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与达步耶相对而坐,剩下的几位皇子紧随其后,公冶宸倒是没来,他还未入朝不宜来参加外使朝宴,东丹鹫坐于达步耶右手边,虎王依旧粗犷,即使面对的是大周的皇帝依旧不修边幅,着藏蓝色袍,斜挎白羊皮袄,山羊胡随意编起下面坠着颗红珊瑚珠,带着边境的野气。

    宴席开始倒没急着说事,先酒过一轮,又有舞姬献舞,这才伴着悠扬的乐声公冶锦才缓缓开口“太子都与朕说了,三王子既然想娶公主总要说出个缘由来。”

    达步耶放下酒杯,在这位皇帝面前,依旧毫不收敛桀骜不驯道:“我早到了适婚年纪却一直未曾婚配,就是仰慕公主贤名已久,公主天姿,仅我可配。”

    席上一大臣呵斥一声:“好大的口气,也不怕闪了舌头。”

    大周如今虽缺少武将,但大臣们依旧保留着“□□上国”的傲气,对边境他国鄙夷不屑自不允他轻慢。

    席上气氛有些微妙,达步耶横扫那大臣一眼道:“你风烛残年,我怕你身体不好,不与你争。”

    这不是说朱大人活不久么,公冶图桓忍不住嘴角露了笑。

    那大臣血色上涌,怒目圆睁,只盯着达步耶气的说不出话。

    太子适时起身道:“三王子前来带的是大祈的脸面,我大周与大祈分立数年,虽期间有不少争斗,但也不曾有哪位大祈来使如此无理过,何况三王子沾了王血如此不知礼数,未免叫人遐想大祈国风不正。”

    达步耶听闻,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你”了半晌也没出个句子。

    东丹鹫倒没给这位王子打圆场,他一路跟达步耶来,对他这凭空来的傲慢也有几分不满。

    倒是陪同达步耶同来的使者打了圆场道:“三王子还小,有几分傲气是正常,犯不着扯到国风上去吧。”

    公冶图桓吊儿郎当端了杯酒拿在手里笑了一声道:“穿开裆裤小,你家王子穿开裆裤吗?”

    达步耶听见涨红了脸又“你”了半天。

    昨天接待时他虽没与公冶图桓怎么说话,但看举止就知道这怕就是个家有背景的混混,没想到竟然是大周皇子,本就对他没几分好印象,又听他这么说,恨不得眼化利刃,捅穿了他才好。

    席间不少大臣笑出了声,东丹鹫见如此自是不能再作势不理,起身质问“皇子如此,难道就不失了礼数。”

    公冶图桓摸了摸鼻尖道:“这不是实话吗?”又指了指那位来使道:“是他说你们王子小的。”

    东丹鹫见他如此厚颜无耻也无话可说。

    气氛愈发僵持,公冶锦状似责备对公冶图桓道:“颖殊,怎可如此无理,三王子好歹是来使。”

    公冶图桓晃荡着起身恭敬行了礼道“是,儿臣失礼了。”他那样子倒不像是认错,倒像是喝多了。

    公冶锦也没深究公冶图桓这认错态度,对东丹鹫道:“没想到大祈的镇山虎也来了,我记得建兴二十八年明昊守德州回来时同我说过虎王的威风,没想到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公冶明昊起身道:“虎王好久未见。”

    东丹鹫也起身道:“二皇子的刀剑可是不慢啊,不过这倒让我想起了另一人,韩启与我战了数回,不过自签盟约到如今再未见过他,倒是有些想昔日这个对手,不知韩启如今何在?”

    公冶图桓见公冶锦微微变了脸色,眼神中显露些许悲伤道:“韩启一年前已死。”

    东丹鹫有些意外,又流露出几分可惜道:“竟然死了,我在大祈的界河前一直等着他来与我真真正正的战一场,竟然是没机会了。”

    席间一人道:“韩启还有一子,虎王倒是能寄希望与他。”开口这位正是户部尚书李安,李安小肚鸡肠又记仇的很,之前几次去给韩言卿送礼都被他拒了,自然觉得被撅了面子,正愁没地方找韩言卿出气。

    李安坐下就觉有道目光不善,就见公冶图桓眼角带笑看了过来,‘难道自己难道感觉错了。’

    公冶图桓虽然对韩言卿有所防备,再加上知道了保州一战的经过,对韩言卿来京的目的多了几分猜忌,但那相惜之情又夹带了几分私心,就像动物护食般,不允外人觊觎。

    东丹鹫听闻目光亮了亮:“是吗?可在席间?”

    公冶图桓起身道:“韩言卿是个读书人,又文弱的很,虎王怕是不能寄希望于他。”

    东丹鹫看着之前这位将同来使者说到哑口无言的大周皇子,本就对他的无理有几分不满,刚想开口就被一人打断,说话的正是公冶惠。

    他素来与公冶图桓不睦,此时听见公冶图桓有意护韩言卿,自然不会让他如愿笑了一声道:“韩言卿怎么说也是韩启的儿子,人都说虎父无犬子,倒也未知。”

    他本身就喜欢看热闹,虎王和韩言卿想想就有意思,余光扫到公冶图桓警告的眼神也混不在意,公冶图桓知道他没安好心,看他悠哉啜饮的样子气的直咬后槽牙。

    东丹鹫本想说话,看着俩人的气氛倒是觉出些剑拔弩张的气氛,一时忘了开口,这时公冶梓荣起身,面色柔和从容不迫道:“虎王对韩启的相惜之情我确实理解,不过也确同我五弟所说,韩言卿仅是读书人,怕是不能了虎王的夙愿。”

    公冶梓荣之前受公冶锦所托照顾些韩言卿,所以与韩言卿有些交集,也不想韩言卿身陷险境。

    东丹鹫回神看了看这位温文尔雅谦谦有礼的皇子摆了摆手道:“无妨旧人之子,我总是要见的。”

    达步耶见席上主题有点跑偏,暗中拽了东丹鹫袖子一下,东丹鹫懒得理他,但达步休到底是他主子,达步耶也算他的小主子,缓缓道:“昨日太子殿下说公主今日现身,可到现在也没看到公主的影子,不知昨日说的可还算数。”

    公冶昭“自然算数,不过公主身份尊贵,自然不能随意露面。”

    达步耶之前被呛得厉害,这时又见太子这么说怒从中来,语气有些不善道:“那你想怎么样,是想反悔么。”

    公冶昭指了指屏风之后道:“公主一直都在,想必现在已经有了想法。”大声道:“公主意下如何。”

    达步耶听闻脸色微变,想想刚自己出的糗,不禁懊悔又夹杂着几分恼怒。

    过了一会有一侍女从屏风出来,在公冶昭耳边说了什么。

    公冶昭听完缓缓道:“公主说王子坦诚直率,愿意远嫁。”

    达步耶听闻有几分意外‘这就同意了?’用一个公主换两国和平,可不是很划算,划算的很,不过这和平能维系多久谁也不知道。

    和亲的事定了,但达步耶一时的惊喜错愕过后,不禁想看看这贤名远播的公主的真面目,可他虽然到了婚配年纪到底没有这类似相亲一般的经验带着些赧然不便自己提,便与东丹鹫耳语了几句。

    东丹鹫听闻后,也觉得有必要见一眼,便起身道:“公主能答应,真是我大祈的荣幸,只是既然公主已经同意和亲,我们大祈也求个稳妥,能否请公主出来一见。”

    大周礼节繁琐,对女子更是到了苛刻的地步,未出阁的女子更不能轻易在人前露面,何况是大周最尊贵的长公主。

    太子公冶昭有些为难斟酌道:“公主身份尊贵,恐不可轻易立于人前。”

    达步耶觉得自己被戏耍了,公主既然在为什么不早说,若是早说自己也不会这么出丑,态度带了几分强硬“可我如果就是要见呢?”

    场面一时又有些僵持,忽然屏风后响起一道女声,声音不似邻家少女那般甜美,端的是泉水涓涓,潺潺流水,直觉天阔云舒,心旷神怡,语速不急不缓“我隔屏风见了三王子,可三王子没见我,是有些不公平,大祈既然要求个稳妥,要见那便见吧。”

    稍顷一倩影自屏风走出立在众人面前,将脸上面纱揭落。

    达步耶当真没见过这般女子,大祈的天太冷了,风霜又大,平常女子都穿的兽皮,即使是好一些的也裹着厚厚的棉衣,本不胖的身形被包裹的臃肿的像个粽子,脸上时有冻疮,像这种皮肤细腻白皙,身姿窈窕的女子真的是不曾见过,又长得这么好看,心里还真有几分小鹿乱撞,小麦色的肌肤竟然显出几分红晕来。

    公冶图桓观察的仔细狡黠笑道:“王子可还满意。”

    达步耶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一见又是被公冶图桓看穿心事,有几分恼羞成怒甩了袖子违心道:“也就还成。”

    众人忍不住去看公主的反应,这位大周的长公主倒没显出寻常女子的扭捏或是被拒绝的窘迫来,直直看向达步耶道:“王子没看上我,我也无话可说,大周女子千万,三王子既然没看上我,自可另选她人,我也没有强求的意思。”

    达步耶在那坦荡决绝的眼光下竟然硬气不起来又有几分怕被误会的焦急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不过到后来声音渐小多少有些没底气。

    那陪同来的使者人精似的自然看出了达步耶对长公主的态度适时打圆场道:“公主勿要误会,我家王子本意并非如此。”

    达步耶听使者这么说也豁出脸面道:“是,我说错了,你别误会。”

    公冶图桓在一边看着有几分想笑‘还没过门就被管的死死的,要过门了还得了。’

    大周长公主怎么说也是身份尊贵,嫁妆细软怕是没几日收拾不完,大祈这一行一时半会恐怕走不了,之后见面的日子怕是还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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