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延一大早走到银行,把这几个月的工资,都转给了孟靖天,只余下一小部分,作为年后继续逃避的路费。
从c市离开后,他也还没决定好去哪,也不知道自己还要躲多久,但是小婉随着年纪长大,发病次数越来越少,总归是有盼头,说不定哪天那个恶魔就忘了他。
江延暗暗祈祷着。
直到周一上班的时候,刚一踏进去,就见除了他以外,四周的工位都开始挪动,他有点不解,走到正在搬东西的万宵旁边,“这……怎么了?”
万宵正搂着一沓文件,面无表情睨了他一眼,站起身还特意别过身躲过他,却没有回答他的意思。
江延被他的态度弄得不明所以,“到底怎么回事,你……要走吗?”说着他不禁靠近了几步。
“可别!”还没等江延靠近,万宵已经嚷嚷开了,“祖宗,求您离我远点吧,我最近够倒霉的了!”
说完搂着东西就走了,留着江延一人愣在原地。
到了下午,江延周围的同事已经换了一批人。
他看着陌生的面孔,为什么别的人都被调走了,而只有自己留在原职,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去问部门经理,经理也只是淡淡回了句,是工作调动。
等到江延下午做完自己手上的活,按照原来的流程,要跟张元磊交接的时候,没想到,隔壁竟然也换了很多生人。
他探头探脑好一会,实在纠结要不要开口,恰巧有个人喊住了他,他就顺势问了出来,“我找磊哥……他在吗?”
对方上下打量了他一会,最后语气冰冷:“磊哥调到分公司了,以后交接给我就行了。
江延听完这话,人都是懵的。
怎么一夜之间,周围认识的人全都被调走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重新坐回工位上的,完全处于一个懵逼的状态。
怎么会……两个部门的成员同时大换血,而且除了他之外……
内心的疑虑,甚至是恐慌在不断放大。
江延如坐针毡一整天,这次他特地留到了最后一个,最后他观察四周,偷偷溜进了隔壁部门。
顺利找到了部门调动人员的新名单。
他一个个人名顺着看下去,那上面赫然全是那天参加聚会的所有人——
江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接愣在了原地,直到名单掉在地上把他惊醒。
他逃一般的把东西塞到原位,一溜烟地跑出了公司。
最近这一切的反常,好像都开始清晰了,都在指向最后那个人。
江延想都不敢想,越是慌乱,他越是压下自己错乱的呼吸。
握紧拳头,直接骑着电瓶车去了最近的火车站。
江延提着公文包走进了站台大厅,周围人来人往,他小心翼翼观察着周围,他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好像一直被人暗中观察着,如同案板的一滩肉,被挂在高处,任人翻看。
他梗着头走到售票台,看向头上滚动的红色提示字,他慢吞吞对售票员道:“……给我一张s市的票。”
“身份证。”售票员看了他一眼。
江延如同机械一般,在身上翻找,但是怎么也找不到他的钱包,后面的人还在排队,他有些为难道:“我好像忘了带,能不能……”
售票员只瞟了他一眼。
江延便难堪地低下头,让出了位置。
回到家中,江延开始翻找自己的钱包,他一向是包不离身,终于,他在昨天的衣服里翻出了钱包。
但是身份证却不翼而飞了。
当夜,他就查询了去往s市的火车,但是将近年关,近几天的车票都被售空。
他几乎一夜没有合眼,第二天直接飞奔到公司。
最后还是翻找无果。
他努力沉下狂跳的心脏,只见门外恰好王鑫走过,他想都没想,冲过去叫住了他。
“怎么了,有事情吗,小江?”王鑫看着江延,无比和蔼地笑问。
“经理,我是想问…上次你说的调到a市的机会,现在还作数吗?”江延一口气问道。
对面王鑫听到这话显然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笑说:“当然,小江只要是想通随时都可以调过去。”
“那我今晚就去。”江延道。
“啊……”王鑫没想到对面人一改反常,随即应道:“小江,先别着急嘛,等我立马去请示——”
话没说完,江延心里已经有数了。
“谢谢经理……”说着转身就走了。
江延心脏剧烈跳动,脑海里直接跳出来,当初法官的宣判一锤定音,陈尹年被狱警带下去的样子,表情狰狞,额前尽显,疯狂大笑——
“江延,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吗?”
从那之后的两年日子,江延都在噩梦中度过,害怕黑暗,害怕人群,甚至害怕简单的交流……
一切无比明了,全然都是那个人,不管是什么冠冕堂皇的工作调动,还是周围部门的大换血,都是他一手所为。
而他又一次跟猎物一般,随时会掉下陈尹年早已设下的陷阱。
身份证已经不能用了,一旦他用了自己的身份信息购买了车票,陈尹年一定都会知晓。
江延觉得全身都在发凉,如浸冷水,一个电话声打破了他的怔神。
“喂……天哥?”
“小延,快回来看看吧,小婉发病住院了。”孟靖天那边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一听到江婉病了的消息,他下意识就以为是陈尹年,心直接揪了起来,“是不是……”
孟靖天也好像没听清楚,继续说着:“已经好几天了,我没打给你,但是小丫头拗,白天很低沉不提你,胆到了晚上,做梦都念叨着你的名字。”
“我知道了……”江延把怀疑咽回肚子里,不想让孟靖天再为他担心,“麻烦你了——”
“什么麻烦不麻烦,就给个准话,到底回不回来看看小丫头。”孟靖天有些不耐烦,“就算再躲着那变态,回来看看妹妹的时间也是有的吧。
江延听到这个话,不禁鼻头一酸,他已经一年多没有看见江婉了,江婉从小时候生下来小小的一团,几乎都是他手把手带大,“好……”
他哽咽答应道。
晚上他匆匆在员工餐厅吃了晚饭,但是打的牛奶恰好被他弄洒了,他没放在心上,急忙回到住处收拾东西。
这次他要逃回a市,况且a市那么大,陈尹年不会那么容易找到自己的。
江延计划,打算顺水推舟,按照陈尹年指示王鑫安排的,办理转职,顺利买到去a市的票。
到时候去报到的路上他再随机应变。
江延已经很疲惫了,脑袋里全都是陈尹年的脸,搞不懂他究竟要做什么,迷糊地看着天花板上的灯,他不敢睡太深,轻而易举的响动都能把他惊动。
因此当江延半梦半醒之间,他忽然听见背后的门锁轻微转动的声音,他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紧接着门被打开了,有人走了进来,随之而来的,房间瞬间陷入了黑暗。
江延身体瞬间僵直,颤抖的手在黑暗中掐住了自己的腿,忍住没有发出任何异样。
是他,一定是他……
“塔塔塔。”
沉闷的脚步声,踏在地上,在黑暗中响起,正在一步步朝他走近。
江延闭着眼,一动不动,装作还在沉睡的模样。
脚步声没有了,人已经在他床边站住。
江延连呼吸都忘了,他觉得自己此刻如同案板上的羔羊,随时会被吞吃殆尽。
半晌,他觉得一双手,慢慢触到了他的肩膀,虚虚地顺着缓缓往上,鬼魅一般,最后在他的额上停住。
跟着那手一起停住的,还有江延的心跳,他连呼吸都忘了,他几乎费劲所有的精力才克制住自己不颤抖。
黑暗中的男人,正极致温柔地抚摸上他额上那个疤痕,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到触摸他的人忽然凑近了,鼻息都喷薄在他的脸上。
带着那独有的迷迭香。
近乎梦魇一般的味道,让江延绷直了脚背,清泪在紧闭的眼角缓缓滑落,他再也忍不住了。
内心在渴求,心脏在狂跳,不要被看见,不要被看见……
那带着嘶哑,独特的男性嗓音,如丧钟一般在他耳边敲响。
“江延,你怎么不乖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
房间灯再次亮起,外面嘈杂声依旧,一切安然无恙……
江延仍然不敢睁开眼,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好久,身体一抽一抽开始崩溃哭泣起来。
丧钟为谁而鸣?
陈尹年敲响的丧钟,为江延而鸣——
一场名为狩猎,实则逃亡的游戏再一次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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