友圈。
邹违还是没给她点赞。
裴闻菲越想越气,将邹违拉进黑名单又拖出来,最后实在很困了,决定以后都再也不要理邹违了,这才找回一点胜利感,躺下来安心睡觉。
第二天早上,裴闻菲睡到九点多才起,打着哈欠晃去了衣帽间。
她不怕冷地给自己选了一条轻薄的沙滩裙,外搭牛仔短外套,长发散下来,化了一个淡妆,之后打车去了新地广场。
马安安见到她忧心忡忡道:“美女,你打扮得这么漂亮,刘浩宇和他室友会不会直接对你一见钟情啊?要是死缠烂打怎么办?”
对裴闻菲一见钟情的男人多了去了,裴闻菲也不在意这两个,心不在焉道:“反正就是吃个饭而已,他们如果要联系方式,我不给就是了。”
“也是,”马安安点点头,又开始感谢她来,“谢谢姐妹替我挡灾。”
裴闻菲看了她一眼,好奇问:“你对那个刘浩宇真没意思?”
“当然,”马安安一脸苦涩,“我之前跟他吃过一次饭,简直是灾难!全程都在跟我聊什么股票投资!我听不懂他就很看不起我一样。他妈的,他以为他是巴菲特啊!”
裴闻菲试着代入了一下,同情道:“真是天灾人祸。”
马安安无力地叹了口气。
眼见快要到约定的时间了,她们俩只能抱着将要受刑的沉重心情走去了饭店。
刘浩宇已经提前到了。他的长相并不坏,跟裴闻菲以前在a大见过的那些理工男差不多一样,带着方框眼睛,显得很斯文。
他一看到裴闻菲,立马就呆住了。
裴闻菲对他的反应并不奇怪,心安理得地坐下,听着马安安介绍她道:“这就是我说的室友,裴闻菲。”
“裴小姐是从事什么行业的?”刘浩宇跟她搭话。
“她是钢琴家,”马安安替她回答了,“你可以上网搜一下。”
刘浩宇似乎对马安安的抢答有些不悦,但还是做了个样子,果真掏出手机上网搜索了一下,之后眼睛瞪大了,露出吃惊的表情。
“想不到裴小姐这么有名。”刘浩宇感叹。
裴闻菲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又坐了一会儿,服务员开始上菜,但刘浩宇身旁的位子还是空的。
马安安也是大小姐,受不得怠慢,登时不满道:“你室友迟到了吧?约好了怎么不准时呢?”
刘浩宇解释:“他刚参加完一个会议,路上堵车了,马上来。”
裴闻菲低头切她那份牛排,也不是很关心。她理所当然地认为刘浩宇的室友应该和刘浩宇是一样的人。可能用世俗价值观评判算得上是成功人士,但裴闻菲不感兴趣。
她一直专心致志地小口吃肉,没过多久就听见刘浩宇说:“他来了”。
裴闻菲随意抬头看了一眼,表情凝固了。
她看到了邹违。
邹违穿黑色的羽绒服,但没有戴眼镜。他五官立体,个高腿长,乍一看是十分帅气的。
马安安哇了一声,伸手在桌下戳了戳裴闻菲。
裴闻菲现在可没有心情关心邹违到底帅不帅了。看见邹违,她怒从心起,双手抱臂冷冷地哼了一声。
邹违看见她也愣了愣,随后若无其事地在对面坐下。
“这是邹违,”刘浩宇笑道,“我大学室友。”
“你好。”邹违看着裴闻菲,低声说。
裴闻菲喝了一大口酒,并不搭理他。邹违又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转而和刘浩宇聊了聊股价。
他们的话题让裴闻菲感到厌烦透顶,她眯了眯眼,盯着邹违,怀着恶意叫了他一声。
“邹违。”
闻言,邹违回头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你为什么不戴眼镜了呢?”裴闻菲问,“来相亲就不肯带眼镜了,是吗?”
邹违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回答:“不是。”
“刚开完会。”他说。
“开会就不用带眼镜了吗?”裴闻菲咄咄逼人。
邹违似乎有些无奈,又说了一遍:“不是。”
场面变得有些尴尬,过了一会儿,马安安打圆场道:“唉,好好的这是怎么了,快吃吧,菜都要凉了。”
刘浩宇又重新开始和邹违聊了一会儿股票,大多是刘浩宇在夸夸其谈,偶尔邹违很给面子地回应几句,饭局的话题又重新变得让人无法忍受了起来。
十分钟后,就连马安安也听不下去了,打断道:“邹先生,您也是从事金融行业的吗?”
“不是,”邹违不知怎么看了看裴闻菲,稍显迟疑地答道,“我……”
“他研究天文的,”刘浩宇抢答,“我俩本科都学物理。”
裴闻菲蹭的站起来,怒气冲冲提起包就走。
她可能从来都没有这么生气过。
两个月以来,邹违没给她发过一条消息,没点过一次赞。更可恶的是,邹违居然还敢骗她,骗了她六年!
裴闻菲快步走出饭店,到广场外的人行道上拦车。
正值高峰期,她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一辆的士。大风呼啸,吹得她头发都乱了,狼狈不已。
裴闻菲烦躁地随便把头发绑起来,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回头一看。
邹违从饭店里追了出来,停在离裴闻菲不远的位置,目光直直地定在她脸上。
裴闻菲愤怒地说:“骗子!”
邹违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往前走了几步,又像是不敢靠得太近,右手抬起来又放下。
裴闻菲又骂了一遍:“你这个骗子!”
“菲菲,”邹违立马说,“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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