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星辰在轻轨的等待室里找到了鱼南壁,对此,鱼南壁给出的借口是等待室里开了空调,凉快。
刘星辰对她为什么又换了见面地点并不在意,她看到鱼南壁手上的袋子,随口说了一句:“姐姐,你买鞋啦?”
鱼南壁心情很是沉重地嗯了一声,她买了一双可能穿不到的鞋子。
因为好朋友还没有消息,听说宋诗琪的妈妈心里承受不了,晕了过去,现在人还躺在医院里。刘星辰情绪也很低落,她熟门熟路带着鱼南壁坐了两站路,走进一片小商业区,停在一家猫主题餐厅前。
餐厅的玻璃墙后一大片猫爬架,有几只猫懒洋洋地窝在上面。
现在还没到晚饭时间,橱窗玻璃外围着好几个背着书包的女生,用手指隔着玻璃逗弄猫咪。
刘星辰推开门,鱼南壁跟在她身后走进去。
“欢迎光临。”声音甜美,穿着洛丽塔裙子的店员在柜台后面问好。
整个店面的装潢和店员的裙子一样温馨甜美,趁着点单后上菜的时间,刘星辰拉着鱼南壁走到猫乐园前。
餐厅的猫乐园做成了一个小型的旋转木马,鱼南壁对猫咪的品种没有研究,只知道里面形色各异的猫咪有十几只,或卧或立,或动或静,都不怕人,也很高冷,看见她们两个站在乐园前,很多只是撩了撩眼皮,有几只踱步前来,见她们两手空空,又毫不感兴趣地走开了。
“铃铛,铃铛!”刘星辰站在乐园门口喊。
一只异瞳白猫闻声颠颠地从木马后面绕过来。刘星辰蹲下身,把手递给它,白猫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
“鱼姐姐,你不是问我有没有琪琪的东西吗?”刘星辰一边撸猫,一边把猫咪脖子上项圈取了下来递给鱼南壁,“这个就是琪琪亲手编的。”
鱼南壁看了看手上那只项圈,是用那种编织线编织的,手指宽,看得出花了很多心思,有很多种颜色,每隔一段都有一只编织桃花,中间缀着一只由四朵桃花组成的镂空铃铛,珐琅工艺,很是好看。
刘星辰又摸了摸铃铛的下巴,见它已经不耐烦地动了动爪子,这才放它走。她站起身说:“这是白色英短是琪琪最喜欢的一只猫。琪琪说这只猫咪名字好浪漫,叫铃铛,我还嘲笑她铃铛有什么浪漫的,然后她就编了这只猫项圈给铃铛,说这叫‘赠尔只铃铛,一步一响,一步一想’。”
十二三岁的孩子,成熟点的确实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喜欢这种饱含婉转朦胧情意的句子一点也不奇怪。潇洒若大唐公主不也曾喜欢过“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么?只可惜世上哪里有什么海上仙山?太真仙子只存在诗歌里,真正的贵妃连魂魄都不存,死了就是死了。
神仙有时都难以自保,遍寻乐土不得。
鱼南壁把铃铛收到口袋里:“我用完还给你。”
刘星辰虽然带她来取了铃铛,但对她拿去的用途还是不看好:“姐姐,如果要花很多钱请神婆还是算了,大多都是骗钱的。”
鱼南壁摸摸她的辫子,朝她眨眨眼睛悄声说:“放心,我认识的那个神婆很靠谱。”
宋诗琪和刘星辰念的小学名字叫金山小学,盖因为地处金山脚下。一年前市政工程圈了山,大修了上山的路,沿路新设了许多亭台座椅,辟出了运动场地,引山泉成湖,成了金山公园。
鱼南壁站在公园入口处,口袋里的桃花珐琅铃铛响动个不停,叮叮的铃音聚成一条旁人看不见的细线,另一头遥遥飘向山上。
她抬步上山,太阳已落至天边,红霞漫天,上山的路上已有早早吃完饭散步消食的人。
鱼南壁有些想不明白,金山公园刚刚翻修落成,周围除了水苑佳庭,也有其他好几个楼盘,并不算一个偏僻的地方,宋诗琪怎么会被藏在这里呢?
这次翻修,公园很贴心地在大道周围铺设了橡胶跑道,现在没有跑步的人,鱼南壁踩着软软的橡胶跑道走到了半山腰,跑道绕山一圈,又往下而去了,默认的公园范围被这条跑道标注得明明白白,铃音细线的那一头和跑道的方向截然相反,依旧高扬着往山上飘去。
鱼南壁踏上公园的最高处,半山上搭建出来的一个观景台,在这里,天然的林木搭成相框,框住城市的点点星火。
鱼南壁回首眺望山上,再往上依旧是树木葱茏,有小路可以往上,但曲曲折折,石阶破碎,两旁树木斜逸,杂草肆意,成了各种虫类的天堂。
也没有灯光。
旁边有两个男孩,一大一小,哥哥指着高处掩映在树木残破白色建筑,吓唬弟弟:“那个是鬼屋哦,你怕不怕?”
弟弟大声说:“我不怕!”
哥哥见没吓到弟弟,进一步威胁:“吹牛,那你敢不敢去?”
弟弟一挺胸脯,一个“去”字刚刚吐出一半,被奶奶一巴掌拍弯了腰:“作死哟,往山上跑,虫子咬人的!”
哥哥和弟弟都做了一个鬼脸,在老太太的虎视眈眈下,一旁规规矩矩玩自创的奥特曼跳格子去了。
大概是鱼南壁一直看着,老太太和鱼南壁对上了目光,朝她笑了笑:“男孩子就是皮。”
鱼南壁也笑,好奇地问:“那白色楼是干什么的啊?我看都没亮光,没人住。”
老太太看了一眼:“那个啊,好多年了在那里。我小时候就有了,窗户门都破的,以前是大户人家,现在估计子女都不在本地了。”
铃音线的那头并没有指向那栋白色房子,但鱼南壁靠着这个打开了话头:“那山上还有别的人家吗?”
“哪里有人?没人住。”老太太的话卡了一下,因为一个中年男人从小路钻了出来,他穿了件背心,因天热撩起一半,露出肥得冒油的肚子,大短裤松松垮垮,搭着拖鞋,摇摇晃晃地从她们身边走过。
老太太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
鱼南壁看了她一眼,她立刻受到鼓励似的和鱼南壁低声分享:“还是有人住的,住了一个女的。”
老太太见鱼南壁面无异色,知道她大概是没懂,把话挑明了:“去年还是前年不是翻修公园吗?上面有工人搭了几间集装箱房子,现在没拆,有个女的那个时候来的,50块钱一次。后来工人走了,她也没走。”
鱼南壁反应了几分钟,才明白50块钱一次是什么意思。
老太太见她毫无期待中的反应,顿觉没意思,往回找补了一句,掩饰自己的八卦:“哎,我有一回见她可怜,把我媳妇不要的衣服给她送过去了,还买了几包泡面给她。”
“您真好心。”鱼南壁说。
老太太得了表扬,得到一丝满足,眼睛一转瞧见自己两孙子乖了不到一刻钟,又开始想鬼主意,比谁跳得台阶多,顿时大喝一声,冲了上去。
鱼南壁仰头,天色渐暗,葱茏的林木已经变成了黑魆魆的影子,根本瞧不见老太太所说的集装箱房子。
缥缈的铃音线固执地指向一个方向。
想到刚刚那个油腻的中年男人满脸餍足,鱼南壁心里一个咯噔,产生了不好的联想。
她抬步欲上小路,又停住了。她不知道此举危不危险,但是她的命并不是她自己一个人的,现在有个词叫“打脸”,她前脚刚刚说过她生活里没有危险的事,会好好活着,她可不能打脸。
她点开微信,翻出新加的张东华的微信,给他发了一个定位,解释了几句情况。
又在心里念陵光的神名。
陵光的声音又恢复了和缓:“你在哪儿?”
鱼南壁:“金山公园的观景台,我可能找到宋诗琪的位置了,但是我还没有去,告诉你一声。”
鱼南壁不知道陵光在那头眼帘低垂,挡住其中复杂的情绪,只知道他语气顿了顿:“嗯,好,你等我。”
鱼南壁在观景台换了一个角度看山上,还没等她看出个所以然,陵光已经站在她身后。
鱼南壁瞥了一眼他手中尚未放下的茶盏——这是鱼老头收集的建窑茶盏,心头爱之一。
陵光神情自若,伸手覆住茶盏,扣在掌心中:“走吧。”
瞧她从早上惦记到现在,若不亲眼瞧一瞧,定是心头难安。
陵光拈了一个诀,隐去两人身形,钻进了树木掩映的小路。
仿佛是另一个世界,草木隔绝了外界的喁喁人声,这里只剩下寂寂虫鸣。
陵光走在前面,他所走之处,草木自动分开,大大方便了跟在他身后的鱼南壁。
约莫十来分钟,鱼南壁瞧见了老太太所说的集装箱房,一共三间,两间在前,一间在后。没有窗户,只有门。门缝里泄露出来的微弱黄色光晕证明里面住着人。
里面有细微的人声传来。
陵光伸手阻了阻鱼南壁,低声说:“我进去瞧瞧,你躲在一边等我。”
“进去?”鱼南壁以为顶了天是趴在屋外偷听。
陵光用事实回答,他的身形在原地渐渐淡去。
鱼南壁震惊,伸手去摸,却摸了一团空气。
陵光的声音在她的脑子中响起:“躲好,不要让人瞧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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