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林正一点不好奇什么法子,苏氏忍不住继续道,“把四娘送到厘县庄子去静养,厘县在皇陵边上,有了龙气镇压,邪祟什么均可不驱而散。”

    她提到的厘县庄子,是她的陪嫁。

    苏氏不是通京人,娘家在离通京不远的洛城,现在虽不是什么达官显贵,但祖上在江南起家,是富庶一方的人家,经过几代培养,家族北迁至洛城,如今有几个叔伯子侄在外做官,只是最高官职也就五品,上不得大台面,比起京官林正,就算是高一级的五品也差的远了。

    一听要送走语悦,林正怒极转过身来,瞪大铜眼指着苏氏,斥道,“毒妇!她虽非你亲生,可是在你身边长大,你怎忍心!”

    “她一个未出阁的娘子去庄子上住,名声还要不要,以后还怎么嫁人!”

    林正满脸通红,但他是读书人,除了声音大些,要他说出更难听的话却是说不出的。

    不怨他情绪激动,富贵官宦人家的子女,若非犯极大的错或做了令家族蒙羞之事,一般不可能送到乡下庄里受罪。

    男的还好,去庄子回来影响不了什么,但女子就不同了,时下对女子闺阁名声极为看重,若是让人知道某女孩被家人送到庄子住过,那简直和失了清白没啥两样。

    林语悦若真被送到庄子,以后定避免不了旁人就会议论她品行,到时别说寒门庶子,就是寻常商贾人家都不敢与之议亲。

    若是放在平日,林正这般怒不可遏,早唬住了苏氏,可今日苏氏执意不给林语悦好果子吃,她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悠悠一笑,问道,“敢问老爷,林家四娘,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林正看着苏氏,眼珠子都气得要瞪出,却还是说不出有辱斯文的脏话,只手抖指着门喝骂,“滚,滚出去”

    苏氏早做好了三言两语劝不通林正的准备,不情不愿福了身退出。

    两人在书房里声音时高时低,下人们自然听见了一些内容,特别是时刻关注着,林正会不会答应作法一事的林语悦。

    她让阿青收买了一两个婆子去打听,傍晚的时候,就知道了林正不同意作法,还为此与苏氏吵了一架的事。

    林语悦忐忑了一日的心总算稍安了些,当晚睡了个好梦。

    连带次日起榻,心情都甚好,梳妆时还哼起了小曲。

    “娘子,这是什么曲子,奴婢听着有些怪异,却又觉得极为好听。”阿青给她梳着头发,见她心情不错,便斗胆问了。

    语悦哼的是现代流行歌曲,就算告诉阿青,阿青也不知道,于是她胡诌道,“随便哼了。”顿了顿,又催促道,“你快些,我要去给母亲请安。”

    阿青惊了一跳,手下篦子都不知不觉加重了力气,扯得语悦头发疼。

    “你干嘛?”语悦随口抱怨一句。

    岂知随口一句抱怨却让阿青吓破了胆,倏地又想起四娘子从前处罚下人的狠辣手段,阿青忙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娘子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娘子恕罪……”

    语悦顿时黑线,阿青伺候了她半年,还是动不动就跪,动不动就求饶,看来原身真是作恶不少。

    她心里暗暗叹息,却对此备觉无奈,“起来吧,不要动不动就跪,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后面的解释听起来很是无力,因为就算听她叫起,阿青也不敢轻易起身,先抬眼偷瞄了语悦的脸色,瞧她确实不像要发怒,才轻舒了口气,“谢娘子。”说完才起身。

    “说说,怎么回事,我一说要给母亲请安你为何反应这么大?”

    阿青继续拿着篦子给她梳头,只是动作怎么瞧都不似方才轻松,听得语悦问,阿青怯怯道,“娘子多虑了,奴婢方才不过是出神了。”

    阿青能说出林语悦七岁以后从来不去兰院给苏氏请安的事吗?现在突然要去给苏氏请安是太阳打从西边升起才有的事吗?当然不能,虽然这四娘子瞧着好像转了性,但阿青多少还是担心将来她恢复记忆,会报新仇旧恨,所以还是谨慎小心不要说多错多好。

    “是吗?”语悦用怀疑的目光从铜镜里看着她。

    这眼神看得阿青忐忑不已,为了转移话题,阿青干巴巴道,“奴婢想起来了,刚才好像听打水的婆子提了一句,夫人好像一大早就出去了。”

    这消息听得语悦心里一紧,她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苏氏一大早出去,该不会是不听林正的话,擅作主张去道观请道长作法吧?

    一想到这可能,语悦就坐立不安,从阿青手里夺过篦子,吩咐道,“好了,别梳了,你赶紧去问清楚母亲是不是真的出去了,出去又是去哪?问好了赶紧回来告诉我。”

    阿青不知她为何突然这么紧张苏氏的去向,却也按照吩咐去问了。

    一刻钟后,她就带回了苏氏是去老宅的消息。

    老宅是嫡系主支住的宅院,语悦虽然还没去过,但没少听人提起,特别是林紫千还没出嫁的时候,话里话外都羡慕嫡系主支的娘子,有正儿八经的嫡女之名,林紫千虽然也是嫡女,但林正是庶子,所以她的嫡女之名怎么也比嫡系嫡女少些含金量。

    林家祖上三代之前出过一个位高权重的首辅,现在虽没落不及从前,但好歹因着祖上功德,得了末等伯爷封爵,虽没有实权却实实在在在通京扎了根,如今的子弟中最高官职不是文官,而是武官。

    大越虽然与蛮国尚未息战,但早年形成的重文轻武的风气一时难以改变,所以就算那位林家人挂着三品的将帅之职,其实在孤高清傲的文官眼里,还比不上偶尔能见着圣上的林侍读林正。

    因着这个原因,嫡系主支的宗老长辈都挺看好林正,连着林府与老宅的关系也和谐。

    可惜林正实力有限,在侍读这个位置这么些年,也不见有升迁的动静。

    加上林雨悦攀龙附凤的行径和跳香河丢人现眼之举,为避嫌,林家老宅的人近两年都没同林府往来。

    今日苏氏却无事去老宅行走,实是事出有妖。

    不过林语悦不知道林家老宅与林府因为原身那些出格的事,没了往来,单纯地以为苏氏就是走亲逛戚,没啥稀奇,就没放在心上了。

    她无所事事待在房里看书练字,直到午时,阿青侍候她用膳的时候,欲言又止。

    她表现得如此明显,语悦怎么会看不出,吃了两口她就放下碗筷,语气平常问,“说吧,什么事?”

    阿青站在旁边,正在神不守舍纠结要不要告诉四娘子那事,冷不丁听到语悦发问,惊了一跳,连忙结巴道,“没没事。”声音小得如蚊呐。

    语悦再不会察言观色,也看出她心虚了,她站起来,朝阿青走近。

    阿青被她突然的举动逼迫得后退,才退了两步,语悦就没有逼近了。

    语悦没打算吓她,本来只是想勾肩搭背套近乎问话的,瞧阿青那怂样,担心将她吓出毛病来,便停了下来,转身回到座位,又拿起碗筷继续吃饭,若无其事道,“没事就好。”

    她这信任不深究的态度却让阿青莫名感动,阿青突然下定了决心说道,“娘子,夫人她她请了族老过来,老爷也特地为此赶了回来,听说他们正在商议是请道士作法还是送走娘子好。”

    语悦吃饭的动作一顿,大为震惊看向阿青,“你说的都是真的?”

    阿青点头如捣蒜,“奴婢就听了这么多,现在也不知他们说得如何了?娘子要不偷偷去看看?”

    语悦再坐不住了,再次站起,不安地在圆桌和门之间来回走了几遍。

    最后,停了下来,问阿青,“他们要送我走?会送去哪?”

    “大概不是农庄就是家庵?”

    阿青也不确定。

    话音刚落,语悦就朝门口走,阿青跟上去,“娘子是去前院?”

    “嗯。”语悦心不在焉应道。

    比起被人当邪祟附体,她更愿意被他们送走去庄子。

    她认为的去庄子生活,不过就是去乡□□验农村生活罢了,但林正疼惜爱女,定不会同意,万一最后他同意作法,那就一锤定音了,她要过去把选择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她和阿青到前院时,没有立刻进明厅,门口有好几个小厮把守,她们要进可能也进不去。

    语悦悄悄过去,猫身站到庭院花卉盆景旁边,侧耳听着屋里的声音。

    “鬼祟缠身本就是捕风捉影,信则有不信则无之事,若因此事影响悦儿婚嫁,我为其父会一生都会难安,还望叔伯长老不要听信内人危言耸听,事情并非如内人说得那般严重。”

    从屋子里依稀传来林正的声音,他话音刚落,就听见苏氏尖锐的冷笑,“各位叔伯长老,非妾身苏氏今日不敬夫君,要揭林府的丑事,就那林语悦这两年干的那些事,妾身即便不说,各位叔伯想必也听说不少,她那名声还想嫁人,妾身是没那脸帮她议亲,让她嫁出去祸害其他人家”

    她似乎还有话没说完,就被林正一声怒吼喝止,“住口!”

    这话一出口,屋里静了半天,后面好像听见有人低低的咳嗽声,咳嗽声后有人说话,可那人或许是有些年纪了,说话声小得很,屋外的语悦压根听不到一点有用的字眼。

    语悦又站了一刻钟,都没听出结果来,心急之下,她走到明厅屋檐下,在小厮阻拦之前跪到地上,高声喊道,“不孝女自知让家门蒙羞,特前来向长辈认错领罚。”

    她话音落下后,屋里又静了半天。

    过了半晌,苏氏冷着脸从里面出来,说了一句,“进来。”

    语悦立刻起身,低眉垂目跟着进去,进去之后,瞧都没敢瞧屋子里的人一眼,就跪到地上,将门口说的那句话又说了一遍,只是声音没有方才一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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