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若鸢双手垂落两边,并未回拥着他。她垂下眼眸,语气淡漠又疏离,“魏清安是我放的,陛下治罪于我吧。”

    她感受到身前姜璟的双臂慢慢抽离,他双眉紧蹙着,仿佛在极力忍耐着什么,眸色沉沉盯着她,哑着嗓子从喉咙中挤出几个字来,“你就这般爱他,爱他到甚至不惜自己的性命么?”

    姜若鸢语塞般瞥他一眼,心觉他怎得如此无理取闹,但她如今也没心思与他谈论这种问题,她平静开口问道:“陛下意欲如何惩治我,是斩首示众还是腰斩凌迟?”

    她就这么平静地盯着自己,口中说出的仿佛不是什么刑法,而是最为平常不过的家常之话。就好像,他们曾经的过往皆不存在,他们二人之间,再无甜蜜可言。

    他又紧紧将她箍在怀里,背后伤口裂开他也恍若未觉,他满心满眼都在面前的姜若鸢身上,他是真的怕了,怕她永远都如这样一般,对自己漠然无视,对自己冷淡疏离。

    “鸢儿,回来我身边,好不好?”姜璟近乎恳求般的说道,他眼尾赤红一片,狼狈得再不似往日尊贵不可及的帝王。

    “只要你回来,我不会再追究,我会放了……魏清安。”

    姜若鸢眸子闪过一丝惊诧,但很快又恢复平静,她克制住自己不去推开姜璟,轻声说道:“真的么?”

    “真的。”姜璟语气坚定,毫不犹豫说道:“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姜若鸢轻笑一声,缓缓后退一步,两手搭在他的肩膀将他推开,“可我不愿,无论你放不放过魏清安,我都不会留在你身边,这对我来说简直是种耻辱。”

    她嘴角含笑,却毫无温情,几近残忍的话语从她口中说出。

    “所以陛下还是趁早处置了我,省得夜长梦多,我也不敢保证会对陛下做些什么,毕竟你我有灭国弑母之仇。”

    姜璟怔在原地,用了半晌才理解了她话中的含义。她是真的恨极了自己,过往那些他自以为的甜情蜜意,于她来说只是屈辱。

    他心口生疼,痛入骨髓的痛楚仿佛编制了一幅巨大的网将他缠绕入内,他被禁锢得无法呼吸,耐以动弹。他浑身骤颤,生生从口出吐出一团鲜血。

    鲜血溅到姜若鸢的手背上,她诧异着望着他,还来不得作出反应,就见他身子往后一倒,重重摔落在地。

    即使姜若鸢心中对他有千万般恨,可她也做不到眼睁睁看他丧命。她慌忙跑到殿外去,冲着外面守着的宫人喊道:“快去请太医!”

    姜璟是旧伤复发之势,原先猎场那两刀本就有丧命之危,幸得有闻人瑛救治,才留下一条命。但仍需精心调养,这几日他日夜操劳,未曾歇息片刻,本就虚弱不堪,又冒着火去救人,背后挨了一伤。现下又因急火攻心,故而吐血晕厥。

    姜若鸢站在殿外,望着宫人太医脚步匆匆,端盆煎药忙得不可开交。

    细密雨丝落下,姜若鸢站在廊下,仍有雨水顺着屋檐悬落,刮到她的脸颊。

    身后玉颜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她撑着把伞遮在姜若鸢头上,语气中满是关切,“公主先回去休息着吧,陛下这里有太医想必不会有事的。”

    姜若鸢本就不欲在此多待,只是碍于这雨未能及时回去,正好玉颜前来,她便随着她回了寝殿。

    姜璟这一昏迷便昏迷了两个时辰,醒来时已是天将明。他硬撑着支起身子,向外看去。可除了在一旁照料他的几名宫人外,未看到那盼望中的人影。

    他苦笑一声,复卧回于榻上,但还是抱着些许期许地问一旁的宦官道:“她可曾来过?”

    那宦官不甚清楚姜若鸢的事情,一时没能理解姜璟话中的意思,心下妥善措辞后,方回道:“陛下昏迷之时一直都是奴婢们照顾,除了薛将军来过外,并未瞧见旁人。”

    姜璟目光逐渐暗淡,虽说早已想过,但是还是难免失落。

    罢了,现下便很好了,至少她还在身边,不是么?

    姜璟早已决定不再含有期望,只要看到她,触碰到她,便知足了,哪敢再奢望其他呢。

    他又止不住地咳嗽起来,牵扯着背后束缚着的绷带又染出血渍来。宦官一惊,忙拿过一旁干净的绷带为他包扎。

    姜璟闭目,又回想到方才姜若鸢对他那漠然的样子,她明明是明媚芳华,可却最知道说什么话会让他最痛。

    她说他们有灭国弑母之仇,她以他为屈辱。

    宦官颤颤巍巍换好绷带,方长舒口气,正欲去外面催催药可煎好了,就被姜璟唤住。

    姜若鸢这顿早膳吃得食不知味,不知怎得,食物一入口便觉得反胃恶心。她只当自己是这几日心神不宁,没休息好。

    早膳刚收拾好,殿外便有一人求见。

    自她恢复记忆后,便再没见过李公公了。于是她便遣玉颜将人带进来,自己兀自坐到贵妃榻上,随意翻着游记打发时间。

    李公公笑容可掬地走进来,朝着姜若鸢深深福了一礼,说道:“陛下已经醒来了,想见公主一面呢。”

    “不见。”姜若鸢冷冷道。

    “陛下说有要事同公主说。”李公公又道。

    “那便让他亲自来见我。”姜若鸢面露不耐,颇为厌倦地将书籍掷于案上,对着一旁的玉颜说道:“玉颜,送客。”

    李公公忙赔笑道:“陛下伤势未愈,实在不便过来,公主您还是……”

    “玉颜,送客。”姜若鸢彻底失了耐心,也不愿多听他一句话,扬声命玉颜送客。

    李公公无奈,只得灰头土脸地离开了。

    人走后,姜若鸢仍是烦躁得很。倒不是为了姜璟,而是担心魏清安现在的处境,也不知他出城了么,可曾打探到姜璇的消息。

    昨夜姜璟说会放过他,也不知是真的假的。想来定是假话,魏清安的身份不是能轻易放过的,那话应是他随意哄骗自己的。

    不过他现下伤势未愈,应该也没时间关心魏清安一事。只要时间拖得再久些,便能给魏清安多争取拖走的出路。

    至于他派人来找自己,她也不甚关心他的意图。刚才对李公公说的让他亲自来见,也只是随口一说,毕竟他伤得这么重,也不会蠢到听了她的话便过来。

    可不出半个时辰,姜璟真的前来了。

    他不便行走,故而撑着龙撵从承明殿一路行到永延殿。玉颜在殿门看到时,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可看到李公公是真的从龙撵上搀着姜璟下来,忙小跑着入殿告诉姜若鸢。

    姜若鸢闻言也是一愣,没料到自己的一句胡话还真的把姜璟叫来了。

    姜璟入内时,她正端坐于榻上,小口啜饮着茶水。玉颜已经备好了软椅,为了使他坐得舒服,又在椅背处垫了好几层软垫。

    姜若鸢冷眼旁观着玉颜的这一套准备,直到姜璟进来也没把眼神落他身上一眼。

    姜璟毫不在意,柔声同她说道:“我有伤在身,所以过来耽误了些时间。”

    姜若鸢极想同他说句那便不要过来了,可看到姜璟这副恹恹的病体,终是没说出一句话。

    姜璟目光落在她面容,眸光含着涟漪柔光,“昨夜吓到你了吧?”

    姜若鸢没出声,只摇摇头。

    见她还肯理自己,姜璟心底无声舒了口气。无人知道,他有多怕姜若鸢不肯再理自己,不肯再同他多说一句话。

    他本想撑起身子去坐到姜若鸢身边,可又怕她会抵触自己,又将这片安静宁和的场面打破,只好作罢。

    “你到底想做什么?”姜若鸢被他那灼灼的眼神盯得浑身别扭,忍不住说道。

    “我之前答应过你的事,我现在就带你去。”

    姜若鸢狐疑着看他一眼,没记起他曾经答应过自己什么,难道是放过魏清安一事,可这与带自己出去有何关系。

    “我带你去见你母后。”

    姜若鸢正陷在回忆中思考,便听姜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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