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很快使他坚强起来。
深更半夜,线路全被损毁,无法向警方求援,也无法向安保公司传递警报,唯一能让这些丧心病狂的歹徒们担心的大概就只有周围的邻居会被枪声或警报声惊醒。
可这些嘈杂的声音能透过厚重的空心砖墙和由大块石块垒起的院墙传出去吗?
离这儿最近的一处房子也在四百米以外,距离会大大减弱这些嘈杂的声音。
也可能枪声会被当成是他早些时候听到远处的烟花爆竹声。
也许那些歹徒也会有完善的行动方案。
…
而歹徒并不是从洗衣间那个方向冲进来的。
卧室门外再次响起自动武器的呼啸声,火光闪耀,无数子弹飞向壁橱门两侧的墙壁。
歹徒不停地向室内疯狂扫射着,子弹打进对面的墙壁,撕碎衣架上的衣服,打烂了鞋盒和服装袋,纷扬着的布料、木屑和纸片儿开始飘落下来,砸在关山的头上、背上。
一股呛人的味道充斥着整间屋子。
刺耳的枪声突然响起,又突然停止,只剩下警报器仍在不停地鸣叫。
关山不敢朝枪口闪光的地方射击,因为歹徒很可能已经变换了位置等在那里。如果他贸然出击,他们立刻就能对着关山的位置集火。
突然,关山感觉到壁橱里有动静。
是萨拉的身影从黑暗的角落里跃出。
她熟悉这幢房子,知道有扇门通向洗衣间。就在她握住门把手正开门时,冲锋枪响了起来,连发的子弹朝她射去。
关山觉得好像听到了她的呻吟声。枪声又急又响,他分辨不清楚,但当她消失在洗衣间的黑暗之中时,他看见她用手捂住了右肩。
关山恨不得马上冲到她身边,但他还是放弃了这一近乎自杀的冲动,至少还有两名歹徒在眼前,他们一定正盼着他暴露自己呢。
关山紧贴在小梳妆台上,摆好姿势,时刻准备射击。他也希望持枪歹徒会失去耐心。
关山在心如刀铰,盼望着萨拉别有个三长两短。
他使劲盯着卧室门口,希望能够听到外面歹徒的动静,可他的耳鸣更加厉害了。
他决定改变战术。
既然他的听力受损,那么想杀他的人也不会听得很清楚。这也许是一个机会。
遮挡他的梳妆台旁边有个齐腰高的金属三角梯,平时用来取放在高处的东西。
他抓起梳妆台上的一件衬衫,披在梯子上。在黑暗中,梯子的侧面轮廓很像一个蜷缩着的人。
他缓缓推动梯子向前移动,心想,但愿那个歹徒真的听觉受损,但愿警报系统的鸣叫会盖过梯子刮擦地板的响声。
突然,他使劲一推,梯子穿过卧室,朝他刚才看到歹徒的那个方向滑过去。
一阵猛烈的扫射把衬衫瞬间撕成了碎片,梯子也翻倒在地。
几乎同时,关山朝过道上闪光处连续数枪。闪光中,一个人倒下,痛苦地缩成一团,地板被打得千疮百孔。
随着他的倒地,疯狂的射击声平息了下来。
关山担心自己成为靶子,一个翻滚来到壁橱入口的另一边,猫腰朝着刚刚倒下的那个人补了一枪,然后又朝刚才他打中的那两个人补射了几枪,这才迅速撤退到洗衣间的黑暗之中。
萨拉,他必须立即找到萨拉,必须弄清她到底受伤如何,必须阻止她再次乱跑而暴露自己,直到他弄清楚这房子里没有任何歹徒。
洗衣间里飘溢着洗衣液的芬芳,对比之下浓浓的弹药味儿更令人厌恶。
关山感觉到净化装置的角落处有动静。他慢慢移过去,在那儿找到了萨拉。
就在这时,洗衣间关着的门被猛的推开,紧接着就是一阵猛烈的扫射。这突如其来的枪击打得两人不知所措,赶紧趴在地上。
关山的夜视觉已经被近距离的射击强光所干扰,第二次的射击强光闪过之后,他更觉得眼前一片模糊。
隐约过一个高大的黑影闯了进来,又是一阵猛射。关山伏在地上,枪口朝上开火。
一股热乎乎的液体流到关山身上。
是…?但这液体不仅仅发热,简直是发烫,而且也不是一股,而是如瀑布般倾落下来。
关山绝望地想到,一定是热水器水箱被自己打破了。
他竭力忍受着烫水浇到身上所带来的痛苦,集中注意力盯着几秒钟前还火光闪闪的黑暗处。在刚才的闪光中,他看到了一个持枪的人。
他感觉到萨拉在自己身边恐慌地喘息着。他闻到一股腥味,没错,有一点像铁锈的气味,很刺鼻。
但这股味道并不是从持枪人所在的那个方向传过来的,而似乎是从他身边传过来的。
这时一个可怕的念头袭上心来,萨拉真的受伤了?
待他的夜视觉恢复过来后,关山发现,在洗衣间门口的地板上有个黑色的身体轮廓。
萨拉就在他身边抖个不停。关山感到她在惊恐地抽搐着。
他算了算自己大约射出了多少颗子弹,这才意识到只剩一发子弹了。他竭力压抑着自己的惊恐。
烫人的热水已经把他浇透了。他伸出一个手指按在萨拉的嘴唇上,示意她别出声。
随后,他匍匐爬过洗衣间潮湿的地面,来到门口。
借着月光,他看到了那具尸体旁的冲锋枪。
关山正准备射出最后一发子弹,但还是先试了试那人的脉搏。
那人已经没有脉搏了,他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他伸出左手,从那人的风衣下面搜出一把手枪。
他立即把冲锋枪扔进洗衣间,返回到躲在黑暗中的萨拉身边。
他摸索着找到了通向房屋下检修通道的地板门,让萨拉钻了进去。
卡梅尔的绝大多数房屋因为地势关系,大多建在水泥板块上面,几乎没有地下室,只有极少数建筑像关山的房子一样,地板下留着不到一米高的应急检修通道。
萨拉绷紧着身体,挣扎着不愿走下木梯。
阴暗的通道里散发出一股尘土气味。
她不得不强迫自己接受这个避难所。
她颤抖着快步走下去,热水也随着她涌了下来。关山用力捏了捏她的右臂,以她打气以打消她的疑虑。之后他关上了木板门。
警报系统的鸣叫声已经减弱,但仍然使关山越来越烦躁。
黑暗中,他爬到远处一个角落,靠在锅炉上。从这里,他可以向洗衣间的任何入口射击。
他一手握着歹徒的手枪,一手抓着自己的手枪。
实在不行,他还有已拿到身边的歹徒的冲锋枪,只盼望里面还有子弹。
但是,还有某种东西使他烦躁不安,给他增添了一种可怕的紧迫感。
他深深明白,对于生存来说,耐心才是最最最重要的。
如果他起身搜查房屋,那就会把自己暴露给隐藏在外面的人。最好的办法还是待在原地不动,让别人先暴露。
尽管道理他比谁都清楚,但此刻还是抑制不住急切的心情。
他想,萨拉在霉臭、昏暗的通道里只会越来越感觉到恐惧。
他也想到萨拉的伤痛在加剧。
刚才他抓住她的右臂以示安慰时,手指抹上了一些比水要稠的液体。
这液体热乎乎的,还带着一股腥味,萨拉肯定是被打中了。
想到这里,关山心乱了,他必须送她去最近的诊所,绝不能再耗下去了。
他从锅炉旁爬出来,开着向过道口缓缓挪动,在哪里,他会突然冲出去。
他先把枪对准一个方向,然后又对准另一个方向。
突然间,他怔住了。
一道强光手电的光照在了他前方的尸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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