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了口气。

    由于我是本家唯一的嫡子,因此在她去世之后,宗族里的长辈就开始催促我再娶良妾生子,虽然我还有两个弟弟,但他们都是贱妾的庶子,长老认为由他们来继承本家不太好,所以我的妻子才会作这项安排……

    我懂了,如果你先一步挂牌休业,无论谁继承本家,她的处境都不会好到哪里去,所以才急着要巩固自己的地位。韩芊卉喃喃道。不过,什么是良妾?什么又是贱妾?

    ……妳不知道?

    废话,当然不知道,她是生物学家,又不是历史学家,这种不重要的细节……慢着!

    不对、不对,她既不是历史学家也不是生物学家,在他的认知里,她只是一个替身,一个在女娘村里出生长大的世袭替身,就算她没问,也会有人主动告诉她,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shit!她不能再这么漫不经心了,再多来几次一定会跑出一大堆马脚来!

    这……这……这种小事我向来不去注意,你知道,住在我们那个村子里,大家都一样的嘛!这种临时掰出来的理由,他最好相信,不然……不然……她也没辙了。

    ……良妾是良民家的小姐,贱妾是奴婢出身的女人。

    他不相信!

    而且起码有九成九不相信,说不定正在想办法要套她的话,那怎么行,如果他真的想要套她的话,她最好在他开口之前阻止他说话。

    可是,如何阻止呢?

    那……那……她的天才脑筋呢?赶快发挥作用啊,别临时停摆嘛!你能不能再来一次?

    ……

    诡异的静默蓦然降临,韩芊卉这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

    天哪!她是花痴吗?

    我……我是说,如果你不累的话……等等,这么说……好像也不对,是不是越描越黑了?那个……我……我是说……说……说她是笨蛋!

    不累。

    呃?

    一点也不累,我还能再来几次,问题是妳……颀长结实的身躯徐徐覆盖住她,他沙哑地低喃着,温热的唇瓣已经开始在她胸前轻啄细吻。还能承受得起几次?

    几次?

    饶了她吧!她又不是专业的,哪受得了他这样夜夜操,刚刚已经来了好几回,现在别说几次,半次也承受不起了!

    但是他那宛如爱抚般的热吻,彷佛高瓦特电流般轻易地扰动她每一寸被碰触过的末稍神经,撩起波波难耐的震颤,点燃了逐渐升高的欲望,明明已经很累了,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兴奋起来。

    咽了口唾沫,一……一次?她心惊胆战地嗫嚅道。

    一次?不,既然是妳先开口的……轻轻地,他滑入她体内。今晚妳也不准睡了!

    耶?

    于是,热情的夜持续燃烧到天明,因为一句话说错,某人油尽灯枯,被榨干了!

    第三章

    迟疑了好半晌,河永敬还是悄悄推开了门,两眼偷偷望进去,讶异地发现主子竟然还在睡觉。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而且是连续三天,一大清早才回舍廊斋的厢房,睡到中午还不起床,主子并不是会迷恋女人的男人,难不成他半夜跑去山里头散步?

    又犹豫了好半天,他终于谨慎地探出手去,打算唤醒主子起来用午膳。但,就如同他所预料的,他的手根本没有碰上主子的机会,才伸至半途便被一只铁环般的手掌闪电般地攫住他的腕脉,使他龇牙咧嘴地猛吸气。

    所以说他才不想做这种事,又不得不做,虽然很小心了,却还是被抓住。

    河永敬?

    是,大人,该用午膳了。

    见主子放开他的手徐徐翻过身来,他一面甩手一面跑去准备梳洗用具。

    一一伺候过主子梳洗、更衣、用膳之后,他等待着,期盼今天主子会想出去走一走,而不是……

    书。

    他不由得叹了口气,是。然后退开去准备主子最爱喝的茶--由商人自大明朝带来的吓煞人香茶,名字很怪,但那香味确实浓醇,令人回味无穷,百喝不厌。

    可是……

    茶冷了,一口也没喝,书翻在同一页,谁知道主子到底有没有在看,至少他瞧见的是主子一直瞪着廊外的柳树在发呆,他不相信主子可以用耳朵看书。

    不对劲,真的不太对劲!

    从第二夜开始,主子就不太对劲了,从里屋回到舍廊斋时,主子居然好像很得意的样子,到第四天更夸张,那一夜主子直到天亮前才回到舍廊斋,还有第五夜,他竟然听见主子的大笑声,而且连续三天在那边过夜之后,主子居然发起呆来了。

    主子……不会是生病了吧?

    河永敬。

    呃?一惊回神,河永敬发现主子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边,正在穿革靴。啊!大人?

    跟我来。

    是,大人。

    亦步亦趋地跟在主子身后,河永敬开始不安起来,因为主子竟然是朝通向里屋的中门而去。

    请留步,大人,这里不……中门旁的奴婢挡在前头。

    我改变主意了。

    河永敬跟那个奴婢一样,都是一脸错愕之色。

    河永敬,去通知允夫人,就说我改变主意了,我想看看那个女人。

    允夫人很快便赶来了,同样满眼讶异。

    大人,你……

    我想看看她,现在。

    临时改变主意的男人不是没有,但不多,允夫人狐疑地注视他好片刻。

    她现在不在里屋。

    她在哪里?

    到后山去了,好像是去……

    抓虫子?

    允夫人愣了一下。大人怎么知道?

    河永敬见主子没有回答便径自负手往后山的方向去,连忙跟上去,但主子走没两步又停下,回头。

    她叫什么名字?

    韩芊卉。允夫人迟疑一下。您现在要去找她,大人?

    不行吗?

    不是不行,但是她现在一定很……呃,邋遢……非常邋遢……非常非常邋遢……

    哇,这么邋遢?

    那主子一定不……咦咦咦?主子还是要去?这……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主子为什么这么急着要看看那个非常非常邋遢的女人?

    主子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

    七月的京畿,潮湿炎热,但山里头绿荫蓊郁,向来比平地要爽冽几分,递布山间的瀑布与潺潺溪流更为这酷暑带来沁人的凉意,苍葱的丛林中不时传出悦耳的鸟鸣,野花竞相怒放,彩蝶锦蛾忙忙碌碌地飞舞其间,几只羞怯的小兔子跳跃在嶙峋的奇岩上,与自然的山林生动地勾绘成一幅绝妙的画,清新,舒畅。

    但偏偏就是有人不懂得欣赏这种自然美,兀自拿着一支粗陋的自制捕虫网,潜伏在一株丛生的灌木旁,屏息地、耐心地、安静地……

    韩小……

    愤怒的手猛然扬起来,很不气地比出闭嘴的手势,再握紧拳头挥了一下,意味:谁敢再出声,小心她揍人!

    从头到尾,手的主人都没有看一眼出声的人,片刻后,捕虫网猛地一挥!

    呀哈,终于被我抓到了吧!

    韩芊卉迅速将网袋折转、封口,不让里面的猎物逃逸,然后隔网用拇指和食指指尖压捏猎物的胸部,猎物旋即窒死,她再小心翼翼地取出猎物,摊开在掌中,满眼惊叹地仔细欣赏。

    真行,居然给我抓到了阿波罗绢蝶,这可是未来会濒临绝种的大型绢蝶耶!啧啧,好美!

    然后,也不管刚刚出声的人是谁,她立刻伸过去献宝。

    瞧,这翅膀展开来起码有八、九公分以上,够大吧?还有,牠的前翅外缘半透明带及亚缘黑带都比较宽而明显,后翅红斑也比较大而鲜艳,所以这只必定是雌蝶。

    她自顾自说完,又把手缩回去,珍而重之地放入自制的三角纸袋内。

    不晓得能不能再抓到一只雄……咦?猛然抬头,讶异地拚命眨眼。你是谁?敢情她现在才让有旁人的概念进入脑子里,刚才的话都不知道是对谁讲的。

    对方轻笑一声。听不出来我的声音吗?

    呆了呆,韩芊卉猛然出指指住对方。是你?

    被她的食指很失礼地定定指住的是一个十分潇洒的男人,身材高挑,起码高了她一个头以上,五官不算俊美,也不清秀,但非常清朗、非常有型,那种很帅气的型,特别是他的眼神,非常深沉,透着一股不可言喻的蛊惑力,使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他的眼神锁住拉不开,然后,她咽了口唾沫,开始感到全身发热。

    不晓得为什么,他的眼神让她联想到黑夜里的他,热情、性感。

    虽然雪白色的深衣使他显得格外高贵优雅,但他并不像一般朝鲜人那样束起发髻,而是放任一头乌黑的发披在肩上,只将前面的头发往后梳用黑绳绑起来,几许飘落的发丝拂在脸上,看上去不但狂野,还有几分慵懒颓废的调调儿,而这三种气质都跟热情、性感无关,可是他的眼神就是会让她感受到这两种形容词。

    见她看他看得痴了,他的唇角勾了起来,然后提起宽大的衣袖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污渍。

    允夫人没说错,妳可真邋遢。

    呃?韩芊卉眨了眨眼,啊!终于回过神来,赶紧退后一步,手忙脚乱的把塞在裙带上的裙角扯下来拉直,再抓下黏在头上的树叶枯枝,又用自己的衣袖拚命揩干净沾在脸上的泥巴,最后低头看看。这样可以了吧?

    她的脸虽然擦干净了,衣裳却脏得不得了,头发也乱了,却只注意到衣服穿整齐了没有?

    他的嘴角更上扬几分,还故意上前扶起她的下颔,俯下眼在她脸上仔细端详。

    我看看。

    修长的眉、杏圆的眸子、挺俏的鼻,虽然嘴巴有点大,但唇型轮廓非常迷人,双颊两抹陀红,看上去非常动人、非常亮眼,亮眼得令他忍不住俯首在她唇瓣上亲了一下。

    她抽了口气,又退后一步捂住自己的嘴,满眼吃惊,脸蛋通红。

    他不禁哈哈大笑,笑得在不远处等候的河永敬看得瞠目结舌,差点一头跌进小溪里头去喂鱼。

    我已经亲过妳不知多少回了,怎么妳还会害羞?

    那……那不一样……韩芊卉结结巴巴地说。

    他有趣地俯视她尴尬的表情。哦,怎么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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