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不知道,但贺长老作为青唯宗中上层的边缘人物,一直都很清楚青唯祖师身陨在焚裂谷的事情。
且就在近日,焚裂谷内部也产生了少许的分歧,一方认为薄意卿已经回了神遗州,而另一方认为他不可能在青唯祖师手底下毫发无损,必然还在焚裂谷中。
且若能证实还在焚裂谷中,他也必然重伤不轻,奄奄一息。
贺长老作为后者阵营,自然没少在焚裂谷附近安插眼线,时不时观测焚裂谷内是否有异端。
但近日来,唯一有所发现的就是这名少女,进去数日后,竟毫发无损的出来。
凶狠毒辣的特征,阴暗不可见人的气质。
根据描述,这确实是那个不可言说的人物无疑了……
他强忍着激动心情,将一个镇邪的符咒交到了沈拂衣手中。
“你拿着这符咒,贴在那里……然后,再与我里应外合。”
好似看到了立功的机会,贺长老不仅不打算叫来其他级别更高的真人,反而打算独自揽下这桩功劳。
沈拂衣被他一顿安排的明明白白,只能拿上他给的符咒,赶鸭子上架。
所以当她回到山洞里,看见对面的大佬那一刻,心情万分忐忑。
“我知晓你的手掌受伤,所以这次特意带来了上乘药膏,给你擦……”
她一边说,一边解开他手掌的绷带,话未说完,便发现他手掌白森森的,别说血迹,就连一个划痕都没有。
嘴边话顿时戛然而止的沈拂衣:?
伤口呢?
之前那个看起来伤了好几个月也一点都没有愈合迹象的伤口哪里去了?
怎么她才离开不到一两天伤口就没有了?
这也太诡异了吧???
对面眸色幽幽的男人任由她摆弄他的手掌,对此没有半分要给出解释的意思。
“你这次回来,可是有进度了?”
沈拂衣听到这话,自是老老实实地交代。
“是这样的,你在山洞里出不来,可能不清楚,我这次是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求爷爷告奶奶好不容易才拿到了这次比试的名额。”
听见她完全不想参加,百般逃避结果靠蠢拿到了比试名额的薄意卿要笑不笑地开口,“是吗?”
他嗓音不压抑时,是自带几分温柔的音色。
但今日突然这般很好说话的模样,反而并不叫人感到平易近人。
而是觉得他像个什么阴险角色,总感觉会冷不丁地在哪里阴她一下。
沈拂衣见拿到比试名额的进度并不能取悦到大佬,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不过接下来这段时间,我要回灵宠峰一趟,大概过段时间才能回来看望您。”
就像是放寒暑假一样,哪怕去青唯宗学习,他们也并不会常年在青唯宗,还是要回自己门派去准备数日再回来参加比试。
沈拂衣近乎明示,“您能不能给我一滴血?”
她想确认一下,身体里的那玩意儿和他的血到底有没有关系。
薄意卿却只是斜睨了她一眼,仿佛完全没有听见她说什么。
沈拂衣:“……”
他属蛇的嘛,为什么总是阴森森地不说话爱盯人呢?
但仔细想想,这玩意儿和蛇还真有可能是近亲。
薄意卿见她一副怂且怕死的样子,便难得善解人意地主动提醒她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忘了给我?”
果不其然,他话音落下的同时,跟前少女便突然后背一僵。
她心虚地眼皮一跳,神情极不自然。
“确实是有……”
薄意卿眼底泛着冷意,似笑非笑地进一步鼓励她道:“拿出来。”
沈拂衣“哦”了一声,慢吞吞地把手揣进怀里,在一道如芒在背的注视下,终于摸出来了一个物件,递给对方。
“就是你这根头发不知道怎么坏了,好像传不了话了。”
沈拂衣说这句话的时候看都不看那根头发一眼。
因为……她来的路上才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把大佬的头发给弄丢了。
试问,这哪怕只是大佬区区的一根头发,但这世上能通灵讯的头发能有几根?
沈拂衣觉得这肯定不是个无关紧要的东西,发现弄丢的那一刻,很怕大魔王一怒之下弄死她。
所以进洞之前,沈拂衣咬咬牙拔了自己一根头发,打算冒充一下,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更加和谐的交代。
薄意卿仍旧是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但眼神却变得很是不可捉摸。
头发不在是正常的。
毕竟他的灵力散了,头发自然也就不存在了,哪里会有头发坏了这一说?
他给她一根假头发,她竟然还他一根真头发?
不等沈拂衣解释,山洞外便忽然响起了窸窣的动静。
好似有谁终于等不及了,迫不及待地靠近。
“外面好像有动静,要不我去看看?”
男人语气莫名地答了个“好”,便见偷偷松了口气的沈拂衣立马起身朝山洞外走去。
不远处的人看似隐蔽小声对话,实则根本瞒不过耳力过人的男人。
直到外面的动静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贺长老震惊的语气:“这……竟然是……”
“你说的,凶狠毒辣,阴暗不可见人的……”
“就这?”
沈拂衣语气小心翼翼,“没错,但弟子不敢藏私,所以……”
她说着又指着地上贴了镇邪符的位置,上面残留的夜幽魑独有的粘液,“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可以证明夜幽魑被人毒害于此。”
听见“毒害”二字,贺长老的手指猛地一颤。
沈拂衣另外上交了一颗捡到的魑灵珠,交到了对方手里。
这玩意儿虽然珍贵,但炼气期的她过于低级,实在是用不上。
而贺长老一时之间更是无语凝噎。
夜幽魑虽然是焚裂谷独有的凶兽,但珍稀程度堪比大熊猫。
就算是扛得住的化神期修士遇到了也不一定能逮住它,逮住了也不一定能在弄死它的同时保证它不自毁灵珠。
所以沈拂衣交给他的这一颗魑灵珠着实让他震惊又失望。
“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说的是……”
“长老说的不是这个?”
“夜幽魑不阴暗,不恐怖?”
对方:阴暗,恐怖,但……
上头的事情不方便对这等低阶弟子说出,贺长老只能狠狠地剜了沈拂衣一眼。
如果她能不嫌脏抹着夜幽魑的粘液在这里过夜,那……那确实是可以凭借凶兽的气息避开很多危险。
贺长老差点被一口气哽死,却完全没有料想到只要绕过这块石壁灌木,朝着浸满煞气河水的方向会有一个隐蔽洞口存在,最终甩袖子离开了焚裂谷。
半个时辰后。
沈拂衣重新回到了山洞里。
沈拂衣猜到大佬多半猜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立马解释。
“我也是怕他们会发现,所以骗过他们以后,他们反而不会再对此地产生注意。”
薄意卿不知何时从石床上坐起身,抬手按了按额角,良久才发出冷笑,“你很好——”
沈拂衣:“……”
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虽然是笑着说出这句话的,但她感觉他脸色好像要比刚才更加阴沉。
沈拂衣干咳了一声,随即反手掏出了一摞书。
为了提前笼络好他,她也着实费了一番心思。
“您每日困在这里一定会很无聊,所以我带些书过来……”
里面各种口味都有,有的是沈拂衣在地摊上买了师姐推荐的傀儡术教程,但内容过于资深她看不懂,可以给他练练退化的脑子。
有的是《霸道蛇蛇爱上我》,沈拂衣买回来后只看过两眼,发现古人更加离谱,一蛇双j什么的对她来说也太重口味了。
还有一些菜谱,可以用来望梅止渴,等等……
沈拂衣放下书,随即鼓起勇气重新提了一下刚才那个要求。
“所以可以给我一滴血吗?”
薄意卿手掌愈合的诡异,但额角似乎并没有愈合。
沈拂衣飞快地瞥了一眼他的脸,退而求其次道:“脑门上的也可以……”
但回应她的似乎只有周围变得更加阴沉的气氛。
沈拂衣见对方没有说话,便动作迟缓地靠近。
大概缩短了他们脸对脸一半距离的时候。
沈拂衣就如同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鸭子,顶住了对方阴沉可怕的目光,梗着脖子企图继续硬凑过去一点。
薄意卿眯了眯盛满戾气的黑眸,盯着她这张几日不见美貌更甚的脸,毫无怜香惜玉的口吻,冰冷启唇。
“滚。”
沈拂衣抽着冷气立马缩了回来,心口狂跳地准备滚。
妈的,就算他肯她也下不了嘴,毕竟他刚才的眼神太恐怖了……
沈拂衣怀疑她这一嘴下去,很有可能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少女受了刺激似的丢下一堆东西滚了。
薄意卿阴恻恻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片刻之后,却对着空无一人的山洞冷嗤了一声。
“都进来吧。”
她引来的那几个小杂碎,味道真是太难闻了。
外面动了一声,很快,便有几个人握着下品青剑踏入其中。
“老大,原来沈拂衣在这里背着人偷偷养了个小白脸?”
话音落下,那几个清风门混混便“嘿嘿”笑了起来。
紫衣老大目光轻亵地看向石床上的男人。
“小白脸都是外强中干,中看不中用的银样镴枪头罢了。”
“你们看看他这一脸病怏怏的样子,能满足她多少……”
他们嘴里说着龌龊的话,目光掠过薄意卿身体的某处,眼神愈发下流。
薄意卿则是静静地听他们说完,完全没有要打断的意思。
“跟你说话呢,问你是不是沈拂衣的姘头?”
“姘头?”
对方低垂着眸,将这两个字在嘴里缓缓地嚼了一遍。
“未必是姘头,搞不好还是那小美人采阴补阳的鼎炉吧……”
吴大勇猥琐地说完这句话,却瞧见石床上的男人冷不丁地抬起眼皮。
对方不怒,反而唇角噙着抹笑看着他们。
吴大勇对上他那双眼睛,乍一看没什么感觉,但看久了,却莫名感到了几分渗人。
就好像……就好像他的眼睛哪里有些不太对劲似的……
吴大勇莫名心慌和紫衣老大压低了声音,“他、他似乎有古怪……”
话未说完,所有人便听见男人语气阴森地回答:“打我从神遗州出来以后,就少了一只眼睛。”
“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起初那些人脸上还有笑,听到这话时当即便愣住了。
神遗州?
那是上古时期的神魔战场,凶兽魔障残留的地方,不可能有活物从里面进出的。
但,除非……
几乎是瞬间,一个令人后背发凉的念头涌上这些人心口。
空气仿佛经过了寸寸压缩,压抑得让人嗓子发紧。
第一个动手的不知是谁,只听见几声似哭似扭曲的怪异惨叫戛然而止,洞穴里便传来了骨头寸寸碾碎的声音。
里面的声音仿佛被什么怪物顷刻间吞没。
外面轻拂的微风里不着痕迹地混入了一丝腥气。
最后一个冲出山洞的吴大勇血人一般,在一脚踏出洞口后,却也蓦地睁大了赤红的眼瞳,随即脑袋瞬间爆出了一团血肉。
黑袍溅染上些许深色。
薄意卿抬脚走到洞口,眯着眼眸打量了一眼外面耀眼的阳光。
他抬起黑袍下森白的手指,将洞口那个在沈拂衣眼里很牛批很逆天困住他的符咒,“咔嚓”撕了下来。
洞口的禁制应声而碎,灵雾爆裂,将男人垂落在身侧的袖摆猛地鼓涨。
薄意卿脚下跨过一块碎肉,彻底踏出了幽暗的洞穴。
他沐浴在日光下的脸色很是苍白沉郁。
毕竟这段时日,他在这里又是重伤的做派,又是灵气外放了好几个月。
不仅一个青唯宗的人都没有招来,唯一招来的,看上去脑子又有点问题。
他捏碎符纸,心里却想这青唯宗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一群送上门来都抓不住他的废物。
“要先去找谁算账好呢?”
男人阴沉的字眼低低地溢出唇瓣。
如果有人在场知道他的想法恐怕也会惊骇欲死,毕竟上一个被他找上门的连青唯祖师都已经死了。
他要找谁,那还能意味着什么?
薄意卿指尖微动,摊开了被某个东西轻挠得有些发痒的手掌。
那根属于沈拂衣的头发在他指尖无火自焚,化为一缕指向南方的青烟。
薄意卿眯了眯眼眸,随即冷哼了一声。
那就先找那个胆敢愚弄他的小废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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